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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遥望昔月曾入秋风(五)


寿安殿内,“啪嗒”一声脆响,碗即地瞬间便四分五裂。杜凭声躲闪不及,被溅了一身水。

        宫女吓得跪趴在地,连声求饶。

        杜凭声冷冷道:“大胆奴婢,惊扰了陛下,真是该死!”

        宫女浑身抖如筛糠。

        皇帝挥挥手,“罢了,下去吧。”

        宫女如蒙大赦,赶忙将地上碎碗片捡起来放在托盘中,然后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杜凭声为皇帝诊了脉之后,走在皇宫内。道路两边装陈对称,庄重压抑,也刻板无趣。

        他在一条岔路转了方向,却不是往日回去的路。越往前走路越窄,也愈发难走。杂草没过脚踝,留下水痕,他却毫不在意。

        终于,昏暗的宫灯出现在视野之中,隐约可见宫门上“行谦宫”几个大字。他轻车熟路拐进宫门,沿着斑驳的石壁一路向前。

        隐蔽暗处,传来间歇短促的喘气声,不过很快彻底销匿。一衣着散乱头发凌乱的人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光着一只脚,粘满了草屑和污垢。

        迟钝地挪动脚步,他低头扔掉手中的东西,是一根三指粗细的绳子。

        “不给我吃饭,坏人!”

        他撇嘴喃喃道,神态竟似痴儿。只见他气不过般,转身踢了一脚,又狠狠踩了几脚。

        “哼!让你骂我!让你欺负我!”

        他对着倒地不起的人做了一个鬼脸,得意地吐了吐舌头,然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他走后,暗处走出一人,正是杜凭声。

        直到疯人的身影消失,他才将目光放在草地上的人身上。是一个小太监,脸上青黑,脖子上一条狰狞可怖的勒痕,甚至磨破了皮,露出血肉。

        他手指探向小太监腰身处,找出一块木牌子,上面的图案线条繁复错杂。“果然是皇帝的人。”他将东西放回原处,不多做停留,便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杜凭声又碰到了巡逻的周言。他从容地行礼,“周将军。”

        周言眼尖地发现他衣服下摆处的痕迹,停下脚步,沉声质问道,“杜大夫刚才去了何处?”

        杜凭声道:“陛下寝宫。”

        周言不悦道:“你没说实话。”

        杜凭声不卑不亢道:“句句属实。”

        “那你衣服怎么回事?”周言抬了抬下巴,一副审视逼问的模样。

        “侍女打碎了碗弄的,有什么不妥吗?”

        周言哼了一声,找不着把柄,便也只能放人离开。

        只是他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见杜凭声在身后道,“周将军受伤了吗,是否需要在下的帮助?”

        周言顿住身形,回身冰冷道,“不劳你费心。”

        杜凭声脸上还是保持着浅浅笑容。

        周言走路时两只脚用力不一致,而且更加偏向右侧,伤处想必在左腹。周言乃是当朝第一大将军,能伤他之人的身手必定不简单。

        杜凭声收了笑容。

        回到住处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杜凭声和往常一样给自己倒了杯茶,可是手刚碰到茶壶便察觉异常,这茶壶是热的!

        他顿时心生警惕,却还是不动声色倒满了茶杯,捏在手中。

        目光周游一圈,还是白日离开的样子,唯独床头枕微微挪动半尺。他猜到来人,松了口气,“出来吧。”

        果然,下一刻,床后帷幕微动,那人拍了拍掌,“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凭声兄观察能力愈发厉害了。”

        杜凭声无奈道:“林大人放水这么明显,就算是三岁小儿也能猜到吧。”

        林津舟哈哈一笑,“那就是我想找个机会夸你吧。不过以后就别叫我林大人了,我已经不在瞿台当差了。”

        杜凭声一愣:“为何?”

        “如果我说是薪水太低了,你信吗?”

        “……信。”

        这下反而是林津舟愣了一下,他笑道,“凭声兄愈发幽默了。不过真正原因是我找到了秋风岭的线索,我想去一趟江淮。”

        他这几年从未停止过寻找秋风岭的老巢,他试过找到线人,然后跟踪,但是从没有成功过。线人行踪诡异飘忽,而且反追踪能力极强。然后他想要改变策略,将秋风岭里的人约出来。却再也找不到任何线人。

        想必是他已经暴露了。

        不过就在几日前,他得知江淮一官员死于非命,死状凄惨,四肢皆被砍下。而这种死法在卷宗里也能找到,那些案件都找不到凶手,被所有人认定为秋风岭中人所为。

        不排除有人模仿作案的可能,但是林津舟不愿意错过任何和秋风岭有关的信息。他已经等了太多太多年,多一天都是煎熬。

        杜凭声喃喃道:“江淮……”

        “什么?”

        “没什么,”杜凭声清了一下喉,“那你打算何时动身?”

        “今晚。”

        杜凭声诧异道:“这么急?”

        林津舟苦笑一声:“你知道我有多想报仇。”

        杜凭声眸中神色复杂,却被掩盖地很好,再一眨眼便将所有情绪藏起来,“是啊。”

        当年周巍山,他亲眼看到林津舟抱着他父亲的尸体的样子,悲痛欲绝的哭喊的声音并不能被磅礴的大雨掩盖,反而愈发清晰,一声一声,像是被无限放大,然后印入他脑海中,无法忘记。

        林津舟道:“今日赶路困死我了,便借用了你的床。”

        杜凭声反应慢半拍地“啊”了一声,“无碍,不必客气。”

        “行了,我该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林津舟说罢起身,拿起佩剑。

        杜凭声目送他至远处,然后折回床边,取出床下方的木盒,里面是一串珠子,若是林津舟此时还在此处,肯定会疑惑为何杜凭声随身带着浮木珠。

        这几日他一直没睡好觉,不知是否受着珠子的影响。经常做噩梦,梦到小时候一些事情,更多的是和父亲一起生活的场景。

        父亲曾经是山谷派的人,后来有一段时间外出坐诊,他也跟着去了,每天接待的病人不计其数。父亲从来不收取任何费用,但是对每一个病人都很耐心,所以很受当地村民的爱戴和尊敬。

        后来父亲进了宫,而他没法跟着去,只能每日研究医书消磨时光。偶尔会收到父亲的传信,每次都只有寥寥几句,而且基本都是在讲宫里的情况,无非是他这段时间替谁看了病,研究出了什么新的救治良方。

        他很高兴父亲能在宫里得到皇帝的赏识,不过更希望父亲能快些回来,他还是更怀念在山谷派里的日子。

        不过他只等来了父亲最后一封绝笔信。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父亲没了,山谷派也没了,像是从人间蒸发一样,不曾留下丝毫存留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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