第4章 第4章
合适的衣裳？
许清如从榻上站起，认真想了想，她入宫时套湖水蓝衣裳还是来到徽京以后，许将军吩咐人赶制的。
昨日入宫，最精致的衣裳首饰，都已经穿上了，再没有更好的了。
“春喜公公，您去问问贵妃娘娘，我昨日那套衣服可以吗？行李中在没有比这件更精致的了。”
许清如笑了笑，对着春喜说道。
春喜面上还是带着一贯的笑，拱了拱手说道：“毕竟是皇后娘娘亲自邀请，还是要重视些，午膳后姑娘来一趟主殿，贵妃娘娘会给您找一身衣裳。”
许清如点点头，送走了春喜，一想到要见贵妃心中便又觉得焦灼起来，就像是没写完作业，就要见先生的学生，心里面有些发怯。
她拿着针线心不在焉的绣着，两次都扎到了手指。
等着盼着，总算是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宫里的菜式比起许家更是精致了不少。
但许清如实在是吃不惯南方这些清淡的菜式，再加上她心情烦躁，于是只夹了几筷子就叫人撤走了。
小桃注意到许清如午饭吃的不多，还以为她是天气燥热导致的胃口不好，便去小厨房洗了些应季的水果拿过来。
她捧着水果进来的时候，许清如正要出门去。
“小桃，放下东西就跟我去贵妃殿里吧。”
小桃将水果放在桌上，安抚道：“姑娘不必着急，贵妃娘娘每日午膳后都要休息半个时辰，再加上更衣的时间，总得一个时辰才行，姑娘放心坐着吃点果子垫垫，等时间差不多了，我叫您。”
许清如站在门口往主殿望了一眼，见宫女们捧着餐碟从殿中出来，随后主殿的门便阖上了，整个咸福宫中都安静一片。
许清如回头看了一眼小桃，见她正笑着望着自己，于是轻声说道：“小桃不会诓您的，这水果都是在小厨房冰鉴里刚拿出来的，快吃点吧姑娘。”
许清如看着刚洗好还挂着水珠的桃子，又望了望大门紧闭的咸福宫主殿，咽了咽口水。
她回到桌旁坐下，拿起桃子咬了一口，满嘴的香甜汁水，且冰冰凉凉的，吃的她心情舒畅。
许清如顺手递给小桃一个，小桃也咬了一大口，笑的酒窝都更深了。
她看着这场景，歪了歪头，对着小桃说了句：“小桃吃桃。”
小桃一愣，随后捂着嘴笑了起来。
“姑娘说话怎么这么有意思，一脸严肃的，我以为要是说什么呢。”
许清如也笑了笑，随后一心一意的啃桃子。
小桃边吃边说：“小厨房里水果可多呢，贵妃娘娘的份例中还有西瓜，甜瓜，和荔枝，不过那些数量都不多，奴婢不好给您拿。”
说到这小桃微微伏下身子，小声说道：“等您以后当了娘娘，就能日日吃荔枝了。”
许清如小声分辨着：“小桃不可胡说。”
小桃轻掩了掩嘴，冲着许清如笑了一下。
约摸着过了一个多时辰，许贵妃身边的春燕，便来传话了，说贵妃娘娘午睡醒了，叫许姑娘过去呢。
许清如点点头，便起身带着小桃过去了。
许清如站在咸福宫主殿外，春燕进去传话，很快就出来了。
“许姑娘请进吧。”
许清如忘了宫里的门槛高，进屋时又是一个踉跄，许贵妃正坐在床边梳妆，见此情景，瞥了一眼，说道：“两日后是皇后娘娘邀请，后宫嫔妃具在，你切记你代表的是我，是许家，说话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许清如还站在早上来时站的位置，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许贵妃见她这样子，便皱着眉，闭着眼揉了揉额角，没再说话。
屋外源源不断的箱子从小库房被搬进主殿内，硕大的内殿一时间都快下不去脚了。
许贵妃梳妆好站起身说了句：“打开吧。”
春喜便带头打开了殿内的箱子，一箱箱全都是精美华贵的衣衫，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首饰。
许贵妃移步到许清如身边说道：“这些衣裳都是我在你这个年纪时做好了却没来得及穿的，今日我好好给你挑一身。”
说完便指了指身旁箱中一件嫣红色的褙子。
这件衣服一看就是极好的面料，看起来柔顺无比。
