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
“一二三，四，五。好，到齐了。”肖觉渐抱着胸膛站在餐厅中央的空地上，满意地点了点头，“接下来就是正事了。首先，关于为什么要救你们出来，相信你们都已经很清楚了。”
“为了找你的女儿。”钟毓生回答道，眼中闪着不可置信的光芒，“但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们能找得到？——我们又不是搜救犬。”
他旁边的鲍凯赶忙碰了一下死党的手肘，示意他认真听。
而肖觉渐的确，在帝凛眼里有了丝丝被打断或是质疑的恼怒，那种情绪就像昨晚庄老烧饭时从屋顶烟囱里飘出的烟雾一样，绵绵缕缕。
但好在他开口的时候没有太显露出怒意，不至于让人提心吊胆：“如果你们不想去找找我女儿的话，难道是想要想要一辈子都扎根在这农村里吗？丑话说在前头，这里可不是什么世外桃源，农村并不能永远保你安全。”说着，肖觉渐朝外挤了挤眼睛，一副“你们自己看着办”的神情。
“我可不敢保证所有的村民，都像现在好心收留带我们的这位老先生那样，和蔼可亲。恐怕是因为他自己的子女都离开他去了大城市，且从来没有回家省亲过，才致使他对小孩子那么富有同情心吧。”肖觉渐见他们半天没有反应，补充说。
“那他就是留守老人了？真可怜。”牧也婷砸了砸嘴，“我昨天去他院子外面那棵梨树上摘果子的时候，他老人家也在树下发呆呢，一见到我就絮叨叨的，说他现在伸手都摘不下梨子了呢。还有他说——他问我以前那些偷摘果子的孩子去哪儿了？一脸难过的样子。”
唉，真的是，都是上学了呗，还能怎么样？帝凛暗暗窃笑道。她记得自己那时候有多讨厌上学读书背课文了，简直是不共戴天，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比读书更让她绝望的境地。真的是人长大了，什么都见识过了。
“嗯，对吧，总而言之你们留在村庄也不安全，”肖觉渐显然没有认真听牧也婷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只是敷衍塞责地应了一句，“所以我的要求是，你们得到附近的一个山林，去找在那里的一个兽人聚落，估计它就是从我们组织里逃出来的兽人组建起来的。因为我们基地在之前——大概四五年前吧——发生过一次大□□，越狱事件，几乎所有的兽人都逃了，包括我的女儿很遗憾我们也没有什么补救措施。”
“他们是怎么撑到现在的？军队不会开过来把他们灭了吗？”钟毓生震惊地问道。
“这——这里面的详情我也不清楚。但是用脚指头想想都可以料到，军方一直在绞尽脑汁，想方设法揪出他们的根据地，很可惜他们的目标藏的总是很隐蔽。我推测他们肯定不止有一个藏身之处，而且绝对隔一段时间就会搬一次场地。那些兽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可不是我们教他们的！”看到孩子们看他的眼神，肖觉渐赶忙摆摆手。
“这说明他们为了躲人类搬来搬去的，唉，好可怜啊。”钟毓生呼了一口气，垂下眼睑，“我在城里住的时候，每搬家一次都要花大量的成本，还要不停的搞装修啊什么的，又会劳人伤财三两年。我妈还动不动、几乎每天都要对那些装修员工发脾气呢，一定要有人去盯着他们。唉，搬家真是件苦差事。”
哥们，你是在和窗外的知了聊天吗？这关注点都跑到哪里去了帝凛无语到险些捂脸。
“你看他们的根据地离农村这么接近就该知道了，军方也不敢来大的，只能从小的入手了。”肖觉渐往窗外看了看，“不过那些兽人要是你们去的话，应该不会有大的波折，就是说是从实验室里面逃出来的就好——但是千万不要提到我的名字以及提供的帮助，他们对科研人员准没什么好感，嗯——，要是他们之中还有人能记得我的话，希望小姗不要因为这个受到他们排挤吧。”
牧也婷一听，“噌”站起来，差点把坐在她边上的卓寒兮掀个大跟斗，“他们那里真的没危险吗？我们外来人员去的时候真的不会被他们撕成碎片吗？你能确定他们不会怀疑我们吗？”
“肯定会有危险啊”帝凛咕哝着扶好卓寒兮。
“这你不用还担心。”面对牧也婷，肖觉渐竟然没有像对待其他人那样不耐烦的语气，但帝凛坚信这是因为肖觉渐也和她一样，畏惧那位的无情铁拳。
“经常有兽人逃到他们那边去，算作是投奔吧。其实我们也有做过试验，偷偷放出来几个兽人，在他们身上绑上定位装置和摄像机，然后暗地里推动他们逃往兽人聚落。但每当他们被聚落里的兽人——侦察兵找到的时候，对方做的第一件事情都是寻找并拆除这些东西，没有一次例外。”
“哈？没有遗落过吗？”帝凛怀疑地眯起眼睛。
“从没有过。”肖觉渐肯定的回答。
鲍凯抬起食指抵在下颚，“他们难道有金属探测仪？”
“像我们大考时用的？在我们身上比划来比划去的？”钟毓生吐槽，脸上的表情简直嫌弃的不能再嫌弃了。
与此同时帝凛却在拼命回想：金属探测仪是什么？听上去好高端的东西，他们在哪里买到的？
“我更倾向于他们之中有人拥有类似的异能。”肖觉渐面无表情地回应道，显而易见的，已经对他们没完没了的疑问感到厌烦透顶了。
帝凛挪了挪大腿，让自己贴在冷冰冰的石墙上，以便于更加集中注意力地倾听。
