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一章礼尚往来
出嫁的前一天，白红豆亲自给女儿开脸，用两条线互相绞合把脸上的绒毛刮地干干净净，也疼地穆映秋呱呱叫，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刮完后感觉自己白了许多。
到了次日，穆映秋穿上嫁衣、头上戴了一朵绒花意欲着荣华富贵，在盖上盖头前，白红豆还是没忍住抱着她哭泣，把穆映秋哭地无可奈何：“娘，莫哭了，我就在隔壁呀。”
白红豆：“虽同村，隔地却远了。”
穆映秋迟疑地摸了摸鼻子道：“我没说吗？我都跟夏大夫商量好了，也知会了村长，他家中无田，我家中却有地。等成亲后赚够了银子，我们就在这里旁边多盖一个房子，直接搬过来，我们数过了，再过个数月，银子肯定够。”
然后就真成邻居了。
白红豆：“……上轿！”
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却把穆映秋逗地咯咯笑。
迎着漫天乱洒的谷子和豆子，她终于上了轿，摇摇晃晃地抬去了夏瑾家。拜天地时，穆映秋忽然想起了初遇子肇道长和子愉道长的那个夜晚，隔着朦胧的红纱，她看不清周围的事物，却能隐约瞧见外头的明亮。
“一拜天地————————”
她握着红绸，慢慢弯下了腰，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念头——
原来，这才是嫁人。
是心甘情愿，是怀抱着对未来的希望，是对生活的眷恋。
吃婚宴时，没有穆映秋的份，她得守在新房里。而夏瑾作为家破人亡的孤儿，白红豆也不想请娘家和知县过来，宴席便摆地很简单，就请了村长一家、媒婆以及轿夫等人，一桌宴席就够了。
吃过饭已是夜晚，一身红衣的夏瑾被众人推进新房，他接过媒婆递上来的秤杆，掀开盖头后用力抛向了屋顶，轻飘飘的盖头稳稳当当挂在了房梁上，随即他立即用手抚发，此举象征着结发夫妻。
他垂眸看着难得梳妆打扮的穆映秋，目光落在脸上时顿了一顿，又意有所指地扫了扫她的脖子，满目笑意，不出意外地被穆映秋瞪了一眼。
穆映秋天天下田晒地黑，为了让她漂漂亮亮的，白红豆不知道给她擦了多少脂粉，愣是让她的脸和脖子是两个色调。
都是外人不好意思闹洞房，等众人退出去后，夏瑾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她，又意有所指地扫了眼房门。门窗是用纸糊的，隐约可见一团黑色的阴影，不知道是媒婆还是没走的白红豆。
穆映秋翻了个白眼，接过酒杯刚站起来，一颗啃了大半的红苹果就从她袖子里滚了出来，咕噜噜地撞上桌脚。
夏瑾：“……”
穆映秋：“……这…我娘给的，说是为了…平平安安。”
夏瑾浅浅一笑：“寓意真好。”
可惜平安被吞进肚子里了。
喝了交杯酒，两人并肩坐在床榻上，房门也传来轻微的声响，剩下的事外头的人没敢看，毕竟是属于人家的闺房之乐。夏瑾帮穆映秋将头上的首饰脱下，想着外头应该是没人了，便起身道：“我去给你打水，带着脂粉入寝对皮肤不善。”
“诶，好，谢谢。”
“客气了。”
他态度坦然，只是刚打开门发现自家新娶的媳妇如临大敌地护在桌边，准确的说是护在红烛前面，不禁一愣，好笑道：“这是作甚？”
穆映秋双手张开，尽可能地用身体挡风：“娘说了，今晚咱们都不能睡，得守花烛，这蜡烛若是中途灭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快关门啊！！！”
说到后面都彻底地急了。
夏瑾忍着笑，听话地赶紧把门给关了，打了盆温水，再次进入房门时，不出预料…她还守在花烛前，就提防着他开门进屋。
农村里啥都可以不大，床却必须得大，而且几乎家家户户都建了炕床，中间放上一张小桌子，又在两边打横放上床垫子，只是夏瑾身量比较高，躺直后双脚脚裸就漏出去了。
厨房已经烧了柴火，热气缓缓流淌入炕床下，被铺很快就暖起来了。他半躺着，手里拿着本医书在看，看着看着不自觉地抬头望向了穆映秋。她正在洗脸，脂粉确实涂地有些多，得擦上好几回才能洗干净。
屋外一片寂静，屋内隐约的水声和衣服摩擦声让空气染上了几分岁月静好之感。可屋子是简陋的，家具等东西也是简陋的，她从天之骄子落魄地成了一个农家女，就真的一点都不会感到伤心吗？
夏瑾不是喜欢忍的人，既然好奇了，便去问了：“嫁给我，可会觉得委屈？”
冷不丁听到这样的问话，穆映秋懵了懵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道：“你是说我现在的处境？”
夏瑾点点头：“你本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嫁给镇上最好的男子，日后无需为生活所困，更无需下田劳累。”
穆映秋不由回想起了从前的日子，恩爱的父母，无穷尽的宠爱，走到哪都受人爱戴。她释怀一笑，将有些刮手的毛巾浸泡在水里搓了搓：“我的启蒙先生曾跟我说过一句话，做人要认清自己的位置，以后才会好。实话说，我并不后悔抢了白桃的仙子身份。”
夏瑾挑起了眉：“哦？”
穆映秋笑道：“是，白桃修道资质比我好，长地比我好看，性格比我会讨人喜欢，我一辈子都比不上她，要让我承认她比我强，却一点都不难。
哪怕比不过她，我还是我，生活也还在继续。我是谁，就做谁该做的事，我是仙子是凡人并不重要。所以，我从不悔，也从不觉得…是我欠了她。
我自认是仙子时，为了维护这个名声总是做善事，这些年河信乡也不是风调雨顺，我施粥、救人全出自于真心。失去这个身份后，父亲将娘休弃，我沦落至此，可种田虽辛苦，吃着蔬菜时却很有成就感。”
豁然回首，朦胧的灯光下，男子若有所思的神色入了眼，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不防她多说几句：“知道吗？在道观里教导我的前辈跟我说过一句话，‘天地万物皆有灵，一举一动皆修行’，这句话我记忆犹新。”
夏瑾回神，歪了歪头：“这听起来倒更像佛语。”
“我不懂这些，”她摇摇头，将扭干的毛巾放在洗漱台上铺开，“我满足于当下，接受任何变化，如果这就是我的修行，我荡然接受。”
“哪怕以后的日子，也许会更加艰难？”
“我不知道日后，但我正在努力让自己变地更好，这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这一晚，夏瑾沉默了许多。
一人捧着医书，一人跌坐修行，慢慢地…等待着一双红烛彻底燃烧殆尽。
遥远的永源镇上，一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知县府的后门，时不时抬头看看里面的灯火璀璨。
“那大夫说的就是这里了，狗娃子…狗娃子有出息了，也该回来侍奉老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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