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会熄灭的孩子
“我很想说艾尔伯特从出生开始就那一幅鬼样子，但实际上上学期他还挺正常。你知道的，一个失业的暴躁男人对家庭的影响很大。”
杰森走出班级去上实验课，男孩从走廊旁的柱子后面窜了出来，依旧操着一口自来熟的语气。
“嗨，杰森！”
说实话，厚重的玻璃眼镜、瘦削的脸，加上鸡窝头组成的男孩与活泼开朗很难沾上边，更何况他甚至有些热情过头，“你也许已经知道了，我们的选修课几乎完全重合！”
拓展化学、古典文学鉴赏，还有伊斯特拉要求的生物科学。
看着对方手上攥着的牵牛花枝，杰森猜他所说的【完全重合】应该是和自己与伊斯特拉一人一半。
幸好他对生物科学也秉持着平均水平以上的兴趣，否则这个近乎就套到了脚后跟上。
“那你翘课来打招呼岂不是多此一举？an……安迪。”杰森向前一步，估计安迪史密斯等在这里是想和自己同行，虽然不太习惯，他还是朝走廊下的男孩伸出了手。
“谢谢。”对方很自然地握了上来，跨上柱子间的长条椅然后跳到了走廊里，“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个不错的人。”
安迪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与他对视一眼后捏了一把他的手。这名男孩手指细长，皮下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握力不小，所谓的书呆子的力道很可能也会颠覆杰森的认知。
随即安迪又对他露出微笑，他们的身高差不多，算是同龄中下等，但是眼镜男孩的眼神下意识地向上瞟，翻过眼镜的上框看他。
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看大人”的眼神，或者说夹杂了太多刻意的讨好和打量，反而有点危险。
这时加上“一见钟情”式的表白，一切都显得古怪起来。
杰森立刻松开手，勉强勾起一边嘴角。
“噢，所以？”
得到寡淡的回复，对方却好似更满意了，凑上来勾住他的脖子。
“我的父亲被韦恩集团看中，好像在做……军用手机项目，他原来在包厘街收废品，你知道我们一家都很感谢韦恩集团。”
或许【iknow】这个词是史密斯同学的口癖，当然也可能是【youknow】这个词，但自顾自滔滔不绝、近乎推销地给出信息，不免令人反感，就像是在偷偷往他脑子里“植入”一些先决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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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适感从与安迪胳膊接触的皮肤传导至四肢，杰森暗暗呼喊了伊斯特拉一声，得到幽灵小姐的回复后才放下心来。
不管安迪力气多大，也比不过他和伊斯特拉一起发力。
“我与韦恩集团没有什么关系。至于布鲁斯……”杰森怂了怂肩，不经意地把安迪的胳膊拉了下来，“你看，我还姓陶德，我原来在公园街收废品——如果这就是你想知道的信息。”
“看吧，我就知道！”
眼看化学实验室也要到了，对方终于露出真情实感的冰山一角。
“你会加入【互助会】的吧。和我们一样的人比你想象的要多，公园街的陶德先生。”
……
一句话能被咀嚼良久，往往代表潜意识里认可这种说法：
哥谭人对哥谭又爱又恨，就像东区的我们从来没有真正离开东区一样。
韦恩集团似乎最近几年来做了不少任人唯贤和慈善事业，不少上城区的居民获得了进入中城岛甚至下城岛的机会。
用安迪史密斯的话来描述，就是“这证明了我们比东区那些留下的、以及原来就在上层的人更加优秀。
任何对我们的排斥，实际上代表了那些吃老本的无能者内心的恐惧。”
听起来很疯狂，可联系到布鲁斯韦恩莫名其妙的收养，杰森倒觉得安迪的想法不无道理。
有道理，但依旧难以打动他。越是鼓吹自己的优越感，他越能感受到胃里奔涌而出的，自卑。
毕竟他也是着听伊斯特拉讲的阿q长大的。
【你在犹豫要不要加入那个小团体。】她又猜到了他的心思，在杰森叹了几口气差点拿错试剂的时候出声打断了他。
【你觉得他们至少不像古恩太太的少年团那样需要听命于他人，在学校里合法又自由。而且他们也在东区呆过。】
