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斗智（上）

太女凌厉的扫了丫蛋一眼，对在场师生威严的教训道：“宫中太学，是修身养性的人文圣地，求学者来此研习文韬武略，是为了报效国家，不是为了争风吃醋抢男人！同窗之间本应谦让和睦，培养雅正的学风。尔等日后要专注于探究学问、明理修德，若有人为了私人恩怨，再敢大闹学堂、败坏学风，本宫定会严惩不贷！”

        殿内齐声应诺之后，便都肃然沉默了。丫蛋回想这两场乌龙比赛，越发索然无味，自己一无所获，还得罪了权势滔天的东宫。太女这番严厉的警告，威慑了那几个爱惹事的学生，自此以后，无人敢再兴风作浪，两妻争夫的闹剧也不了了之。

        近日学堂的气氛一派和谐宁静，上午习文，一问一答，下午练武，一板一眼。二公主深感枯燥乏味，丫蛋也是呵欠连连，看到其他人都勤勉好学的态度，这两人常用眼神交流着无奈和烦闷，竟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丫蛋晚上回到月华宫，面对三公主和花语柔两个闷葫芦，也十分压抑。辰王偶尔来此闲聊，花语柔就会活泼几分，丫蛋虽然迟钝，也不难发现她萌动的春心。丫蛋对辰王没有高攀之意，且感激花语柔上次帮自己赢了一局，便有了成人之美的意图。

        待辰王再次来访，丫蛋提议几人去花园散步，却拉着三公主拐进岔路偷溜了，给那两人制造了一场花前月下的幽会，辰王暗自气恼不已，之后数日不曾踏入月华宫，白日在学堂，也对丫蛋冷淡的很。

        忽一日，月华宫迎来了三位意外之客，放学以后，二公主带着两名伴读来和三公主拉家常。按理说，这两姐妹本该关系亲密，可丫蛋进宫以来，从未见她们闲来无事凑在一起玩笑。

        事实上，二公主的确不喜这个呆板无趣的妹妹，她一时兴起来此，是想和丫蛋寻点乐子玩玩，因为憋在宫内上学的日子，实在无聊透顶了。三公主派人去御膳房，传来一桌珍馐佳肴，前些天还明争暗斗、矛盾重重的几位姑娘，今日竟主动和好、把酒言欢了。

        酒醉兴酣之际，二公主口出狂言道：“咱们说好了，今日杯酒解怨，旧事一笔勾销，为了个男人伤和气不值得，本公主一招手，满京城的俊俏公子哥都会拜倒咱们裙下，还不任由你们挑选？”

        丫蛋听了这话正中下怀，赶忙上去巴结道：“哎呦，我的好公主，谁能有您这般艳福啊？我这些年就是桃花运太衰，公主若能赏我一个美男子做夫君，我就把杨亭岳那颗歪脖子树让给崔姑娘。”

        崔婉真的醉意涌上来，也是憨态可掬：“我的三郎玉树临风，才不是歪脖子，你这个花心萝卜本就配不上他。”

        二公主用指头戳着丫蛋的眉心，笑道：“瞧你那点出息，一个美男子算什么？我一次就赏你十个，个个貌似潘安，文武双全。”

        丫蛋顿时乐开了花：“谢公主如此慷慨，在下以后唯您马首是瞻，有公主照应，我常欢喜再也不愁娶不到夫君了。”

        周桓然摆手道：“别油嘴滑舌的，你要回敬本宫，就动脑筋想点新鲜的游戏，这次咱们不争什么彩头，也不许那几个臭男人干涉，姐妹们私下里尽情的娱乐。”

        周桓燕劝道：“快安分点吧，被太女姐姐抓到把柄，不能把二姐怎样，清霜妹妹又难逃责罚。”

        谢竹瑶不以为然：“她哪次闯了祸都有人袒护，那些责罚不过是虚声恫吓罢了，不痛不痒的何尝受过重罚？”

        “我的六品少卿官职都丢了，还嫌罚的轻？”丫蛋大呼小叫的，被二公主打断：“都说旧事不提了，还纠结那些干什么？赶紧琢磨一些花样出来，太女责问由我担着。”

        丫蛋眼睛骨碌一转，拍手道：“太女只说不让咱们在学堂上胡闹，没说不让在学堂外胡闹吧！文斗武斗已经演过了，这次来个斗智如何？”

        大家都很感兴趣：“怎么个斗法？”

        丫蛋一边寻思一边嘀咕：“既然不让那些男人知情，咱们不妨拿他们来取乐，想点无伤大雅的玩法，戏弄一下那几人，即使惹恼了他们，爷们家也都不乏雅量，谁会认真同咱们计较呢？”

        几人听的云里雾里，不解其意，丫蛋便举例说明：“比如说让刘驸马穿上女装出现在咱们眼前……”

        一言未了，已让大家忍俊不禁，三公主指着丫蛋道：“你这般促狭，可怎生得了？这个想法不难实现，就看二姐是不是御夫有术了。”

        二公主苦笑道：“我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若是这样的主意，我也有一箩筐，把大姐夫请到众人面前，看谁能让他主动脱靴……”

