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兰园访友

丫蛋对杨亭岳抱怨：“瞧瞧，我为了你这些焦头烂额的破事，把自己的好名声都毁了，给宋公子留下这么差劲的印象，真是六月飞雪啊！”

        “放心吧！清者自清，你若是块美玉，宋贤弟慧眼识珠，自然不会把你当作顽石。”杨亭岳试探的说道：“只是你这些幼稚的小把戏，清润未必有兴趣参与。”

        宋清润谦虚的表态：“常姑娘的想法倒是别具一格，只是我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那么大的魅力，只能抛砖引玉的给你们当一回衣托儿。”

        丫蛋眉开眼笑的恭维道：“宋公子不但貌似潘安、才过子健，还喜助人为乐、扶危救弱，真是福星降世，谪仙下凡啊！”

        杨亭岳不堪忍受：“少油嘴滑舌了，这马屁拍的都让人作呕。商场如战场，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商议出细节方案吧！”

        三人计议至亥时方散，第二天苏可卿和夏薇等人就日夜赶工，花了六天时间为丫蛋裁制了一身锦绣华服，派她先去兰园打头阵。丫蛋特意画上精致的妆容，点缀些晶莹的首饰，显得俏皮可爱又华贵端方，苏可卿端详着她不禁愣了神：“妹妹这一打扮起来，竟有皇家公主的仪态和气派，可惜你平日贪玩疏懒，不肯花心思装扮自己，否则宋公子早就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人家宋清润将来是要配金枝玉叶的，我就算装扮成公主也是个贫民丫头，哪敢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丫蛋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苏可卿纳闷：“那你围在人家身边前钻后跳的图什么？”

        丫蛋的见解独特：“等他当了驸马就不会任由我们这些庶民放肆打量了，所以现在多看他几眼都是白占的便宜，我为什么不趁机大饱眼福？”

        常欢喜让丫头跟在自己身后，捧了几盒“香酥斋”的点心，趁着学生下课午休的时间，来到兰园后院的斋舍，专门造访了几位爱散布流言的女子房间，假装探望昔日同窗，实则炫耀自己的穿着。

        丫蛋先敲开了泉城几位高官女儿休息的四人间，按察司的小女儿刘敏开门见到丫蛋，拦在门口也不请她进去，皮笑肉不笑的问道：“什么风把威远侯府少夫人吹来了？”

        “日久不见同窗旧友，着实想念，特来拜会。”丫蛋强行挤开她钻进屋内，向其他人问候道：“姐姐们万福金安，我带来些香酥斋的点心给大家尝尝鲜。”

        其中一位提刑司家的姑娘，上次在丫蛋家赌输了一支攒珠累丝金凤，一直怀恨在心，满脸嫌恶的说道：“我们从不吃那些小店铺里乌七八糟的杂食，尤其是某些贪财重利之人，无事献殷勤，不知又在耍什么花招。”

        另一位学道家的女儿挖苦道：“我听说了，香酥斋以及相邻那间卖布匹的华卿坊，都是杨三爷新置的产业，三夫人这是专门为自家的生意出来拉拢客源，到底是出身商户人家，四处钻营取巧也不怕折损颜面。”

        丫蛋见自己如此不受欢迎，只能用她们感兴趣的事引入话题：“姐姐们还不知道吧！我已经和杨三爷和离了，都怪他京城来的那两个表妹，无端设了个赌局，害我丢尽了脸面，得罪了无数好姐妹。如果不是娶了那样一位劣迹斑斑的侯府恶少，我也不会落得“白沙在涅、与之俱黑”的地步，因此我毅然和他一刀两断了。”

        几位姑娘一听丫蛋已经不是侯府少夫人了，更不给她好脸色瞧了，诘问道：“那你为何还来此替他推销点心？看你这身款式新颖的衣装，也是在帮他的裁衣店做招牌吧！分明还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

        丫蛋不着痕迹的转入正题：“我家中千亩良田、万贯家财，也犯不着巴结杨三郎。只是宋清润和杨三郎是莫逆之交，为了朋友的生意他真是煞费苦心，特意求我来书院里做宣传，说是过几天还要举办个赏雪烹茶的雅集，把光顾华卿坊的男女学生和才子闺秀们，都请在一处答谢。”

        丫蛋又扯着裙摆在地上转两圈，沾沾自喜的说道：“宋公子把华卿坊的衣服夸的天花乱坠，说我穿起来就像嫦娥奔月、洛神凌波，让他怦然心动、惊艳无比，说的我怪不好意思的，就替他来跑这趟差事。”

        丫蛋见她们依旧故作矜持、不露声色，就临时起意擅自抛出一个诱饵：“我看他替朋友招揽生意是其次，说不定想趁机寻觅一位心仪的俏佳人，宋清润毕竟到了适婚年龄，近几年啊，好多子女都不满意父母之命、盲婚哑嫁的亲事，想效仿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私定终身。瞧我，竟唠叨些无关紧要的，把正事都耽误了，我还要去别的屋里送点心，就不打扰姐姐们午休了。”

        丫蛋如此白说绿道的走窜了几个颇具影响力的斋舍，便打道回府了。三天以后正逢兰竹书院休旬假，宋清润果然君子一诺、亲自来店铺里坐镇了。早上刚开门，先进来几个面生的小姑娘，假装询问一番面料的价格，时不时用眼睛偷瞄宋清润，之后大概是通风报信去了，兰园的姑娘们得到属实消息，便三五成群的结伴而来了。

