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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好奇


“咚咚”两声,谢时韫从窗边收回思绪,慢步走到门口,拉开门。

        穗岁牵着乔乔,一大一小站在门口,都仰着头看着他,眼睛一样的黑,一样的亮。如果不是知道缘由,谢时韫一定会以为穗岁和乔乔是亲姐妹。

        “怎么?”

        穗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乔乔有些饿了,想要出去买些吃的。”

        谢时韫点点头:“走吧。”

        穗岁似是没想到谢时韫这么好说话,有些懵懵地站在原地没动。

        直到谢时韫回头问她:“不是说要买吃的,怎么不走?”

        “就来。”

        穗岁牵着乔乔进了包子铺,谢时韫站在门口没有跟进去,倒是被远处再次押送犯人的队伍吸引了注意。

        穗岁从包子铺出来,顺着谢时韫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一幕。她抬手遮住乔乔的眼睛,乔乔乖乖的没有动。

        待到那队伍尽数消失在城口,谢时韫才收回视线,穗岁默默地打量着他,没说话。

        回客栈的路上,穗岁问道:“大师要管吗?”

        谢时韫轻笑,转过头探究地看着穗岁问:“我一直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想让我插手这些事?”

        穗岁低头抿了抿唇,又抬头笑着说:“因为大师可以做到,不是吗?”

        “是吗?”

        “是啊,我相信大师的能力。”

        “你一直叫我大师,又一直让我插手这些俗事,在你心里仿佛我并不是什么正经的和尚。”

        “大师不是说自己是半个和尚吗?那就是有一半还不是。且这怎会是俗事呢?事关他人性命,怎会是俗事?大师想皈依佛门,难道只是想要去寺庙里念经撞钟?”

        谢时韫笑容冷了下来,脚步也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看着穗岁纤弱却挺直的背影,第一次仔细的认真的看着她,想要去窥探她的内心。

        谢时韫心里的确不想管,就如他所说,他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念经,赶路,抛却各种的世俗,旧事,不愿留恋红尘。

        只是穗岁说的话让他陷入了沉思,念经撞钟就是佛门的真谛吗?远离世俗就是真经吗?难道真的要看着,这么多人因为这残酷苛刻的律法,承受万千的苦痛,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谢时韫开口问穗岁:“你怕吗?”

        穗岁回头,夜色里,她的脸被道路两侧商家的灯光映的莹白发亮,为她更添了一抹温柔的光。虽身着粗布衣裳,却仍然美的令人心惊,如天边明月柔美神秘,又如耳畔清风动人而不自知。

        穗岁歪了歪头问:“怕?”

        谢时韫解释道:“无论我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解决此事,都势必会暴露你和我的行踪,那样会引来更多的追杀,你怕吗?”

        穗岁淡笑道:“我们没暴露踪迹,一路的追杀还少吗?多一路人追杀和少一路人追杀又有什么分别?大师害怕吗?”

        “我常年在战场打仗,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我有什么好怕的?”

        “同样的道理,尽管我们一路被追杀,一路危险,可是我相信大师,只要大师还有能力,就不会让我死在你面前,不是吗?”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危险来了,我会救你,而不是把你推出去。”谢时韫慢悠悠地走到穗岁面前,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像是要直直地看到她心里。

        穗岁平静地和谢时韫对视,并没有因为谢时韫的话而感到恐惧和惊慌。

        “因为大师不是那样的人。”穗岁语气肯定。

        “你又不了解我,怎知我不是那样的人?”

        “大师若是那样的人,便不会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一心向佛了。”

        “你怎知我不是假装作势向佛?”

        穗岁皱眉摇摇头:“因为我知道,你不是。而且大师若是那种因为想要活命,就把我推出去的人,从一开始,你就不会允许我跟着你。”

        谢时韫盯着穗岁的脸,像是第一次认识穗岁一般。良久,他才将视线从穗岁的脸上收回,心中默念了两句佛经,暗自懊悔自己的失礼和不妥。

        谢时韫低头看向靠在穗岁腿边,小脑袋困得一点一点的乔乔。

        “你怕吗?”

        乔乔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大哥哥,声音软软的却格外有分量:“乔乔不怕!哥哥说没做亏心事,就不怕!”

        谢时韫哈哈大笑,伸手想摸摸小姑娘的头,却在半路想到了什么,手拐着弯地回到了自己的身侧。

        “你知道什么是亏心事吗?”