“负责在聚落外围的侦察兵，他们会在你们进入前清除掉你们身上带的所有东西，然后免不了来好几轮检查，你们也别觉得繁琐。恐怕在这之后才能进入到内部。我们一直都搞不清他们真正的栖息地在哪，所以我指给你们的地点也就只能是最近半年前的记录，具体还要你们见机行事了。”
“放心，不会死的。”肖觉渐最后还是安抚了一句，大概面前的人们面色实在不堪入目吧，“他们应该也很需要帮手，怎么说也要壮大组织啊是吧——得了！你们别想这么多，行不？我得给你们系上一些定位装置，否则他们就会怀疑你们是不是太过于清白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们，你的女儿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卓寒兮冷不防一句话问道，把她边上的——不止帝凛，包括牧也婷和男生们都转过头来。
“啊啊，这个——”肖觉渐捻了捻下巴上的须茬，“她叫肖姗，样貌跟我差不多，脸型尤为相似。但是讲真的，都已经这么多年了，相貌应该张开了，我也实在猜不出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唉，希望跟我像一点吧，就是这样子——黑头发，黑眼睛，鸭蛋脸，很可爱，总是红扑扑的。哦，不对，我也不应该说太多形容词。”见着众人或无语或迷茫或放弃挣扎的神态，肖觉渐及时反映了过来。
“你们看到她，应该能从她身上看到我的影子，她那个时候长得真的很像我。”肖觉渐情不自禁地仰起头，望着天花板，眼神仿佛在空中漂移，搜索着什么虚无的东西。
这就是老父亲吧帝凛偷偷对卓寒兮说。后者则是一脸不屑，眼里充斥着鄙夷之情，好像对这种亲情嗤之以鼻。但帝凛还是不免联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又也许，他们在远方也是这样委托别人去找找看踪已久的女儿的？
“嗯，还有她融合的药剂物种具体是什么？讲真的，我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说起来我也不是你们每个人的都能记得，还是不要太纠结了，我这人记性一向不大好。”肖觉渐搓了搓手腕，指了指老早就放在椅子上的黑包，“定位器都放在我包里了。你们自己拿一个带上吧，随便套在什么手腕上或者脚上，用裤腿再遮掩一下，这样子应该够了。唉，这是我带过来最后有价值的物品了。”
“倾家荡产。”帝凛从他的黑色塑料包里面拿出一个同样黑扑扑的环状物体，小声嘲笑。
“要是我说，那些兽人正巴不得多招募一些同类过来呢？劳动力一直都很缺乏，因为经常会受到军方的袭击。”肖觉渐笑了笑，但没有丝毫的和善，“当然，我说的是优质劳动力。你们到哪里不要想着好吃懒做。”
“遭到军方的袭击，是你的同伙上报的，还是说——那难道是国家派遣来的军队？”牧也婷瞪大了眼睛，险些把手里的定位器捏成碎渣。
肖觉渐耸了耸肩，“即使是训练有素的军方也抓不来多少兽人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你说的这么淡定——要是我被抓过去的话，是会被安乐死，还是会被处以极刑，还是会被没完没了地拷打逼供？”帝凛希望自己的语气很淡然。
“这我没法知道。”肖觉渐咳嗽了一声，“但是他们还是讲人道主义的吧。问题是你们现在也不能呆在这个村落里面太久，难道你们真的想要在这里一事无成吗？真的不想要去看看自己的同伴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吗？”
还能是怎么样的生活呀？帝凛长叹一口气，感觉像是有人把一整袋沙子倒进她的咽喉，慢慢沉淀到胃底，凝结成一块僵硬的磐石。
也许我们接下来的生活会像像乞丐一样，或者像流浪汉那样，颠沛流离，余生无望，生活艰苦，厄运连连。
“唉，好吧，我跟着你逃出来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料到。”纯粹是因为那个时候对生活没有任何念想了。
“你们恐怕也不能奢望它太好了。”肖觉渐推了一把眼镜，喟叹道，“不过的确是我们这些搞科研的人扰乱了你们的正常生活，真的是很抱歉。”
“但是目前来看，你们是真的没办法重回正轨了，所以好好面对当下吧，接下来我把地图交给你们，上面只有个大概，你们得自己找到路。你们只要在那边呆上几天，帮我找找看肖姗在不在那里，打听一下也行？”
“联系方式就是把要告知我的内容写在小纸上，投到一个固定的地方，这个点我也会在地图上给你们标起来。我会定期到那边去把纸捡回来。在此外的时间里，我都会呆在庄老家里。如果这社会上有大新闻，我也会塞到那个地方去的。”
“听着好像到不难，只要我敢问，就没有打探不到的消息。”钟毓生拍了拍他的胸脯，自信道。
“别说的这么轻松。”鲍凯冷冷地说道。
帝凛不自主地向窗户那边张望了一下，外面的世界惨白一片，间或会有知了的沙沙声在树林中作响，像在抱怨着夏日的炎热干燥。
的确，没有谁能轻松活着，总要找办法谋出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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