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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


流光飞逝,窗间过马,又是一月。

        来金陵的第一个夏日,江可芙到底有些不习惯,往年此时,涿郡虽热,但树荫下尚得几丝凉意,金陵城里,却连雨水仿佛都是热的。

        时有微凉只是风,少女难得的消停下来,神色恹恹的卧在竹席上,袖口大喇喇的卷至上臂,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皓白。身侧,是随她从涿郡至此的婢女恒夭,正替她打扇。

        今日是皇后邀闺秀们进宫赏花的日子,天热,她不愿出门,却推距不得,离定下的时辰还有些时候,江霁莲早早的与交好的姑娘一道去了,留她呆在房里一会儿独行。

        “都说金陵好,就是这般热死个人的好。”

        翻来覆去只觉竹席都带了些许暖意,低声抱怨,江可芙起身挥手叫不必扇了,行至窗前从面盆里鞠一捧水在脸上,水珠顺着一截藕似的白嫩脖颈直滑进衣领里,终是得了片刻清凉。

        “时辰差不多了,奴婢给您梳妆吧。”

        在衣柜中寻了进宫觐见应着的样式,恒夭拿了梳子替自家小姐挽发。

        镜中少女约莫十四五岁,鹅蛋脸润白里透出自然的红晕,黛眉如弯月,杏目似清池,朱唇皓齿,靡颜腻理,轻轻在鬓边插上一朵珠花,恒夭觉的,若非自小一起长大见着她翻墙上树,上房揭瓦,自家小姐只要不开口,是能唬住许多人的。

        出门与江司安打了招呼,垂下马车的帘子,听着车轮压在青石方砖的滚动之声,出永安街,过祥安路,行至慈恩街,皇城大门就到了。因只传召各家闺秀,婢女不在进宫之列,故恒夭留在外面,一粉衣宫娥款款走来,问了姓名,替江可芙引路。

        禁宫中。

        朱红宫墙夹道矗立,一眼似望不到头。才从坐得人气闷的马车下来,江可芙两颊还泛着红,双手交叠胸下规矩小心的走路,一对眸子却骨碌来骨碌去,四下打量。

        “宫里不比外面,小姐玩乐也需注意分寸。前面就是御花园了,小姐请。”

        宫娥走在前面,出言提醒一句,转过宫道一角,迈过一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

        亭台楼阁,玉宇琼楼,怪石堆砌的假山都带着江南独有的钟灵毓秀,各色卵石铺就的小道蜿蜒向前,一片柳绿花红。远处临水而建的纹彩画廊里,依稀可见几个衣着鲜艳的女子,似是在一处笑闹。

        风送荷香迎面,水鸟从水上低低掠过,躬身与宫娥道声谢,江可芙举步踏上画廊。

        临水的风凉爽,稍稍减去面上心头几分燥热,见江可芙近了,说笑声渐止,素未谋面的闺秀们瞧着这个同样眼生的姑娘,眸子里带着疑惑。

        江霁莲和几个闺秀去另一角的亭子里坐着,没她引见,她们也想不出面前的娇俏少女是传闻里粗野的江家大小姐,直到江可芙一福身,有模有样的自报家门,一帮姑娘们大惊失色。

        “原来是江家姐姐。啊,我姓吴,吴姝思,家父大理寺少卿。”

        吴家大姑娘吴姝思是个中翘楚,先回过神来,不着痕迹打量来人,言语客气,但一双美目中已带了两三分不易察觉的的轻蔑。她原以为是哪个高门里不常出门也不与她们来往的娇小姐,原来是她。规矩站着倒像个样子,但江霁莲纵使夸大其词,这江可芙也不见得与传言迥乎不同,怕是个绣花枕头,只一副皮囊还能看得过去。

        心知自己在京中风评不好,面前言语客气的姑娘眸子里也带着疏离轻慢,江可芙同样客气的道声“正是”,就坐在画廊另一边,专心吹风。

        马车上晕晕乎乎的劲儿还未完全消散,她也没心思硬要融进她们的圈子。轻轻摇着扇子,江可芙垂眸,手指勾勒着裙上的花样。

        “我还以为长姐不来了。”

        只安静片刻,一华服少女被拥簇着从另一头走来。江霁莲站在少女一侧,与江可芙打了招呼,旁人已起身行礼,道声“郡主安”。

        “见过郡主。”

        看衣着知道少女身份不低,但终归不识得此人,行礼也慢了,待江可芙起身,少女挑剔的目光已将她扫了几个来回。

        “江可芙?”

        “是。”

        “听坊间传闻时我就不喜欢,如今一见,更是让人生厌。”

        尾音上扬,带着生来的优越,江可芙微微蹙眉,也不知自己怎么触了这位的霉头,却见少女轻轻拍拍身侧江霁莲的手,已看向别处不再理她。

        “姑母片刻就来。你们都别愣着了,准备准备迎驾吧!”