        周桓然言犹未尽，谢竹瑶已迫不及待：“让杨亭岳画一册郑煜的春宫图，宋姑娘应该驾轻就熟吧，你们不是曾经合伙出卖过宋公子？这次就当重操旧业吧。”

        丫蛋抚额叹息，这些表面上遵规守礼的大家闺秀，隐藏的花招鬼计和污秽念头，丝毫不逊于自己啊！二公主捂嘴笑道：“早就听说郑少将军雄风强悍，经常夜御两女不知疲倦，那身躯该是何等的阳刚健硕？可惜无缘见到实体，只能通过杨亭岳的传神画技一饱眼福了。”

        花语柔面红耳赤的啐道：“除了二公主，我们可都是未成亲的姑娘家，竟然如此口无遮拦？”

        谢竹瑶上次在诗词比赛上输的颜面扫地，内心余愠未消，便借机取笑花语柔道：“你只配交往吟风弄月的书呆子，当然欣赏不了横枪跃马的勇士，就你那嫩柳似的腰肢，在郑煜身下都挨不过一刻钟，就被揉的支离破碎了。”

        花语柔虽然诗书满腹，但秀才遇上兵，一时语塞词穷，丫蛋帮她回击道：“想必只有谢姑娘这样的巾帼英雄，才能抵挡郑将军威猛无敌的旋风枪，纸上得来终觉浅，你何不亲自挂帅上阵，施展幽洞困蛟龙的绝技，与他交战几百回合，迎面冲撞起来不比看杨亭岳的画过瘾？”

        那几个未婚姑娘也都知晓云雨之欢、阴阳合和的道理，细品丫蛋这番话，虽句句隐晦却引人浮想联翩，各种情景跃出脑海，比什么画册都生动，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周桓然又想到了一出戏码，被三公主抢白道：“别尽可你的主意来玩，也让我们借题发挥一下，而且这些玩闹多了也无趣，我再提个要求，就适可而止吧！”

        一本正经的三公主难得放纵一回，崔婉真和花语柔虽然都心怀雀跃，却只能压下了，周桓燕沉吟片刻才道：“我想知道宋清润的心上人是谁？”

        丫蛋刚入口的酒，一下呛进了鼻子，咳嗽几声急忙劝阻：“三公主不是多此一问？我哥哥和您青梅竹马，多年婚约无果，那颗心凭谁问，也非公主莫属啊！您又何必再揭他的伤痛？”

        其他姑娘也觉得，三公主把一次大好机会用在这无聊的问题上，实在浪费了，何况她马上就要去北萧和亲了，宋清润心里究竟爱谁又有什么关系？二公主理解妹妹的心情，拍拍她的肩膀应承道：“这事包在姐姐身上，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周桓燕怅然问道：“如何能分辨真假？”

        周桓然哂笑：“假话容易，无论咱们当面逼问还是侧面打听，他都会给出你想听的答案。我恰好知道一个鲜为人知的阴损招数，能拆穿世人的谎言。倚翠楼有一位乐妓会使用迷魂术，哪怕武艺高强的男人，趁其不备也能让他短暂迷失心智，吐露心底的秘密。”

        丫蛋暗自心惊，想事先给宋清润提个醒儿，却听二公主拍桌子警告：“咱们要捉弄的都是身边的亲人，连我的驸马都任由你们取笑，宋清霜和谢竹瑶也不准暗示你们的哥哥，所以一起来发个誓：谁要泄露机密，一辈子娶不到心爱的男人。”

        丫蛋吓得一哆嗦，赶紧熄灭了当叛徒的心思。自此，四条斗智计划依次诞生：刘子涵穿女装示众，谢竹瑞当众脱靴，杨亭岳暗画郑煜的春宫图，深挖宋清润的心上人，大家开始分头行动。

        女人背地里算计男人的时候，男人也在议论着女人。宋清润这天拉杨亭岳出来喝闷酒，不只想一醉解千愁，还想让杨亭岳醉后吐真言，他太想知道常欢喜和女皇究竟有何渊源，并猜想杨亭岳应该知道些内幕。

        酒至半酣时，宋清润洋装醉态，央求道：“我知道杨兄有不能公开的身份，圣命难违、身不由己，可咱们兄弟二人也算患难之交了，你就不能提点愚弟一二？好让我这终日悬着的心有个盼头。我和她若真的是情深缘浅，那就长痛不如短痛，当断则断；若有望修成正果，还请杨兄赐教，怎能让她顺利出宫，哪怕我带着她远走高飞，也好过这般相思相望不相亲。”

        杨亭岳本就打算为他指点迷津：“好兄弟，你帮我救可卿出囹圄的恩情，为兄没齿难忘，我虽然有不可言说的使命，却不忍见你为情所困。今日宁可触犯门规也要叮嘱你几句：第一，常欢喜无论身在宫内还是宫外，她的婚姻都得由女皇做主，你不必白费心机的捞她出宫；第二，我会尽最大努力从中斡旋，促使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第三，你们两情相悦才是峰回路转的关键，只要情深不渝，柳暗花明的前景指日可待。”

        宋清润何其聪慧敏锐，听完杨亭岳这三条建议，对常欢喜的身世已经有了预感，他幽然叹道：“二人齐心，力可断金，两情相悦本就是披荆斩棘的利刃，繁花迷人眼，故人心易变，又有几人能做到情深不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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