伊斯特拉的讨论和疏解，杰森等的就是这个，安迪史密斯或许观察了他一周，但绝不会料到他其实早就有了自己的“小团体”。
【人不能忘记自己的出身？对，但我觉得有时候固化自己的阶级不是很好的事情，杰森少爷。】
他的过去可能在任何时候会扑上来攥住他，但伊斯特拉已经和他约定，并且也一直会和他在一起。
【少爷？算了吧，我以为还没有上升到这个程度，只是加入任何一边都很麻烦。】
杰森放下高锰酸钾溶液，在等前面同学用完的酒精灯传过来的空档放飞思绪。
说到底，【互助会】是在一大片艾尔伯特之中抱团取暖罢了，他觉得无用。
况且除了和他共用一个身体的伊斯特拉，还有另外的人能够与他深度共情吗？
如若不是安迪带来的熟悉感糟糕得就像犯罪巷的猫放了一个屁，他还是庆幸这个议题重新打开了伊斯塔拉的话匣子。
两个人一起调笑过去至少比丢他一个人处理的利兹和艾尔伯特之流好。
【我只是有点好奇……我也说不清楚。】
他眯起了眼睛，对于校园生活，彼时刚离开小学时还有所怀念，到了现在重新亲临时，倒多了几分别样的感受。
可能在被黑色蝙蝠抓到之前，他已经被东区驯化了。
和自己同组的安迪正在和另外的组员侃侃而谈，察觉到他的目光，又给了他一个上瞟的一瞥和笑容，而另几个人同时也友好地朝他举了举手。
【照着你的本意做嘛。】伊斯特拉语气平缓地安抚道。
再努力一把，不走捷径，尝试获得不久前还和自己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同学的认可？
他抬头看向前组，那里有一枚他被迫记住的后脑勺——除了文学鉴赏课，现在又在化学实验室里碰到了。所以安迪的话术并不成功，现在看来利兹才是那位和他爱好【完全重合】的人。
下一刻他的脑子里响起了尖叫和呼喊。
【后退！】
火花爆炸了一瞬，是被哪个胆小鬼扔下的镁条！
二氧化碳瓶倒了，接触到空气，镁条的燃烧反应产生了大量烟雾，前排的组员互相推搡跑开撞到了桌子，没有按照正常操作摁灭的酒精灯剧烈地晃动。
有人抱着头蹲了下来，脖子正好在酒精灯下。
一切在杰森眼里都好像是慢动作，他看的很清楚，而且知道自己来得及。
于是他冲了上去，抓住那个将要被燃烧的酒精泼到的鸵鸟，努力攥住衣领向旁边扯。
伊斯特拉根本来不及帮他，凭着一个人的力道，他或许也成功了。
老师提着水桶泼了他们一身，同学站着围了他和他手里那个狼狈的姑娘一圈。湿漉漉的淡金色头发，贴着她的粗眉毛蜿蜒到下垂的眼尾，好吧，利兹。
周围传来嘘声，弄得杰森很尴尬，松开了橡皮女的衣领，想走出包围圈却被老师箍住了肩膀。
手腕传来一阵刺痛，他顺着多数人的目光看了一眼，大概是烧伤了。
……
两天之内，二进宫。如果不是相信阿弗的人品，外加人证物证很充足，韦恩家的医生恐怕等他们出门就会给报社供稿。
第一次是斗殴负伤，第二次则是情急之下为了救人。
杰森陶德是个骄傲的、聪明的，也是善良的孩子。同时他也很情绪化、易于冲动，习惯于偷窃并且不以此为耻。
二十四小时前布鲁斯还花了一会时间思索是否要把这位男孩训练成第二个罗宾，此时，他用来说服阿弗的理由除了“给予正确的引导”以外，又多了“帮助他掌握正确的技巧”一项。
撇开管家的身份，让阿尔弗雷德来评判把一个孩子卷进蝙蝠和罪犯之间的做法的对错——如果这个对象是杰森陶德的话，似乎并没有迪克格里森那样顺理成章。
“您可以再考虑一阵，连续熬夜下作出的决定很可能是冲动欺骗了大脑，少爷。”
在所谓的“观察期”，杰森也展现了他优秀的学习能力、适应力与自制水平，帮曾经和自己闹了矛盾的女孩脱险则是令阿弗松口的临门一脚。
可能老管家毕竟还是有点私心，蝙蝠侠需要罗宾，而布鲁斯看着屏幕里的少年时，不经意间又露出了笑容。
“我作出决定了，阿弗，他会是下一个罗宾。”他的布鲁斯少爷眼睛里闪着光，这是属于布鲁斯韦恩和蝙蝠侠共同的快乐。
就像韦恩的养子和罗宾的不可分割性一样，布鲁斯和蝙蝠侠能在这个孩子身上找回难得的平衡。
“希望这对于杰森少爷来说也是个好事。”
想起第一眼见到男孩的场景，明明冷得瑟瑟发抖却伸着脖子任由冷风灌进去，医生说道会起泡溃烂可能留疤时毫不在意的神情，阿弗看着设备里杰森被烧伤的皮肤的照片，叹了口气。
离开蝙蝠洞回到地上的韦恩宅中时，他在厨房操作台上发现了一封，中文信件。
【杰森陶德的朋友，致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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