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钱从哪来？
带陈月泠去透析时，大夫告诉贺子白一个特好的消息。
“有肾源了。”慈眉善目的老大夫朝他们母子笑了，“尽快准备费用跟住院吧。”
贺子白眼睛久违地放出光芒，拿着病历的手都在抖。他们等了四年，天可怜见。但陈月泠的神情不似贺子白那般兴奋，捏了捏他的拇指，她有话要对他说。
母子俩从诊室里出来，坐在长廊里气氛诡异。
贺子白感觉到陈月泠的不对劲：“妈，您不会是不想治了吧？”
陈月泠伸手握住他的手，为难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深深地望着儿子的双眸：“子墨明年就考大学了，手术费医药费住院费打满打算得几十万。而且风险还那么大，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我不想再……”
贺子白不想听她后面的话，打断道：“咱受了这么多苦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吗？妈妈，我无论如何都会把钱凑够。有病就治病，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该争取，钱的事不是您该担心的。子墨要是知道您为了他上学不治病，他能好受吗？”
“你跟妈说实话，你把车都卖了，钱从哪来？”陈月泠知道贺子白跟存皓有来往，她真的害怕自己儿子跟人家一起当亡命徒。他们家那群亲戚她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再借钱给贺子白？
贺子白语塞了。在妈妈的注视下，他撇开了目光，支支吾吾地说：“就以前我爸的助理，杨叔，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给老板当司机，稳定，也轻松。我，我就把货车买了。”
陈月泠扶住他的肩膀：“你打小就不会撒谎，看着我再说一遍。”
贺子白回过头，望着妈妈青黑色的眼眶，说：“妈，我保证，绝对不做违法的事。您安生治病，剩下的，我来处理。”
陈月泠哽住了，她转过身时一滴泪无声地落在衣襟上。她心知自己跟贺子墨把贺子白拖累得前途渺茫，他常在深夜挑灯读书，金融学的考研教材记满了笔记。但无论他怎么追赶，也还是跟同龄人差了一大截。
她也知道贺子白偷偷出去打拳，落了一身伤病。却有口肉都要留给他们母子，自己啃剩饭剩菜。他一句抱怨都没有，默默承受一切。这让陈月泠更痛苦，更亏欠。
生活的大山压在贺子白肩头，他满身伤痕，却扛起了一家人的未来。
“答应我，不要再去找存皓了。”陈月泠手指碰到贺子白手上的石膏，“不许去。”
母亲的眼泪让贺子白心悸，他指尖颤抖地蜷缩进掌心：“好。那您也要乖乖治病……别让我没有妈妈。”
陈月泠拨弄他额前的碎发，点点头。
贺子白纠结半晌，终于拨通了那个看见就心乱的号码。
“哥？”
“你那天说的话还算数吗？”
“你要来nh了吗？”
“啊。”
俞歌的声音顿时高了一度：“我马上给你安排入职，明天，哦不，今天下午就来报到。晚上有个酒会，你来刚好能适应适应。”
nh总部在河西，贺子白倒了两趟地铁才赶在他们下班前到。nh大厦比周围都高出一截，他站在楼底感觉自己渺小得像只蚂蚁。
贺子白从旁门走进去，前台是四个漂亮的女生，打他进门就齐刷刷地盯着他。
他顿时感觉脚趾扣住了。这大厅的灯光太晃眼了，巨大的钻石吊灯悬在他头上，他感觉那大家伙随时都能砸在自己头上：这么高，被砸中还有命活吗？
他脚步踌躇，挪到前台，看见她们用的电脑都是苹果的。舌头顿时打了结：“那个，我找……”
最边上盘发浓妆的女孩说：“这里是nh集团，您找谁？有预约吗？”
“没预约。”
“或者让您要找的人下来也行。”
贺子白只好掏出手机：“这样啊，那我给他打个电话……”
“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袭来，俞歌冲出楼梯间，直接一手撑着栏杆翻出闸机口，气喘吁吁地冲到贺子白面前。他双手插着腰际，大口喘着粗气，“有个电梯坏了，我等不及就楼梯了。没等太久吧。”
贺子白把刚才前台小姐给他的水递给俞歌：“至于么你。”
俞歌接过水一口喝完，扯开领带结露出一片胸膛，笑得比八月艳阳还要明媚：“你终于来啦。”
贺子白抽出一张面巾纸擦干净他额头上的汗，唇角扯出浅浅的笑意。
前台四姐妹看傻了。
“我靠那真是炫酷狂霸拽的俞总吗？他办公室在49楼吧，翻墙出来找人。这男的谁啊，面子这么大？”
“你看俞总眼神儿，啧啧啧啧啧，拉丝儿了。会不会是咱俞总的男朋友？”
“我看不像。你看那男的穿搭，都是要品没品的淘宝货。咱俞总能跟这种人谈恋爱？再说了，那男的人高马大的，哪有长成这样的gamma？肯定是个delta。俞总能跟他在一块么？”
“妈耶俞总还给他开门，不会是微服私访的董事吧……”
贺子白路过她们的时候就听见叽叽喳喳的，他不明所以：“她们说嘛呢，怎么还瞪我？”
“说你长得帅。”俞歌意味深长地瞟了她们一眼，推着贺子白进电梯了。
电梯间里，两人并排站在一起，俞歌歪头倒在贺子白颈窝偷偷地嗅嗅，兴奋又克制地笑了一下。他要是有尾巴，现在肯定摇成了风车。
贺子白一手抵着他的额头：“起来。”
“不要。”
“欠是吧？”
