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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七十八章


语毕替她将颊边乱发别在耳后,李辞含笑等她反应。江可芙心慌意乱,虽该为此更气,却还是被这几句牵着走了,下意识便要提案上画像做反驳,对面竟读懂神色,再次开口。

        “那张画是四哥给长姐的生辰礼。长姐闲不住平日不常在扬州。五月生辰时人不在,无处去寻就搁置了,皇祖母下葬时忙便又忘了。正巧我来扬州,扔在这里今日才想起来,明日回京就得送过去。好了,现下可还有误会么?”

        手仍掩面,江可芙下意识“嗯”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这是以为她只在意这些小事不成?此前的恼火便又起了,不欲再同李辞多说,狠狠剜了他一眼,拂袖便去。

        不想脚踝骤然刺痛,是适才下墙时扭了一下,本以为不碍事,可当下一个不稳扑在地上,想来是不轻了。气急回首,今夜怎么乱子不断,便欲去扭这不争气的脚踝,才触上裙摆,李辞赶紧一声“别动”已上前按住了她的手。

        “别乱动。我看看,你这手脚都软绵绵的没半点力,怎么翻的墙?不扭就怪了。之前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急急抽手,江可芙扭头咬唇不语,但再气这境况也由不得逞强,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让他替自己找伤药,李辞已环过她肩头一捞,把人打横抱起放在榻上。

        里间点上灯,暖融融的光亮映上衣裙。裤脚卷至小腿,露出一截藕似的白嫩,纤细脚踝处却已红肿起一片,看去甚是刺眼。伸手要接取来的药盒,却被避开,李辞半蹲至身前一句“我来”,温热指腹便已触上肌肤,江可芙狠狠一颤,却忘了挣开。

        余下都是煎熬,开头未执意自己上药,半途打断就未免扭捏。且她原也不需避讳什么,自己一身伤本就拜他所赐,他合该这样。

        蜷起一条腿抱膝靠着正过来的小案,江可芙的目光四处乱飘。药膏清凉的味道与触感随着指腹摩擦的异样感让室内升温,捏了捏耳尖努力忽略那点暧昧,却在望进灯火下李辞眸中专注时,再次心烦意乱起来。随即,书斋里随手翻过的风月文字,明明当时未曾刻意记下,偏偏就在心头浮现。

        鬼使神差的,喃喃出一句。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

        显然捕捉到这句,握着她脚腕的指尖一滞,抬眸看去,却见少女已察觉失言扭过头看向别处,灯火下贝齿死死咬着的朱唇和飞快绕着衣带的手指却已出卖了心中兵荒马乱。

        事已至此,一切都弄得好没面子,便似乎就难再发起脾气来了,李辞所言或许是对的,她有吃醋赌气的成分,对这些事的认识江可芙向来想得开也坦荡,但多日的磨难绝非只是那点浅薄认知所能概括。李辞大抵也并非不明白,只是话出口,总会变个意思。恍然想起许久前钟氏的那一句“孩子心性”,对,人是不坏的,但总有些时候,会不知分寸与轻重,不经意的寒人心。孩子,可不就如此么?

        “手还用么?”

        看着案上烛台思绪不自觉就远了,李辞抬眸朝自己摊开手时,江可芙正想着常迁为什么没有被李辞气死,想必那个老头平日在刑部说的话定是难听至极的。忽被“画外音”拽回,下意识就摩挲了一下腕子,果然疼得不轻。

        “你说呢?都青了!”

        本是控诉,如此道出却跟委屈的嗔怪一般,自己都愣了一下,李辞显也察觉到了,身形微不可查的一颤,江可芙瞪过去,就看见转瞬即逝的翘起的嘴角。

        “你笑什么!你还很得意是不是?”

        “没有,我就是想你这么容易带伤,自小练武便自己不觉,林夫人见了也肯定很心疼。小伤尚且有如此重的印子,大伤就更吓人了。”

        “这有什么好心疼,我舅母才不那样纵着人,慈母多败儿,那儿子说的就是你罢。”

        “这时候母后倒成慈母了。”

        “你少扯皮。谁要和你扯东扯西!没完呢,我今日处境,说全怪你冤你吗?我不气是我自己的事,谁许你在这儿跟着嬉皮笑脸了,给我坐下面去!蹭上来做甚!”

        拿钟氏作比确实有点好笑,本来也是想笑的,但看李辞也含笑就要挨过来坐下,当即就板起了脸,这人怕是第二日就要死了也没个正行。

        原也不意外,这事总归不算过去,李辞立时敛了笑改了正色,抄了一侧一板凳,顺势坐在了下首。

        “谁许你笑了?你凭什么笑?我原不是偏要听你一声道歉。当谁稀罕那几字,我要愿意出钱去说书摊子,酒楼茶馆,人家能不重样的跟我赔不是,我揪着你做甚。再者多少次你不烦我也烦了。旁的更不用说,谁又稀罕你那几句解释。我风尘仆仆一路就为这几句跟我全不相关的扯皮?见面第一句你扪心自问,说得可是句人话?莫不是还觉自己风趣?有这精力留着刑部去和常迁玩笑好了,我是粗人,不懂您这文人雅客的风趣。让我不气?且看自己什么立场说这话罢!便不为此前,只今日这一件,你说我吃醋我便认了,又凭什么把我的不满全归咎于此,你那没心的一句疯话,我听了便不能生气么!”

