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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替身


十月的最后一天,天津的秋雨来势汹汹。那冰凉刀子似的往人身上扎,让人瑟瑟发抖地恐惧寒冬。梦境似乎都始于初夏夜,然后终于一个寒凉的雨天。

        俞歌撑一把旧得掉锈渣的黑伞站在小区楼下,宁静地望着楼洞口的白炽灯。它被雷雨惊得一闪一闪,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第一次遇见贺子白,也是在十多年前这样一个阴雨天。俞歌接过他递来的伞,就把一切美好与幻想都赔了他。

        俞歌有仇必报也横冲直撞,仅存的温柔都送给了贺子白。他小心翼翼着,反复确认对贺子白的心意,解了无数个命题,才肯定地对贺子白说出那句“喜欢你”。他爱贺子白,以为贺子白也一样爱他。

        结果他错了。

        俞歌自认无过,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贺子白不喜欢他。明明他才是那段失败感情中被抛弃的那一个,如今他厚着脸皮倒贴,却又被贺子白甩开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俞歌以前发了疯似的到处问贺子白为什么不要他。俞东来被抓的那个晚上,贺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贺叔叔为何自杀,丽湾为何突然改朝换代,贺子墨那一刀到底为何而刺。

        但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

        所有人都讳莫如深,俞歌像个拿不到通行证的局外人。他想去找贺家人问,得到的结果众说纷纭。也去找过存皓,但那人更关心自己的身子还干不干净。

        就这么被拒之门外,整整六年,他都活在无尽的煎熬中。

        这把伞旧的扛不住这么大的雨,伞骨被压塌,冰凉的雨点压在俞歌身上。他索性收了伞,用胸膛守护那脆弱的结构。

        他抬头望着贺子白的房间,微微地亮着灯。不知晓过了多久,那一点光亮变得像锅盖那么大,耳边只有一片嘈杂的风雨声。

        “……俞总!”

        贺子白接到谢湘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星期以后,他听见那个名字还愣了一下。

        “俞歌怎么了?”

        “急性胃穿孔,刚做了手术。”

        “……”贺子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是不是应该询问一下俞歌在哪个病房,他提点水果去探望?但贺子白不想去。两个人已经一拍两散,如此不健康的关系趁早断了好,他现在过去对俞歌而言就是饮鸩止渴,他真的不想再给自己惹麻烦了。

        “贺哥,我还有一个月就考试了,我没多少时间了。我求你,过来陪陪俞总吧。”谢湘的语气很诚恳,听着不像假话。

        贺子白皱紧了眉头:“陪床的事找护工,他俞歌又不是出不起这钱。”

        还没等谢湘回答,他就挂断了电话。

        刚撂了又急不可耐地响了起来,贺子白连来电显示都没看就接通骂道:“都说了不去不去,他死活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我操,火气够旺了,可吓死我了。”存妄被贺子白狗咬狗似的吼声吓得看了眼屏幕,“你没事吧。”

        贺子白嗓子眼顿时塞了棉花,抱歉道:“啊不好意思,妄子啊,那钱的事能不能缓几天……”

        存妄笑道:“张嘴闭口都是钱钱钱,咱俩搁一块混了这么多年还不值那几个子儿?出来喝酒啊,我请客。”

        贺子白舒了口气,自打家里出事以后他就很少跟存妄他们一块喝酒了,日子过得一地鸡毛他就没心情吃喝玩乐了。但刚才接了谢湘的电话,心绪乱的跟团毛线似的,就答应了存妄。

        存妄做事就是周到,不到十分钟就有专车来接贺子白。迈巴赫拐进海河边一处静吧,他走向靠窗的卡座。

        存妄替他斟好酒推过去:“怎么了你,丢了魂似的。”

        贺子白二话不说,连干了十来杯,没骨头似的歪进存妄怀里。斜睨窗外行走的游人,眼眸被酒吧的酒香氤氲,朦朦胧胧地起雾。酒精在他体内慢慢流向全身,他其实是很容易醉的体质,喝听鸡尾酒都能踩棉花的主。但他就是很喜欢那灼侯的液体,能让他暂时忘却一切痛苦。打小贺子白就这样,喝醉了找哪一歪,什么都不说就这么望向窗外。

        连灵魂都到某个地方放逐。

        “他说他喜欢我。多他妈搞笑啊,就你也敢说喜欢我?害得我一无所有,又回过头说‘贺子白,我真的喜欢你’,我他妈是根草吗,每天踩我一脚,这天良心发现了说句好话,我就能原谅你了?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他妈的该干嘛干嘛,彼此装装傻不就过去了,为什么一定要说喜欢啊。”

        “……打小我就说,你他妈就是个绿茶。有能耐作死,吃药多慢啊,你他妈的拿把枪对自己脑门来一枪,老子肯定给你哭坟去。长大了还作,什么胃穿孔什么抑郁症,不他妈都自己作的吗?还让个不知道打哪拐来的情|妇给我通风报信,我就操了,我怎么就是拿你没办法啊。”