        丫蛋见到相熟的同学，忙满面春风的邀请进来，周到的捧茶水点心。然后拿出杨亭岳亲笔所画的美人册子，千姿百态的都穿着苏可卿设计的服饰，看了极为赏心悦目，哪有女孩子能不爱见这些时兴的花样？一时争相传看，竟忽视了坐在窗边充当玉雕美男的宋清润。

        丫蛋又在一旁舌灿莲花的鼓吹着，并把这些姑娘都夸成仙女一般：“哎呦，刘妹妹要穿上这套淡蓝色镶鸦青花边的，那就像一株亭亭玉立的水仙花；赵姐姐适合浅绿色绣金丝百合这款，和你空谷幽兰的气质极为相称；于妹妹的肤色白嫩，最能压住这艳丽的水红色和国色天香的牡丹图案……”

        姑娘们被丫蛋哄的心花怒放，都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很容易释怀了旧怨，又和她语笑言欢了：“瞧你这张嘴就像抹了蜜似的，这样卖力的夸夸其谈，是想把我们捧的晕头转向，好多买几套衣服。”

        “我们既然来了，少不得照顾你这儿的生意，但价钱上可别宰熟客，再让我们吃个哑巴亏。”

        “哎呦，几位貌若天仙的姐妹来此，是给他家店铺撑门面的，我又不赚杨三郎的茶资。所以事先就让杨老板交代过苏掌柜了，我的同学过来只收个成本价，而且各位千金们都是见多识广的，若卖贵了不是诚心砸自己的招牌吗？”丫蛋奉承一通，又把宋清润搬出来当筹码：“至于几位姐姐的倾城容貌，可不是我吹捧，宋公子的品行怀瑾握瑜、言论正直不阿，今日在此可以为证哦！”

        宋清润无奈过来施礼道：“宋某来此不过受朋友之托、忠人之事，哪敢对众位姑娘评头论足？不过华卿坊的衣着确实华丽与素雅兼容，飘逸和端庄并显，面料高端，做工精细，否则宋某也不会昧心推荐，玷污众位的仙姿玉颜。”

        姑娘们顿时收起了盛气凌人的姿态，变得含羞带怯、婉约娴淑了，为了显示自己出身高贵，也没人再像市井贫女一样斤斤计较了，都落落大方的笑道：“宋公子一向独具慧眼，品鉴目光从来不落尘俗，有您这番赞誉，我们也买的放心。”

        有两个脸皮厚的还开玩笑道：“我们先订做一套做示范宣传，若打开销路，宋公子可要承我们的情哦！”

        “欢喜妹妹不是承诺过，宋公子会亲自主持答谢的集会，同时让大家展示才艺、交流学问、增进友谊吗？”

        更有一个大胆的小姑娘、口无遮拦的笑道：“欢喜姐姐还说了，宋公子想在集会上选一位情投意合的红颜知己，好私定终身。”

        众人都忍不住咯咯娇笑，宋清润用眼神向常欢喜“飕飕”放了几只冷箭，丫蛋心虚的干笑两声：“那都是后话，咱们先来选料子吧！老板说了，这答谢会也有成本，不能邀请到所有的顾客，只有在开业的首月，定做三套以上中高端面料的衣裙，才能收到参加雅集的贵宾请帖。”

        于是大家又纷纷抱怨道：“家里的新衣服还穿不完呢！做那么多不是浪费嘛！”

        丫蛋鼓励道：“并不是非要本人订购三套，携带亲友购买的数量，也能积累在自己的名下。”

        于是华卿坊一连多日，陆陆续续都有人来定做衣服，有些已婚妇人或毫无才情的女子，对那个雅集不感兴趣，只不过为兰园的女学生争取名额罢了。这一个月的生意真是烈火烹油、蒸蒸日上，夏薇、翠花等人都累的熬红了眼睛，对丫蛋又抱怨又感激。

        杨亭岳和宋清润则每日琢磨着，怎样组织一场既省钱又不失雅趣的集会。曾经那个挥金如土的败家纨绔，彻底被丫蛋拐带成锱铢必较的守财奴，宋清润难免讥笑他道：“你如今哪像个侯府世家的少爷，堪比集市上分斤拨两、市侩泥腿的小商贩。”

        杨亭岳反过来打趣他：“我如今拖家带口的，哪像你这个福禄双全的驸马爷，一辈子不用为生计发愁。”

        宋清润一脸希冀的询问道：“三公主已到了指婚年龄，皇家圣旨却迟迟没有降下来，是否预示着我这无法反抗的命运可能发生了转折？”

        杨亭岳反问：“你和三公主也算青梅竹马，难道对她没有特别的感情吗？”

        “虽然我一直排斥皇室的婚姻，却对三公主并不反感，觉得她和一般的大家闺秀同样温婉可亲，没有骄纵的脾气，所以当不当驸马也无所谓，可如今……”宋清润觉得有些心里话，对着好兄弟也难以启齿，于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可如今，你有了意中人，对不对？”杨亭岳替他补充完整：“而且这个女子还曾经是你的嫂夫人，也就是我那个和离的淘气媳妇——常欢喜！”

        宋清润被戳穿心事，一时面红耳赤、张口结舌：“杨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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