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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章 挣扎


当头棒喝。

        徐洛音再也维持不住虚假的笑容,  一点一点地收回。

        她目光空洞地看向文氏,僵硬道:“可我不想知道。”

        “阿音,你就这么乐意活在欺骗里吗?”文氏笑容不减,  “你可知道为何这么多年徐沈两家互为仇敌却相安无事?你可知道沈韶为何要娶你?你可知道丞相为何如此轻易地允了这门亲事?”

        一字一句,如魔音灌耳,徐洛音慢慢捂住耳朵。

        就算她想知道这些事情,  也要从沈韶口中得知、从爹爹娘亲口中得知,文氏是来挑拨的,她的话不能信!

        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可饶是她不听,文氏的话还是如恶魔低语般传进她的耳廓,  无孔不入。

        “因为这是他们沈家欠你们徐家的,  他们良心难安,  他们想要弥补,  你知道他们对徐家做过什么吗?”

        文氏仰天大笑,状若疯癫,  片刻后又猛地凑近徐洛音,轻声又快速地说道:“当年那一战,你的叔伯与祖父其实可以活着回来的,可当年的沈家家主执意关闭城门,  你们全家都死在长安城外!”

        徐洛音握紧圈椅扶手,  不对,文氏说的不对。

        各位叔伯与祖父的死因,  她一直都知道,  是先帝亲口说的——满门忠烈,从容赴死。

        唯有爹爹因当时年纪尚小没有上战场而躲过一劫,  得先帝怜惜,  小小年纪便被封为靖南侯。

        靖,  意为平定,南,意为当年的南疆战乱,这个封号不仅仅是给爹爹一个人的,还是给徐家满门忠烈的。

        可文氏说是沈家人害死了她的亲人,沈家家主执意关闭城门……你们全家都死在长安城外……

        纵然不想去想,可她的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一群将士被围困在城门外的灰暗画面,他们的家就在身后,可他们进不去,里面也没有人打开城门救他们,他们绝望又充满恨意地赴死。

        她从未想过,“靖南侯”三个字来的如此艰难。

        她勉强找回几丝神智,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你说的都是假的!”

        如果徐沈两家之间隔着的是血海深仇,爹爹和娘亲怎么可能会同意嫁给沈韶!

        站在几步远外的红裳和绿袖看出她情绪不对,对视一眼,问道:“少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徐洛音无视她们的问话,死死地盯着文氏,想要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些许破绽。

        可是没有。

        她自信又笃定地笑着,从容道:“你若是不信,去问沈韶,去问沈端敬,去问你远在壑州的爹爹娘亲,看看我说的到底是不是实情。”

        徐洛音顿了下,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她稳下心神,问:“你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为了让我相信诬陷靖南侯府贪墨也有沈家的一份功劳?”

        她想不出文氏忽然将这件旧事告诉她的理由,除非她想要铺垫沈家也参与其中。

        可文氏自己也说了,沈丞相答允这门亲事是因为愧疚,沈韶娶她也是因为愧疚,就算那件事是真的,沈家人也不会再伤害徐家。

        她的神色渐渐坚定起来。

        “唉,阿音啊阿音,你倒是很聪明。”文氏摇头失笑,“你猜对了,我原本就是为了拉沈家下水才说了这么多,不过既然你看了出来,我便不浪费口舌了。”

        她站起身,笑得如往常一般慈和,轻声道:“不过能在活着的时候亲眼见到一对有情人因家族世仇决裂,我也很高兴。”

        疯子。

        直到文氏离开,徐洛音还未回过神,指尖无意识地嵌入掌心之中,她感受不到疼痛,只有彻骨的悲凉。

        如果文氏说的都是真的……

        绿袖眼尖地瞥见地上的血迹,惊呼一声,连忙道:“姑娘,您的手怎么流血了?”

