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颗星
韩玺一进门就看见尹薇被众人推搡着来到他面前。
穿着纱裙的尹薇漂亮得就像从天上坠地的月亮。
然而，韩玺的目光只是短暂的停留在她身上几秒后，就放远了。
他一眼就看到藤浅闷闷不乐的坐在桌边吃菜，拿着筷子，假模假样的捡着面前的一盘毛豆吃。
身边根本没坐人，甚是孤单。
他想起以前她坐在东塘高中的教室里，这群人就是这样孤立她的。
而她，也不会想到要去融入别人。
将目光收回后，“碰巧回来一趟，没找到饭吃。听说你们在这儿，就到这儿来蹭饭了。”韩玺轻描淡写的描绘自己出现的原因。
尹薇高兴的站到了韩玺身边。
“我们才刚开动没多久，你快来一起吃吧。”
“我马上叫厨房给你现做几个菜。”老板娘白糖糖热情的接待韩玺，吩咐自己店里的小工，“赶紧去把最好的酒拿出来。”
韩玺落坐到尹薇本来坐的那桌，假装在不经意间挨着藤浅。
在场的几个男生纷纷起身，从邻桌走到韩玺面前介绍自己，递名片，想要结识他，在他身上谋求合作机会。
路可也很放得开的来敬韩玺酒，一脸殷勤的站到他身边，恭维他：
“韩总，你知道吗？当年我们从东塘高中毕业的那一届，我最仰慕的人就是你了。你说，你那么高的智商，上学的时候专门把自己伪装成最后一名的学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当初一起参加学校的物理竞赛兴趣小组，路可曾亲眼见到韩玺跟学校的学霸，高三的卫衍正面pk，解答一道难度系数最高的物理方程式。
在那之前，路可以为韩玺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不曾想，其实他的智商能跟学校里有名的天才媲美。
“上学的时候，我就是觉得那些试卷都太简单了，让我挨个写上正确答案，是侮辱我的智商。”
韩玺淡淡的解释为何自己上学的时候总是成绩垫底。
那时的他是张扬的，狂妄的。
墨守成规，乖乖写几张试卷，然后得到老师跟同学的肯定这样的事，他根本不屑于做。
他连动笔写答案的礼貌都不愿意给学校，次次交白卷。
他不仅交白卷，还天天翘课，去网吧打游戏，在机电厂打架。
学校的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个没有将来的人。
今晚，他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狠狠的打他们的脸。
那一届从东塘高中毕业的人，没有人能比他混得好。
“哈哈，你这是不屑于在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面前表现自己，我了解。”
路可喝得上头，丝毫不跟韩玺见外，热情巴结他：
“所以现在你这么成功，我早就猜到，你进了社会肯定会成为真正的人中龙凤。因为你生来就是天之骄子。”
“呵呵……挺会说话啊。”韩玺端起酒杯，回敬站在他身旁的路可。但是还是保持着松垮的坐姿。
他一点都不在乎这个叫路可的现在是个大人物。
他在意的只有，为何藤浅又再次被这群势利的人冷落。
他一手拿着酒杯，另一只手伸长了，随意搭在藤浅坐的椅子背后。
这个暧昧的姿势弄得藤浅心里七上八下，深怕尹薇就此看出什么来。
所幸尹薇坐在韩玺另外一个旁边，只留意路可几个男生跟他说话，拍他马屁了，一时间没有留意藤浅的脸色，也没看到他把手搭在藤浅身后。
跟这些能文能武的同学们相互敬酒，说了几场话以后，韩玺的一只手还是保持着圈在藤浅坐的椅子背后的姿势。
“这谁啊？”
假装才发现藤浅的存在，也假装不认识她了，韩玺坐正身子，把头伸她面前，故意一惊一乍的问，“我才发现你怎么一直坐这儿，都不说话？”
“这是藤浅。我的好朋友。”尹薇说。
“藤浅？”韩玺假装忘记了这个人，想了一下，说，“谁？真没什么印象了。”
