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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山魃


东州共有四域,分别是东山域、东次二山域、东次三山域,以及东次四山域。

东山域,自竹山至樕蛛山,共十二山,临近东海,呈南北走向,约长三千六百里。

东次二山域,自䃌山至空桑山,共十七山,大致也是南北走向,约长六千六百四十里。

东次三山域,自无皋山至于尸胡山,共九山,除其中胡射山到孟子山是东西走向外,其余山脉均为南北走向,多水路,约长六千九百里。

东次四山域,自太山至北号山,共八山,山脉颇为曲折,但大抵是东南至北的走向,约长一千七百二十里。

南禺城往东北走是东山域,往西北走是东次二山域,而中州位在南禺城西北。

东二次山域最尾端是䃌山,䃌山下是䃌城,自南禺至䃌城,需翻过䃌山,䃌山之上有座䃌山寺,寺里有个慧明和尚,大约三十来岁,独自在䃌山寺修行,平日里除了诵经拜佛,便是刀耕火种自给自足。

这天夜里,慧明做完晚课将息之际,寺外传来敲门声,慧明略微疑惑,深山之中怎会有人半夜来访?于是提起禅杖出院查探,开门就看见外面站着个男子,一袭白衣,腰间一口钢刀,背上一柄木剑,身后牵着一匹枣红马,腰间挂着玉佩,年纪在二十岁左右,看上去一路风尘。

那白衣男子见慧明开了寺门,抱腕行礼说道:“在下石弢,乃南州人士,见过大师,我本行路中人,夜入深山想在贵寺借宿一晚,还望大师应允。”

且说石弢欲往中州,原本应是一路向西,走东山域,经竹山至樕蛛山,再向西入中州,此道最近。

然他在南禺城收服了画中女鬼李盈,欲度她阴间往生,还需消除她身上的怨气,于是石弢询问她的身世,又有何冤仇,乃至于不入轮回化身为鬼。

李盈说,她乃东次三山域人氏,父亲李皓为一届书生。十七年前,父亲考起功名,被朝廷下放至䃌山做府官,于是他带上妻子、李盈,一家三口跟着朝廷安排的卫队前往䃌山。

这东州的山域也多异兽,一路上卫队几乎死伤殆尽,等快到䃌城时,一家人遭了匪,死在了䃌城外,原本是要黄泉路上结伴而行,却迟迟等不来父母。只因心系父母,不肯入轮回,藏入父亲所画的山水画中避过鬼差,留于阳间。

可惜她道行浅薄,难在人间现身,因此藏在画卷中几经转手,才来到了那朱昀身旁。此一身怨气,还得寻到父母下落才能消除。

本是可怜人,石弢对此最心软,于是就转道东二次山域,前往䃌城寻她父母的消息。

南禺至此有八百里路,石弢已是快马加鞭,冲上䃌山后,仍是天色已晚,故寻到此寺时,心里合计在此借宿一晚。

慧明和尚见石弢的面相不似歹人,又看他独身一人,一路风尘,看来他所言非虚,于是双手合十还礼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请进。”

石弢听眼前的和尚答应借宿,眉开眼笑跨进寺庙,问道:“大师慈悲,敢问大师法号?”

大师继续合十说道:“贫僧慧明。”说罢,引着石弢进禅房。

石弢一路走一路观瞧,这寺院不大,进了寺门有口天井,天井中间放着偌大一个香炉,两旁是走廊过道,正前方是大雄宝殿,宝殿上拜有金色大佛,大佛下有香案、蒲团。

顺着两旁走廊,来到大雄宝殿后是座偏殿,殿中拜的是东次二山域神明,兽身人面头戴觡角,神像下的案台上放着一只玉瓶,玉瓶中插着几根鸡尾羽。

再走过偏殿,来到后院,两边是客房,正北边是主房,中间种着几颗松柏,月光之下整个寺院显得格外寂静。

慧明将石弢引入客房后,石弢打听道:“慧明大师,在下初次来到贵地,不知这䃌山之中可有什么厉害的异兽?”

慧明笑道:“说有也有,说无也无。”

石弢问道:“这话怎么讲?”

慧明答道:“䃌城中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䃌山上有两种异兽,一种长的像马,却有羊的眼睛、四只犄角、牛的尾巴,叫声有些像狗,当地人叫它‘峳峳’,只要它出现,那朝中必有奸佞;还有一种鸟叫絜钩,长的像鸭子,却有老鼠的尾巴,最能上树,只要它出现,山下就会有瘟疫。”

接着慧明又说道:“贫僧在䃌山上住了十多年,从未见过这两种异兽,若如传言所说,此二兽不现,乃百姓之福也。”

石弢也快行了万里路,没听说过世上还有带着灵感现世的异兽,心说想是当地人杜撰的,但嘴上还是赞道:“世间之大,端是无奇不有。”

接着石弢又问道:“大师可听说过十七年前,一位来䃌城上任的城官李皓。”

慧明说道:“施主所说的李皓,可是现任䃌城府官?”

石弢吃惊问道:“现任府官?他没死?”

慧明疑惑的说道:“施主在何处听闻府官已故?”