        “哥哥说,就是坏事。”

        穗岁沉默着,突然想起乔乔的哥哥,既然能如此教乔乔,想来也是守法懂礼的人。如果不是为了妹妹,应该也不会去偷馒头。如果不是来了孟河,应该也不会丧命。

        谢时韫瞥了眼穗岁,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暗自叹了一口气,却也没办法,只能说一句:“人各有命。”

        穗岁垂头未语,心里却在想:人各有命,父母的命难道就应该被轻贱,被随意杀害,姑姑哥哥就该去军营,去流放吗?无辜之人,拿着最惨痛的话本,凭什么是这样的命?

        回到客栈,乔乔在房间里玩了一会儿,就贴着穗岁睡着了。穗岁脱了她的鞋子,轻轻拉过被子给她盖好,自己则坐去了桌前。

        “大师打算如何做?”

        “在想。只是你要有一个准备,这件事单凭我一人是难以处理的。牵涉的过多,且孟河的律法问题早已不知道延续了多少年。我如今能做的,只能是向京里写信,告知这里的问题,让京城派人来处理。而且这件事也很难被快速解决。所以你要做好看不到结果的准备。”

        穗岁摇摇头说:“大师肯出手相助,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恩赐了。”

        谢时韫睨了她一眼问:“你刚才也吃果子了?”

        穗岁愣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谢时韫的意思,脸颊悄然升起一抹红晕。

        “收拾收拾睡吧,可能这几天过去,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无尽的逃亡了。”谢时韫垂眸叹息。

        穗岁浅笑,轻声说:“我们不是一直在逃亡吗?”

        谢时韫点点头,自嘲般地笑笑:“是啊,我们本就在逃亡。”只是空有一顶云游四方的帽子罢了。

        谢时韫连夜写了一封信,第二天差人送往京城。信是以圆怨的口吻写的,自称是云游途中,偶然见得孟河律政苛刻,且当地官员因太子,在大修行宫,谢时韫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写了进去。

        谢曌看到信的时候,大发雷霆。夜里就把太子叫了过去,打了他一顿板子,又罚他在勤政殿门口跪了三天。同时又急忙派人赶往孟河,彻查处理此事。

        谢曌又仔细嘱咐,如果遇到谢时韫,一定要劝他回宫。

        而太子在跪了三天以后,回到东宫,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杀了几个仆人泄愤。于是又有几队人踏上了前往孟河的路,他们的共同目的都是杀掉谢时韫。

        而此时的谢时韫已经准备好包袱,即将再次启程。

        穗岁把一些干粮塞进包裹里,小声地问:“大师,乔乔该怎么办?”

        谢时韫垂眸冷声道:“保护你一个就够累了,再带个孩子,说不定明天咱们三个就得去阎王殿会面了。”

        穗岁也知道带乔乔一起赶路,会影响他们的速度,也会让他们更加危险。可是她不忍心。

        “她还这么小,也没有亲人照顾她,咱们丢下她,她会死的。”

        谢时韫闭眼不语,穗岁见状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毕竟他能够帮忙解决孟河的事情,已经是破了例了。

        就在穗岁看着乔乔的睡颜,轻声叹气,默默拭泪的时候,谢时韫悠悠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穗岁匆忙回头问:“什么办法?”

        “一种是将她送去收容所,或者找一户愿意收养她的人家。另一种则是岁柏和你那两个丫鬟还在后面,我们没法带上她,但是他们可以。我们可以把乔乔寄放在客栈或者是哪里,给岁柏传封信,让他到孟河的时候接上乔乔就行了。你那两个丫鬟应该比你更会照顾她。”

        穗岁抹干眼泪,眼睛澄澈灵动,高兴地说:“真的可以吗?”

        谢时韫颔首道:“有什么不可以?”

        穗岁搂着乔乔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和乔乔解释了一番,交代了许多。乔乔再三表示记住了,穗岁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和谢时韫出了城。

        “大师,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故彦。”

        穗岁和谢时韫在去故彦的路上,经常会看到很多人在向孟河的方向走。风尘仆仆,拖家带口,衣衫破旧。

        穗岁心里疑惑,却未多言。一路上,大大小小的追杀经历了十数次,谢时韫带着穗岁赶路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几次穗岁刚一坐下休息,手里捧着干粮,还没咬几口,就已经歪在一旁睡着了。

        尽管这样,穗岁也从未说过一声苦,叫过一声累。谢时韫几次看向她,都觉得她和以往遇到的女子大不相同,她身上总有一股坚韧,无论经历的风雨多么大,她都能从中探出头来,像是和世人说:你看,我活的好好的呢。

        谢时韫逐渐开始对穗岁有了更多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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