        两人连忙上前,掰开她的手,望着掌心中的血迹急得不得了。

        绿袖飞快地跑去拿纱布和药酒,红裳急红了眼睛,慌乱道:“姑娘,疼不疼啊?您怎么舍得伤自己呢?若是留了疤可怎么办?”

        徐洛音极少见到她冒失的一面,看了半晌,忽的笑道:“原来红裳也会着急呀,我还以为你处处都沉稳呢。你放心,我没事,只是想事情的时候把手抓破了而已,无碍的。”

        绿袖火急火燎地回来了,麻利地倒上药酒缠上纱布,包裹地严严实实。

        徐洛音又笑:“大惊小怪的,真的没那么严重。”

        “姑娘,夫人和您说了些什么?”绿袖鼓起勇气开口,“您为何要掐自己?”

        “只是寻常的小事罢了,”徐洛音笑容更盛,“好了,我再去睡一会儿,你们守在外面便好,大公子回来了也不必喊我。”

        两人对视一眼,踌躇着应是。

        不过到底没敢让她一个人待着,两人轮流守在窗边,小心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一直背对着她们睡觉,终于稍稍放下心。

        沈韶回来的时候便看见一个丫鬟鬼鬼祟祟地站在窗外偷窥,不由得皱眉喝道:“什么人!”

        绿袖吓得一激灵,连忙关上窗,转身行礼。

        阿音的贴身丫鬟?

        沈韶的语气稍微好了一些,问道:“怎么站在这里?少夫人呢?”

        “回禀大公子,少夫人说想睡觉,不想让人打扰,但是奴婢不放心,便和红裳轮流守着。”

        沈韶敏感地听出些许问题,沉声问:“怎么回事?”

        “晨起的时候夫人来了一趟,夫人走后,少夫人的情绪便不太对,还弄伤了自己的手……”

        受伤了?

        沈韶瞳孔微缩,克制着想直接进门的冲动,再次问道:“她们说了什么?”

        “奴婢站得远,什么都没听见。”

        沈韶不再犹豫,直接推门而入。

        他放轻脚步、放缓呼吸,慢慢来到床榻前,坐在床边望着她,一眼便看见她被纱布缠着的手。

        他小心地将她的手托起来仔细打量,见没有渗出血迹,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轻轻将她的手放回原来的位置。

        视线上移,他的目光停在泪痕遍布的侧脸上,眸光微黯。

        他正要叫醒她,却见她身躯微颤,唇瓣翕动,口中说了几个模糊的词,泪痕滑落,将软枕的颜色浸染得极深。

        文氏到底与她说了什么,竟让许久未梦魇的她重温噩梦。

        沈韶顾不得细究,脱靴上了床榻,将她搂到怀中,温声安抚:“阿音别怕,有我在。”

        “爹爹……娘亲……”

        沈韶神色微顿,靠近她一些,凝神细听,她却没再说下去,泪珠却再次滚落下来,灼得他的手微烫。

        他小心地抹去她脸上的水痕,吻了吻她的青丝。

        过了片刻,怀中人终于幽幽转醒。

        沈韶松了口气,轻声唤道:“阿音?”

        徐洛音迷茫地眨了下眼睛,听见他的声音,唇边便露出笑容,可片刻后,她想起什么,笑容淡了下来。

        怕沈韶看出来,她掩饰着躲进他的怀里,声音很轻:“夫君,你回来了。”

        她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她再好好地询问他。

        如果是假的,皆大欢喜,如果是真的……她眸光微黯,没再想下去。

        总之现在不能分神,不能着了文氏的道,她要分得清轻重缓急,现在让爹爹和娘亲早日从壑州平安回来才是最重要的事。

        至于旁的,以后再说吧。

        沈韶嗯了一声,温声道:“怎么又梦魇了?文氏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她无意识地揪着他的衣襟,尽量从容道,“文氏又提了爹爹和娘亲,我忍不住哭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这个文氏……沈韶眸光渐冷,可怕她难过,他没问具体说了什么,只是温声安慰。