俞歌受了威胁乖乖地支起上半身。他用后腰抵着电梯铁板，瞧着一点点往上跃动的数字，悄悄伸出一根手指钻进贺子白掌心。见他没反应，又调转指尖方向轻轻挠他掌心。
贺子白早就透过反光看见他作作索索，就是懒得理他。俞歌有句话说得好，他这个脸皮真的太厚了，一针扎不透。要是别人可这自己心尖踩，贺子白肯定难受得五脊六兽，恨不得离那人越远越好。结果俞歌跟不记得似的还在自己面前晃悠，果然鱼都有七秒记忆。
电梯上升的六十秒里，一人想的是怎么从身边那个冤大头身上榨出油水；一人想的是该拿多少饵料才能钓上这条警惕性强的大鱼，然后一口吃掉。
电梯门打开，俞歌领着贺子白往自己的办公区走。七拐八拐的路过许多工位，那群西装革履的白领纷纷想站起来跟俞歌打招呼，看见他身前陌生的贺子白又缄默而坐。
最终来到走廊尽头的大办公室。同时有个一身考究西装、戴无框打孔眼镜的细高个男人走到俞歌面前，他透过眼镜的缝隙打量一遍贺子白，眼神冷得他往后退。
“俞总，今晚的安排我已经发到您手机上了。”
俞歌给他一个礼貌的微笑：“嗯好，你可以下班了。”
男人愣住：“晚宴您不需要我吗？”
“嗯，我有他就够了。”俞歌看向贺子白，没给男人更多说话的余地，就拉着人进自己办公室了。
男人似是不爽地跟贺子白擦肩而过，他看见男人的工作牌，问俞歌：“你不是有秘书吗，还骗我说没有。”
“我缺你这个秘书。”俞歌看了眼时间，“没多少时间了，哥，咱得赶紧走。”
贺子白为难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还没来得及换的老头衫大裤衩：“要不你还是跟他去吧。”
俞歌轻笑，推开自己身后的房门，露出装潢极简的休息室：一张双人床，一套衣柜，一间浴室。他拉开柜门，里面是两排摆放极为整齐的西装。俞歌指着左手那排：“那边是你的尺码，今天晚上的场合你穿那套深蓝色的。”
贺子白垂眸打量琳琅满目的正装手表，突然发问：“你早就知道我有进nh的一天？”
“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嘛。我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肯来nh，但我知道你是不会心狠到再跟我一刀两断的。这些东西早点备下，以备不时之需啊。”俞歌递给他一只干净毛巾，“浴室在那边。”
贺子白茫然了。以前他就是这般照顾自己，每天上学前还早起十分钟替自己挤好牙膏准备好校服。
俞歌这事无巨细的性格，让他有种说不出的舒适感。
贺子白一步一回头地看俞歌，确认他没有跟上来。然后他打开手机，检测过浴室没有摄像头后，才安心冲凉。
大概十分钟后，贺子白身上就挂了条没过膝大裤衩就出来了。裸着上半身，站在空调旁擦湿头发。俞歌就盯着一滴水打在贺子白的颈窝，慢慢滑过结实胸膛，再掠过分明腹肌，最后跳过人鱼线，最后扎进柔软的布料中。
好热。
俞歌转过身，一口闷了一大杯黑咖啡。
贺子白若无其事地走到他身旁拿衬衣，却看见俞歌发狠地灌纯黑咖，说：“都这点儿了还喝那玩意，就不怕晚上睡不着？拿过来。”
不等俞歌辩解他就夺过就剩个底的杯子，然后全倒进了垃圾桶。“又失眠又头疼，你早该戒了这东西。”
白花花的身体在俞歌面前晃来晃去，他想说要戒的不是咖啡。
贺子白浑然不知那东西脑瓜子里想的都是什么龌龊画面。一把套上衬衣，还上了衬衣夹。黑色的带子包裹住他那模特似的两条长腿，扣上夹子的瞬间，俞歌感觉满身血液都上了头，恨不得魂穿衬衣夹。
“你没事吧？”贺子白不明白俞歌为什么要一脸“死神来了”的哀怨表情站在镜子前，他套上了西装裤，优秀的版型将他的身材修饰得极其完美。
贺子白一手拿着领带，套脖子上笨拙得系成了死结。谁承想那布料滑的很，他捣鼓半天差点要把自己勒死：“小鱼，你快点过来，这玩意我不会系！”
救。
俞歌真恨不得把人压床上大战三百回合。为什么要穿那种东西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还让自己给他系领带！忍耐的感觉真的好难受，他深呼吸，毅然转过身，伸手抓住贺子白的领带，眼白微微发红：“你是真不会系还是装不会系？”
贺子白微微抬起下颌，顺着俞歌跃跃欲试的喉结在往上看向他的眼睛，似是无意识地问：“你什么时候长这么高的？”
俞歌两三下给他打好一个漂亮的款式，两指捏着领结下方，目不转睛地盯着贺子白的晶莹的唇：“长得再高，也得给哥系领带啊。”
“哦……”贺子白伸出两只拨开俞歌迟迟不肯放下的双手，却突然被他揪住领带拖过去。
俞歌用咬的。
曾有一个人为他打碎了欲颓夕阳，他现在又为了这个人重新拼凑起月亮。俞歌两手环住贺子白的腰，渴望地汲取他的味道，像久渴之人酣饮甘霖。
许久，直到闹钟砰然响起，俞歌才停止。
贺子白的下唇被他咬破了，他伸手抹下一滴血，怨憎地盯着俞歌：“你属狗的？”
俞歌又重新替他系领带，两人近在咫尺，他语气几乎是威胁：“下次再穿成这样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可不能保证不上你。”
“神经病。”
贺子白无比心疼地对镜子瞧唇上伤口，他造了什么孽，养了条就会咬自己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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