        经此一事若真能平心静气属实难为人了,本已静下去,但再提起情绪不免就又涌上来,甚至自己都察觉不出的,不知不觉就又激动委屈起来。

        “确实,你我互说好话时少,我自问处境转过来见面第一句兴许也口不择言,可你就拿轻薄人来找补么?李辞,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怨的是你以为的那些破东西么,我心里如何自己知道,不用你搞些杂七杂八。多少次了?我不须你与我多友善,只求你,拿我做个跟你平等的有思想有判断有自己喜恶的人罢!”

        语闭一伸手,就抄了放在身边的药盒,说到这份儿上好像合该扔点儿什么,便顺手就把盒子砸在李辞身上。

        “你骂得对。”

        “实话实说,就事论事,自然对。”

        “我太狭隘了。这心思大错特错”

        “哼,不容易,原来你知道啊。怕不是我不说你真当旁人为你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事儿赌气。也不是,这是嘴上认了心里还要怪我多事吧。那就别认了,真委屈你。”

        沉下脸扭过身,懒得再看下首。她脾气一贯来得快去得也快,且处境如此和李辞到底还是一条船上人,爽快骂一顿怒气就过去了。但一时半刻看见自还是烦的,顺势扳了一下小腿想盘起腿来扭去一侧,却忘了脚踝伤处,一阵刺骨疼痛,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李辞闻此赶紧便要凑上去查看,被狠狠剜了一眼后当即又低头坐了回去。半晌,却又听见羞恼一句:

        “你!你过来,帮我一下我动不了了”

        半盏茶后。

        伤处被扳动时又反扭了一下,肿得更厉害,缠上纱布后说是个蹄髈也有人信了。李辞想还是叫个郎中来才稳妥,又被江可芙刺了几句大半夜真会拿架子折腾人。

        “那你自己当心。再扭一下怎么折腾人也得请过来了。”

        “用你提醒?我自己的脚我不知道吗。”

        “我扶你去床上吧,榻上小伸展不开。”

        “你起开,我不是没腿了自己会走。”

        “肿这么厉害一会儿再扭到”

        “我说了不用啊。你又上赶着找不痛快?喜欢被人甩脸子?”

        “应该的。”

        “你”

        因为脚踝这处伤真是尴尬了好几回,再被李辞答这么一句真是万般无奈了。任由他搀着把自己安顿在床上,纠结半晌到底还是开口了。

        “你也不用这样,倒像上赶着讨好,你放心,我不记恨你,进京还有求于你呢,如此我跟个不识好歹的恶人一样”

        “这算讨好么?我将你置于此番境地,任打任骂本就应该的。又哪儿来不识好歹一说。到底是我此前给你诸多不好一面了,让你觉得本该如此的事像讨好。这么想你骂我都是轻了。”

        铺开被褥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李辞的侧脸在江可芙的角度看去融在暗处看不清,碰了碰伤处纱布,江可芙轻轻道:

        “倒也没有,仔细想想,你往日又不曾苛待我罢。若真正论起,其实,为什么在那样的境况会恼怒呢?是被寄予希望的这个人做出了低于期望的事带来了失望,如果此人往日很糟糕,也就没什么期望了。所以你看,你在我这里,其实是个靠谱之人。我只是觉得,就算再过分,我一个劲的和数落孙子一般,你偏就连连称是的听着,有点奇怪”

        “奇怪么?这样下去不行啊”

        “嗯?”

        那头似乎轻笑了一声。

        “记得年初去江府回来时你说过我长你两岁,但时日长下来,却总觉这两岁不知长在了何处,今日更甚。人情世故你更通透,待人接物你更真诚,也不乏一个女子所该有的,真正贵重的品格。如此,我身上可被称道的,也不过是身在金陵与皇家,环境和身份赋予我的本该如此的优势罢了,与你那些难能可贵比起,不值一提。但是,我想,在皇家有些事到底还是强一点的,比如我对人不太容易会心软。”

        “心软?我心软么?”

        这说法头一遭听,江可芙也无心去奚落李辞前面铺垫的一大串,默默念出声来,再抬头看李辞,就见他一脸正色,似真在说一件要紧之事。

        “只说几句就放过我了。还觉自己咄咄逼人,林将军把外甥女教得什么都好,就是太宽容。”

        “这算什么?我没心同你多计较你还上赶着了?”

        蹙起眉,不由便觉李辞这是没话找话,心头已微微起了点火,就听对面语气软下来:

        “不是怪你,就是忽觉你太好性了。错处本就在旁人身上,一边反思自己一边又替旁人找台阶,有些人偏不领情,你看,站你跟前的不就是个例子么?”

        微怔,看李辞指自己已明了这话几分,垂眸思忖着,那头已给她抱来一床被子。

        是床新被,似乎才晒过的,暖烘烘的上面带着桂香,不知是熏香还是晒被时沾染上哪家院子的桂枝的香气。下意识接过抱在怀里,江可芙还想着那话背后的意思,李辞已将床前烛台熄了。

        “夜里当心,别踹被子。”

        “嗯”

        “那,好梦吧。”

        “嗯”

        确实,于他们二人,今夜大概都是一个安稳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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