        可是目光落在她缠着纱布的手上的时候,他的视线微顿,本能的觉得她在撒谎。

        可他又想起上次也是如此,从静兰院回来之后便将自己关在房中一下午,默默流泪。

        想了想,他问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不小心抓破的,”她往他看不见的地方藏了藏,“绿袖和红裳大惊小怪,非要包扎,根本没什么事的。”

        沈韶微微拧眉,正在思索要不要细问,徐洛音却打断了他的思绪,神色轻快道:“夫君,我有些饿了,咱们去用膳吧。”

        他回神应了声好,还是决定不去揭她的伤疤,文氏很快便要被关押起来了,她的爹娘也很快就要回来了。

        至于伤口,也会愈合的,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两人坐在圆桌前,一边用膳一边说起今日之事。

        沈韶笑道:“此事进行的比我想象中顺利,造反一事虽暂时没有拿到关键证据,但是文尚书与其亲眷已经被押入大牢等候审讯;晋王虽没什么大事,但是晋王府被严加看管起来,惠妃也被禁足;青州兵器一事交由太子处理,太子准备亲自前去搜集物证。”

        顿了顿,他温声继续:“至于靖南侯府一案的疑点,我已经递了奏折上去,想必很快便可以重审此案了。”

        徐洛音笑道:“真好。”

        所有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希望那件事也是。

        想到这里,她的胃口终于好了一些,开始大快朵颐。

        沈韶看着她不同以往的模样,拧眉问:“阿音,难道你一整日都没吃东西?”

        徐洛音顿了下,讷讷应是。

        早上文氏来得早,她没来得及用膳,然后又在床榻上躺了一整日,根本没心情。

        沈韶心疼不已,边给她夹菜边叮嘱道:“不管文氏说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

        再过不久便会查到文氏头上,前来捉拿文氏送入大牢,她做过的事,一个都逃不了。

        徐洛音默默颔首,知道自己现在该说点什么,可她张了张口,却有些词穷。

        文氏说过的话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心里,她不想在意,可那根刺却开始生根发芽,长成带着荆棘的参天大树,顶破她的喉咙,将她刺的头破血流。

        她想立刻开口问他,可她抬头又看见了他眸中的红血丝与满脸的疲惫,话到嘴边换了一句,她问:“父亲和麟儿怎么办?”

        沈韶执筷的手微顿,片刻后才道:“父亲一直不相信那些事是文家做的,我便拿出了那些药粉,又请了太医令,他便将自己关在房中,一直没出来。不过也没什么大事,端进去的一日三餐他都吃了。”

        徐洛音神色复杂地望着他,这个做法可真是简单粗暴。

        他沉吟片刻,接着道:“至于麟儿,我准备明日去书院接他,你想去吗?”

        沈韶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正要岔开话题,却见她微微点头,不由得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徐洛音轻声道:“我早就想通了,麟儿没有错,我会和以前一样对待他的。”

        麟儿还小,万一沈韶再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对待他,她怕他小小年纪承受不住打击。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晚。

        梳洗之后躺到床榻上,徐洛音渐渐困倦起来,今日虽躺了一整日,但她真正睡着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胡思乱想。

        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她听着盥室中的淅沥水声,慢慢进入梦乡。

        可还没睡一会儿,唇瓣上便压上了微凉的唇,独属于他的清新的气味钻进她的鼻息,大脑尚未清醒,她便熟练地抱住他,慢慢开始回应。

        沈韶溢出一声轻笑,在她脸上吻了下,缱绻道:“阿音别急,我先去吹灯。”

        徐洛音顿了下,睁开眼睛,视线恢复清明,她松开手臂,放他去吹灯。

        室内陷入黑暗的瞬间,她慢慢开口:“夫君,今晚我们什么都不做,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这件事迟早都要面对的,我会交代清楚,事先声明,绝对是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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