        “不是你到底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啊,怎么会有人一直喜欢十八九岁遇见的人,怎么可能呢。我他妈什么都没有,欠了一屁股债,我拿什么赔给你啊。”

        贺子白的胸口一抽一抽的,眼泪顺着脸框滑进鬓发里。他憋了太久了,每天都快窒息了。每天都觉得自己贱的要死,自从俞歌说喜欢他,他就心神不宁浑浑噩噩,好像中了什么毒,整日患得患失。时而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对俞歌说那样的话,又痛恨俞歌为什么要玩弄他于股掌。

        他愤然说不去见俞歌,却没勇气不去想那个人。

        存妄拿纸给贺子白擦去鼻涕眼泪,叹了口气说:“相互折磨有意思么,这问题好解决。看你要什么了。你要是想要个男朋友,既然不喜欢俞歌,那他做什么都跟你没关系;你要是就想要个炮|友,爽就得了,不行就下一个;倘若你把他当提款机,就过去给点甜枣,等把他钱都套走了再一脚踹了。反正俞歌那样的花钱能买一打儿,他也不是无可替代。”

        话音未落,贺子白就跟被什么玩意夺舍了一样抱着存妄的腰爆哭。惹得酒吧其他人频频回头。

        存妄安慰地捏了捏他后颈,说:“别跟个娘们似的,你要是舍不得他就去看他,在这跟我哭长城有嘛用?我一直觉得人找对象就得跟猪|狗一样,直接一点,省得瞻前顾后的浪费时间。你看俞歌虽然是个男女不忌的人渣,但他替你还钱啊,谁能跟钱过不去?”

        贺子白猛地抬起头:“还钱?还什么钱?”

        “你之前不从我这借了四十多万嘛,俩月前他帮你还了。”存妄夹了一块冰扔进威士忌里,说,“他还不让我告诉你。”

        “……操了,”贺子白咬牙切齿地骂道,双手抓着刘海闷在桌子上,闷哼道,“这都什么事儿啊……”

        那天贺子白醉到不想活了。回到家就倒在床里又哭又笑,吓得陈月泠赶紧让贺子墨给他灌蜂蜜水。贺子墨还第一次见哥这么没出息的样,之前他被隔离所的警察抓走都昂首挺胸的。

        贺子墨拧了热毛巾给贺子白擦脸,谁知他哥倔强地甩开他的手。跟个小孩似的抱着枕头恨道:“我不要你……我要俞歌……”

        这块毛巾拿也不是扔也不是。贺子墨盯着贺子白颤抖的睫毛,终无奈地说:“你还是栽了。”

        后来贺子白连着发了好几天高烧,上吐下泻得连点米汁都灌不下去,眼看瘦了好几圈。他大概是把最近半年来积压的愁绪一并发作了出来,每天望着天花板,从早到晚,从立冬到三九。

        转年二月底的时候,谢湘到他楼下收拾行李,恰好碰上刚家教的贺子白。谢湘好像又整容了,确切来说是取出来跟多人工的东西,慢慢还原他本来的长相。

        谢湘露出一弯明媚的笑,主动跟他打招呼:“贺哥?”

        贺子白点点头,看他大包小包的就随口问:“不在这住了?”

        谢湘说:“我考研成绩不错,上岸了,打算回老家发展。贺哥您进来坐吧,外面太凉了。”

        贺子白第一次走进他楼下这间房,之前在这落荒而逃的模样他还历历在目。现在这里空空的,看样子谢湘是真要走了。

        谢湘给他斟了一杯热水,先开口道:“俞总给了我一笔钱,够我往后衣食无忧的。情人做到这地步也算个善终,我很感激俞总。”

        “挺好的。”

        谢湘看贺子白憔悴的模样,心眼也不舒服:“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替身,但总是不信邪,觉得我总有一天能成为最适合俞总的人,撞得头破血流差点毁了前程。现在我明白了,替身就是替身,永远都替代不了原来那个人。”

        贺子白手揣在衣带里,却冷得他伸不开五指。

        谢湘给他一个文件袋,里面隐约放着几张档案。贺子白抽出那些好似求职简历的纸张,从最开头一个长得英气十足的女孩,到后面几个漂亮的少男少女,倒数第二页是谢湘,后面还有一页,他却不敢再看了。

        这八个人眉目都或多或少地相似,尤其那双眼睛,如炬似的盯着你。简历上面印着学历父母家乡,俞歌的字迹标注了年份与现住址,清一色的大学生。

        贺子白感觉非常窒息。

        还剩最后一页,他手抖如筛糠,折过谢湘那页,眼泪霎时掉在上面。

        证件照上的少年穿着蔚蓝色的高中校服,不知愁滋味地笑着。那时的贺子白刚刚得到了保送资格,天上地下都找不出第二个的天之骄子。

        照片被磨去了光泽,定然是被谁反复摩挲过。这张档案只有名字与一张照片,俞歌什么都没写。

        谢湘垂眸,说:“八个情|妇,都是‘贺子白’的替身。贺哥,现在的你究竟是你,还是十九岁的替身?”

        贺子白哑声道:“别说了……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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