许清如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也并没觉得寒酸，只是和箱中的衣服一比，就显得没什么光彩。
侍女们将褙子拿起，放在许清如身前比划着。
许清如低着头，仔细辨认着褙子上的花样。
一只染着艳红指甲的纤长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许清如还是低垂着眼帘。
许贵妃冷冷开口道：“抬眼看着我。”
许清如闻言便抬起眼帘，她这才看清了贵妃的长相，一张丹凤眼此时眼神有些冰冷，薄唇上也是嫣红的颜色，是极美的面相，不过却还有些英气，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武将家的女儿。
许贵妃也在看着她，先前透着珠帘看了一眼，便已知她长得极美，眼下细细看过，更觉得这一张脸无可挑剔，美而不妖，粉面含春，仿若远山芙蓉。
许清如见许贵妃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便轻咬下唇，移开了视线，这表情更是让人爱怜。
许贵妃笑了笑：“你要记住，你能来徽京，能进宫，凭的都是这一张脸，赏荷会上，你这张脸必须深深印在每一个嫔妃的脑子里。”
许清如抬头看着贵妃眼尾嫣红的颜色，点了点头。
许贵妃转身看着宫女们拿起的颜色艳丽的褙子，冷声说道：“拿几条冷色的。”
宫女们眼疾手快的翻找着，一件又一件蓝色，绿色，白色的褙子在许清如身上转来转去。
最后还是许贵妃亲手找了件清水蓝绣云雾的褙子，左右看了好几圈，才满意。
小桃站在门口看着，也是连连点头。
末了，许贵妃又挑了套白玉的头面给她，这才算完。
许清如回了偏殿，累的一下子坐倒在椅子上。
小桃赶紧斟了一杯茶递过去，笑着说道：“姑娘怎么试衣裳还累成这样，我出宫的时候去裁缝店，让我试上一天都不累。”
小桃边说着，便把那件褙子放在屋内的衣架上展开，她摸着那丝滑的面料，有些陶醉的说道：“真是件好衣裳。”
说话间她又怕自己手上的茧子，勾的衣服起了丝，便又马上收回了手。
许清如见状说道：“跟着贵妃娘娘是好衣裳，跟了我就是普通衣裳了。”
“姑娘可不得胡说，这衣裳若不是要拿出来给姑娘穿，怕是就要一辈子放在箱子里直到放坏了，能穿在姑娘身上，是这件衣裳的福气。”
许清如笑笑：“你怎么看什么都觉得又福气，我怎么看不出来。”
小桃没接她的话，自顾自的说道：“贵妃娘娘真是有眼光，方才奴婢在门口看着，那些红啊，粉啊的衣裳放到姑娘身上，好看是好看，但是总觉得埋没了姑娘的美貌，还是得蓝色绿色的衣裳，才能衬的姑娘光彩夺目。”
许清如想了想，好像之前爹和谢家老三都这么说过，那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啊，对了，说自己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的面相，穿碧色最衬。
许清如默默点了点头，贵妃娘娘确实有眼光。
-
李琛坐在养心殿书房，一上午头都不抬的批折子，用过了午膳之后更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江启年奉上一盘切得方方正正又淋了蜜的冰西瓜，李琛拿起一旁的银叉，叉起一块放进嘴里，随即皱了皱眉。
到是冰凉解暑，只不过有些太过甜腻。
他正想着叫江启年拿下去，却听人通传说内阁大学士周映南求见。
李琛放下朱笔，抬起头活动一下筋骨，随后摆摆手说道：“宣吧。”
“臣，内阁大学士周映南，参见陛下。”
李琛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说道：“坐。”
那男子一拱手：“多谢皇上。”
站起身，才看清容貌，也不过是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官服压不住身上的青年气质。
李琛对着江启年说道：“给周大人上一盘西瓜，你们就下去吧，不用在跟前伺候了。”