        少女拔高了声音提醒,转身去拿身后婢女托着的红漆茶盘里的茶盏,正想着这郡主架子也是大,还没回过神来,已被茶水泼了一身。

        “呀!江姑娘,对不住,我真是没拿稳!”

        茶盏不大,只湿了一边衣袖与下摆,但夏日衣服轻薄,只湿了衣角,也有碍观瞻,回想起适才那直直泼来的动作,这郡主还真是连装都懒得装。江可芙算是明白了,这是与江霁莲交好的替她整自己出气呢。

        “无妨。”

        对面是皇亲国戚,她气不得。

        “可姑母就要到了,这样属实见不了人。这样,我这些日子都住在宫里的琴悦阁,珠圆,你带江姑娘去那里换件我的衣裳吧。”

        不解泼了自己怎么还要给台阶,但这衣裳确实没法穿着见皇后,福身道谢,江可芙随那叫珠圆的婢女去了。

        出了园子,日头渐渐升高,纵有清风拂面也再难消减燥热,江可芙又觉有些头晕,可珠圆仿佛不惧炎热,脚下步子飞快。

        初时走宽阔宫道不显,后来却进了狭小的偏道,一连穿过三个小园,一处花草茂密处,江可芙险些跟丢了,却不知那琴悦阁到底在哪个犄角旮旯。

        走过不知第几个月洞门,又是一处曲折回廊,江可芙腰际的翡翠禁步突然掉落,俯身拾起想叫珠圆等一等她系上,抬眸,那抹身影已不见了。快步行至廊子转口,也未见人影,垂首将禁步系好,江可芙无奈一叹。

        未经历过此等事,但她不蠢,泼茶不算什么,那郡主是想她在宫里找不到路呢。届时与皇后说自己不守时,确实也无伤大雅,但在皇家眼里,她就是彻彻底底的失礼了。

        “今日大概也不宜出门。”

        感慨一句,江可芙努力回忆起来时的路,但晕乎乎的不知东西只跟着乱走,她委实想不出什么,只出了适才的月洞门,就不知打哪儿过来的了。

        少女本惧热,今日又是个不错的艳阳天,上面一个大火炉烘烤着地面,只能回那廊子寻阴凉,然后扇着手中团扇,等一个过路宫人。

        适才泼湿的地方已快干了,只是带着茶叶的清苦味,此地偏僻,一时半刻等不来人,江可芙索性挽起一截衣袖。一阵卷了竹叶的穿堂风忽然吹过,片刻清爽差点儿让她笑出声,然而嘴角刚刚翘起,她就慌忙低了头。风让人开心不假,可是,除了竹叶,还送来个人。

        李辞才从宫外回来,知道御花园里都是各家闺秀,便来岁寒阁寻个清净,怎料转过廊子一角,就见一个少女已先他一步占了此处,面朝转角任由清风吹起额前碎发。似乎本是要笑的,却因忽见生人,强行将带着愉悦的嘴角压下去,低了头。

        不打算上前,李辞只是觉的好笑。宫里还有旁的地方,孤男寡女共处一处实在失礼,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公子且留步。”

        坐在此处,等的就是来人,江可芙不识得李辞,看服饰猜到是个殿下之类的人物,虽有冲撞贵人之嫌,但已管不了那些,当即上前两步,盈盈一拜,说自己在此处迷了路。

        天热都显在脸上,少女两颊绯红,福身低眉垂眸间,李辞只觉有几分熟悉,待要开口,却冷不防瞥见少女鬓发上的一片竹叶,想是刚才风吹上去的,也不知是不是晒得昏了头,竟鬼使神差的伸手要替她拈去。

        未等到回答,江可芙微微蹙眉,抬眸想与之对视,却瞧见对面人怔怔的看着她伸出了手。瞳孔骤然一缩,不暇思索,当即伸手扣住李辞手腕。

        “你做什么!”

        “...你头发上有竹叶。”

        不及反应,被抓个正着,出手敏捷的仿佛一个练家子。李辞被江可芙反应弄得愣怔,片刻,才吐出一句解释。

        腕上柔荑蓦的一松,江可芙面上有些尴尬,自己伸手摘了竹叶,贝齿轻咬朱唇,瞥一眼李辞之后,又默默看向了别处。

        “抱歉。”

        她本就有些身手,察觉被冒犯了也不会只是躲闪,更喜欢先下手为强,所以下意识就出手了。静下来回想只觉自己反应未免过激。

        “是我唐突了。不是要去御花园么?走吧。”

        见少女被汗水黏了碎发的雪白脖颈仿佛也染了颊上的红,李辞不自然的轻咳一声,转了话题。不方便多问,但御花园与岁寒轩相隔甚远,只想想也知道江可芙是被整了。

        “这路迷得倒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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