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七章君子无相
别人做生意，给上联猜下联，给诗谜猜字，偏偏这个店家鹤立独行，给个问题。
穆映秋扯了扯夏瑾的袖子低声问道：“夏大夫你猜地出来吗？”
夏瑾很配合，凑过去她耳边道：“拆开懂。”
穆映秋：“……”
得，敢情是合起来就不懂。
穆映秋抬头盯着那签纸，跟周围的人一样，神色迷茫。
夏瑾侧过头去，轻声问：“想要？”
穆映秋点头：“想要。”不看没觉得什么，一看这花灯太漂亮了，就想要。
夏瑾挺直腰，笑了：“可惜要不到了。”
穆映秋：“……”一般不是该回我给你赢来么？
身旁，有人直接抗议了：“我说店家，你这出的什么题啊？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店家用折扇挠挠头，笑了：“我卖我的，你猜你们的。我随便卖，你们随便猜，没准儿何时就猜准了呢？”
那人满脸不屑：“我看你是压根儿没想着卖，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
“停！”店家长臂一伸，五指并拢挡了挡，笑容未变，“我需要的是答案，而非背书。你背的这些大家伙都会，不算答案。”
那人怒了：“那你还想要什么答案！”
店家：“问题的答案呀~”
那人想掀桌：“你这问题哪有答案！”
店家表情无辜：“我知道答案呀。”
夏瑾看热闹看地高兴，侧头发现自家娘子在沉思，不由探过头去问了问：“想什么呢？”
穆映秋：“我想齐先生了。”
夏瑾：“嗯？”
穆映秋以为他不记得了：“就是我那启蒙先生，先生曾说动有道是呆子，只讲道理的是傻子，求必有义也不过是为了脸面，更比不上宫中妃嫔的礼数。君子也会胡说，也有不想做的事，背地里也会抠脚，不然指甲缝得多脏呀。”
周围瞬间死寂，书生们都被这“豪言状词”给惊呆了，店家双目发亮，微微侧首。
夏瑾忍俊不禁：“所以那位齐先生，给了个什么答案？”
穆映秋努力回忆，回忆在那节课齐先生给她说的，大概就是：“不要脸就对了。”
不要脸地一顿胡说，不要脸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拒绝所有不想做的事，不要脸…自然就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视所有为平常。
“中！”店家扇子唰地一声打开，白底黑字上书“无相书院”四字，此外并没有任何装饰。他似乎高兴了、畅快了，大声笑道，“不要脸！这便是君子无相！这荷花灯归你了！”
穆映秋一脸懵逼，刚刚嚷嚷的那人更不高兴了：“这算甚答案！君子不要脸，这不成了小人了吗！”
店家摇头晃脑：“君子非圣人，为何做不得小人？”
那人：“你！”
店家却不管他了，扇子挥挥，那荷花灯便自己飘到了穆映秋手里，不顾周围目瞪口呆的凡人，他笑地可开心了：“这位夫人要不要再给你家相公猜一个呀？”
说着，他发现这位长地有点黑的夫人盯着自己的扇子瞧个不停，疑惑地扇了扇问道：“夫人认识？”
穆映秋点点头：“听人提过，说是六百年前出了个天才。”
店家神色微妙：“啊~看走眼了，原来是道友啊！在下玉善，无相书院弟子，敢问夫人师从何派？”
穆映秋摇头：“无名无派，乡村野妇罢了。”
刚要再说什么，却发现旁边夏瑾脸色不大好，偏生又不说话，一时间竟忽略了过去。她抱着荷花灯，跟玉善道了别便急匆匆地拉着夏瑾走了，完全没在意身后的视线。
“夏大夫，你不舒服吗？”
夏瑾幽幽看着她，半响虚弱一笑：“人多，些许头晕罢了。”
穆映秋：“那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夏瑾：“花灯——”
穆映秋：“先不放了！”
既然不放…那扔掉可好？
夏瑾抿着唇，却说不出这话。灯没什么，重点是出自无相书院弟子的手，他不想看到这个，可偏生…他没立场。
穆映秋找到了河边树下的位置，大家都在玩，树下反而显得清静了不少：“你先坐坐，饿吗？还是渴？想喝什么？”
夏瑾想了想，抬头：“想喝酒。”
穆映秋：“我去酒楼瞧瞧，你自己在这儿可以吗？”
夏瑾：“可以。”
穆映秋：“我去去就来，就在附近，出了事喊一声便好。”
等夏瑾应了声，穆映秋才努力挤开人群走向酒楼，而那漂漂亮亮的荷花灯，被毫不怜惜地放在了地面上。他低头盯着那荷花灯，长腿稍稍一抬，荷花灯被踹离原位，朝着河边挪去。
就差一点点。
他起身过去，想再补一脚，却见拐角处慢吞吞地出现了一个身影，是拄着拐杖的唐伯。唐伯独自一人走着，身旁是不离不弃的黑影，那影子似乎更淡了。
想了想，他将荷花灯捡了起来，走到唐伯前面说道：“唐伯，这灯你拿回家去摆着吧。”
唐伯：“唉？不不不，这花灯如此艳丽，必不是凡物，怎好——”
夏瑾：“此灯有安魂之效。”
唐伯怔怔看着他，好半响才伸出枯槁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如获珍宝：“她…她一直在是吗？一直…一直是她是吗？”
夏瑾没有回答，转身就走。
穆映秋买的是果酒，温和不易醉也不伤身，晚上喝可以助眠。回来时发现花灯不见了，也不过扫了两眼就不放在心上，直接将酒递给了夏瑾：“喝这个吧，店家不给杯子，你慢慢喝。”
夏瑾：“好，我适才把花灯给了唐伯了，你怪我擅自做主吗？”
穆映秋心里有些可惜，却没到怪他的地步：“我适才瞧见了，唐伯抱着个花灯有说有笑的，我就说那花灯怎么那么眼熟。无事，唐伯一人也是无聊，有个花灯陪他挺好。”
夏瑾笑了。
穆映秋二人喝完了酒，又逛了一会儿才相伴回家。那两个面具被穆映秋挂在了墙面上，一回到房间，抬头可见。
夜深人静处，知县府内。
白姨娘身子重，不可行房，恰恰夏至百官可休沐三日，知县便去了青楼寻欢作乐，结果相中了一个妓子，当晚便抬了进房做贱妾，把白姨娘气地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她坐在房间里，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只剩下满腔孤寂和怨怼。当年穆映秋欺世盗名的消息传入镇中时，她就知道这是个机会，她爱知县，更爱知县的权利地位，千方百计入了府、怀了孩子，原本想着母凭子贵，却不想第一个孩子被妖怪夺去生吃了。
这是第二个孩子……
却也有了第二个女人……
“得想办法赶她走，不能让她留下…决不能！”
她并没有发现，一个由黑雾凝聚成的婴儿正趴在她肚皮上，学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肚子。听到她说这话时，婴儿抬了头，咧嘴笑了。
好的，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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