石弢觉得此事蹊跷,于是笑道:“在南州时听旁人说起,想来是以讹传讹吧。”

慧明不疑有它,点头说道:“天色不早,施主早些休息吧。”

石弢见慧明回了卧房,又等外面没了动静,想是慧明已经入睡。这才打开画卷,将李盈唤出,告知刚才所打听道的一切,李盈大惊说道:“不可能!那日遭劫,父亲挡在我身前,先中刀倒地,我恐被人凌辱,才自尽而亡。”

石弢说道:“可能你父亲中刀未死,你自尽之后,他又被人救活了,所以你才在黄泉路上等不到双亲吧。”

李盈听罢,跪倒在石弢身前说道:“小先生,能否求您带我见上家父一面,若他真还活着,也算了结了我的心愿。”

石弢说道:“我尽力而为吧。”说罢,将李盈收回画卷中。

本来是准备入睡的,但石弢瞧着这客床上尽是灰尘,想来是很久无人来此歇脚,故而又将客房简单的打扫了一番,才关门就枕,此时月已满窗。

他躺在床上,辗转之际,万籁寂静的深山中,忽然风声隆隆,寺门豁然作响,石弢心说,难道是刚才慧明引我进来的时候,忘记关上寺门了?

注念间,风声渐渐接近石弢住的客房,突然房门嘎吱一声慢慢打开,石弢大惊,翻身而起,只听有靴声铿铿然进入房门,抬头观瞧一个高约一丈黑影,突立于塌前,一双泛着红光的已经血瞳盯住了他。

石弢心里咯噔一声,心说这是个什么怪物,不敢多想,仓啷一声拔出宝刀,是运足灵力劈头就砍,只听的石缶之音响起,石弢手中钢刀被高高弹起。

一刀未能奏效,转身一记兔子蹬鹰,踹中怪物腹部,石弢一身人仙道行尽在腿上,这一脚缠绕着功德,威力巨大。那怪物被一记重踹,是蹬蹬蹬往后倒退了十余步。

定睛一看,好家伙,长得似人样,但浑身长满黑色的长毛,面部皱如老瓜,生的好一张血盆大口,牙齿稀疏长三寸许,被石弢踹中,像是被激怒,大口一张,舌动喉鸣,呵喇之声响连四壁,一股腐尸腥臭味直冲石弢口鼻,令人作呕,原来是个尸魃。

认出是鬼物,石弢立刻掐诀念咒,一团金光涌现护住周身,说是迟那是快,那尸魃怒嚎着往他扑来,一伸巨爪撕开金光,张口便咬向他的咽喉。

石弢眼见自己金光被轻松撕开,心中大惊,连连向一旁躲闪,口借雷尊宝号,手掐雷印,用掌心雷还击,一时间房中雷光乍现,那尸魃不避不闪,任由雷光击中自己,身上是青烟直冒,但攻势丝毫不减。

危机时分,石弢大喊“三娘助我”,一重地仙的神魂注入体内后,一时间周身雷光大放,浓郁的金光自他身上涌出,化为一只巨拳砸向尸魃。

尸魃身上也涌出黑雾,死死挡住金光,两双泛着红光利爪,向他抓来。只见石弢化为一道雷光,突然闪至尸魃身后,拳中带着轰鸣雷声砸向它的后背。

尸魃就像背后长了一双眼睛,翻身躲过雷印,一爪掏向石弢的心脏。

石弢身上又是雷光一现,再次闪至它身后……

一人一尸交拳换爪,约有十来回合。

忽闻门外佛号响起,一根佛光缠绕的禅杖向尸魃砸来,石弢眼见慧明来助,心中大定,手掐剑指,口里念咒,背上的木剑化为五道红光,配合禅杖将尸魃击退房外。

那尸魃灵智颇高,见以一敌二难占上风,恶狠狠的看了一眼石弢,一声怒嚎,脚下涌出大量的黑雾,跳上屋顶,转身往深山中逃窜。

石弢与慧明对视一眼,二人紧跟着跳上屋顶追去。

那尸魃本身一身黑毛,在夜色深山的掩护下,不出须臾就逃出了二人的视野,钻入林中不知所踪。

石弢、慧明无奈之下,只得返回寺庙,一路上二人警惕四周,不敢言语,生怕那尸魃去而复返,暗中偷袭。

直到二人回了寺庙,石弢才抱腕说道:“多谢大师出手相助,原来大师竟是地仙一重的高人,恕在下眼拙了。”

慧明双手合十说道:“居士不必客气,即在寺中,便是贫僧份内之事,至于贫僧的修为,却不是地仙。”

见石弢惊诧,慧明解释了一番,原来佛门也兴借修为,一声“南无阿弥陀佛”有莫大缘法,常年念经参禅,遵守戒律的佛徒,口诵佛号便能向佛祖借来修为,能借来多少,取决于各人的佛经造诣,而他本身也只是修得人仙法,人仙一重境,开的是两臂大穴。

石弢这才恍然大悟,二人互相交流了下修炼的法门,慧明也知晓了石弢是走保家仙的道门路子,也是借来的地仙道行。

石弢随后又问起这尸魃的来历,按说堂堂佛门圣地,妖邪鬼物应是不敢来造次,慧明也觉得纳闷,自个在深山独居数载,从未见过鬼物,偏偏今日石弢来就赶上了,也巧是石弢在场,二人合力才击退此獠,若只他一人,恐怕不见得是这鬼物的敌手。

二人合计一番,这正是谋取功德的机会,于是商定明日一同下山,到城中打探一番,看是否有这鬼物的消息,同时也上报官府,让官府出力寻找,一举度化此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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