江启年弓着身应下，随后离开，走的时候还把养心殿书房的门给关山了，书房内便只剩下李琛和周映南。
周映南吃着西瓜，神情放松，完全没有方才严肃的样子。
“还是宫里好，冰块大，我爹宁可在家光膀子，也不愿意在家用冰。”
李琛一边在折子上写着朱批，一边说道：“不可妄议忠德公。”
周映南不理他的话，自顾自走到冰鉴前。
养心殿书房的冰鉴上方有人力驱动的四个金扇，摇起来满屋都是凉风。
周映南握着握把就卖力的摇了起来。
风吹的他衣摆飘起，风势太大，李琛笔尖的朱砂都有些干了。
李琛无奈皱着眉看向他，周映南便笑着问道：“怎么样，皇上，凉快吗？”
“你到底有什么事？”
周映南放下摇把，走回椅子上坐下，笑道：“我听说王家和许家的两位小姐，此时都已经进宫了。”
李琛点了点头，又一次放下朱笔，问道：“此事宫外怎么说？”
周映南塞进嘴里的瓜还没咽下去，便大声说道：“外面简直要传疯了！说王家送进宫的这位小姐，就是当初王家嫡女的转世，说不仅长相，连说话，仪态，都是一模一样。说你俩是天造地设的姻缘，兜兜转转也能相见。”
李琛闻言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周映南赶紧问道：“你可见过吗，像吗。”
李琛抱着双臂，靠在身后的椅背上，说道：“见过，数日前皇后牵线，与她一起游过湖，却有□□分相似，若不是我与王家嫡女接触过，乍一见她怕是也分辨不出。”
周映南涨红了一张脸，迟疑道：“啊？难道说……”
李琛冷声打断他的幻想：“毕竟是亲属，长得像也是应该的，至于说话，仪态，是王家从小培养过的。”
周映南冷静下来，靠着椅子吃西瓜，边吃边说道：“王太师真是有心了，当年看你夺嫡无望，硬要拆散你与嫡女王玉瑶，将她嫁与二皇子，只愿嫁庶女给你。谁知二皇子暴虐，王家嫡女月坠花折……”
说到这周映南不安的看了李琛一眼，他与皇上是一起长大的关系，却也不知这话说出来，会不会惹他恼怒。
当年李琛还是三皇子，周映南作为忠德公独子，被接进宫与三皇子共同上课，二人是光腚娃娃一起长大的关系，忠德公更是在当年的皇子之争中坚定的站在李琛这一边。
李琛的皇位做得尤其不易，他十五岁仓皇登基，而今已有十一年，幼帝登基，太后垂帘，十八岁时太后薨逝，朝堂内左柱国王太傅为首的王家又以天子年少为由，处处限制着他，朝堂外功勋卓著的大将军许邦居功自傲，结党营私。
李琛在这十一年间，从未有一刻放松过心神，也从不对旁人表露真心。
从登基的那一天起，李琛就被套上名为帝王的枷锁，哪怕是在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周映南面前，李琛也没有了从前周映南熟识的半分样子。
李琛闻言没什么表情，提起朱笔，放进笔洗中涮了涮，看着笔尖的红色渐渐在笔洗中晕染开，他淡淡的开口道：“王玉瑶本就身体不好，与二皇子暴虐无关，即使当日嫁给了我，怕是也不会善终。”
说完又侧眼看着周映南说道：“你今日入宫就为了与我说这些民间谣传？”
周映南感觉出李琛语气里的不耐烦，正了正神色说道：“确有要事，之前陛下让臣在军中找寻可用之才，副留守都指挥陆晗昱，果敢刚毅，早间年上过西南战场，我私底下与他交谈过，确是为有志之士。”
李琛点点头，周映南虽然平时说话看起来不着调，但是做事情确实令人放心。
“知道了，今日得了空，朕会宣他觐见，若没有别的什么事，你就回吧。”
周映南站起来，躬身行礼，随后笑了笑说道：“还有一件小事，请求皇上。”
……
过了半晌，周映南拿着一张黄纸，笑面走出养心殿，江启年见状迎上来说道：“周大人心情不错。”
周映南点点头，看着远处，一脸欣慰的说道：“是啊，忠德公府奉旨用冰，周大人我终于不用遭罪了。”
说完拿着李琛亲手写的书信，大跨步出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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