尹薇提醒她：“上学那时候总跟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的。”
“哦，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韩玺问藤浅，“喂，你是不是哑巴啊，来参加同学会不说话，那你还不如不来。”
“我听你们说就行了。”藤浅闷闷的回答。
“别啊，来说说，你现在在干嘛？在做什么工作，谈恋爱了吗？藤浅同学。”
韩玺拿筷子敲摆在藤浅面前的碗，高声问道。
于是，大家第一次把注意力放到藤浅身上，藤浅讨厌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
她抿了抿嘴，不想回答。
她知道，韩玺这是在故意调侃她，为难她。
她不让他乐意，他也不让她轻松。
见气氛有点尬住了，“浅浅她现在是……艺人。”尹薇为藤浅解围。
“啊？艺人？有什么作品？”桌上有人惊问，“不会吧，她上学的时候从来不说话，大家都叫她小哑巴，长大后还真能做艺人啊？”
“开玩笑吧，上学时候语文老师让她上台朗读课文，她都不愿意，她现在还混娱乐圈？”
很快，大家都想起来了，以前班上的确是有一个女生，她很奇怪，很别扭，经常被别班女生欺负，没有人愿意跟她好。
她有个绰号叫小哑巴。
五班的那个奇怪的小哑巴。
每个人提起她的时候，都会这样说。
留意到在场所有人不友善的目光，“就是给人家打杂的，不是艺人。”藤浅低声解释，从嘴边挤出一个干涩的微笑。
“抱歉，我家里临时有事，你们继续，我先出去一趟。”藤浅起身，准备离去。
见她要走，韩玺也准备起身跟着要走。“我也有事，先撤了。”
藤浅低声斥了他一句，“留在这里，不然我再也不会理你。”
韩玺于是作罢，没有跟着藤浅离去。
藤浅走出了白糖糖的酒吧。
水乡的夜色浓郁，民居窗户下，一串串绛红的纸糊红灯笼在风中飘溢。
身边来往的行人都是熟悉的面孔。藤浅微笑着跟大家打招呼。
最早的时候，这里的人是不太欢迎她们母女的，以为她母亲于孟萍是为了钱才嫁给卫衍的父亲卫舒艺，想跟着卫舒艺过好日子，没想到嫁过来不到一年，卫舒艺就破产了。
于孟萍成为了东塘县的笑话。
如今很多年过去，于孟萍藤浅母女安静的生活在东塘，闲暇时分，于孟萍靠给人做衣服维生，之前的那些闲言碎语自然也就散去了。
邻居们渐渐喜欢起这对与世无争的母女起来。
“浅浅快回去吧，要变天了。”迎面走来一个抱小孩子的阿姨，对藤浅说。
“嗯。”藤浅点头，摸了摸孩子的手。
“刚刚是去白糖糖的酒吧里开同学会了吧？今天你们高中好多人都回来了。”
“对，现在要回去了。”
“浅浅，上次说你在市里是做什么工作？”
“我……”藤浅迟疑了一下，回答：“我坐办公室，上班的。”
邻居们都不知道藤浅是一个艺人，当然了，十八线都算不上的艺人，谁会知道。
“再见，要下雨了，我先回去了。”藤浅走回了家。
雨很快自阴霾的天空落下。
阵雨来得很快，且持续时间很久。
藤浅前脚刚走进屋门，雨点就哗哗落下。
直到她洗完澡出来，坐在自己的二楼卧室里擦头发，雨依然还在下。
藤浅看了看手机，没有什么重要的人找他。
电子邮箱里只有一封新邮件，是孙梓发给她的接下来要拍的那部古偶剧的剧本。
藤浅看了两次微信，确定韩玺或者尹薇都没有给她发过信息后，她起身坐到窗边看了一会儿雨，最后她拿出墙角摆放的画架。
已经很久没有画过这幅画的她蹙眉看着那未完成的油画作品。
她画的是一个男人，那是上一次她回东塘时闲着没事画的。
蓝色、黄色、白色三色组成的构图下，置身深蓝森林的男人站在月色下，缺了一张脸。
藤浅慢条斯理的拿出颜料和画笔，动作缓慢的为男人添上了脸。
凭着脑海中一再浮现的那张脸的面容，藤浅一笔一画的描摹出那陌生又熟悉的线条。
从懵懂无知的青春期，到苦闷平庸生活的这一刻，很多次，藤浅都不由自主的想起这张脸来。
所以，应该是很熟悉的。
然而，却还是有些忐忑的面对，他的面容竟然真的会从自己的手下形成。
就像长大后的他们，真的会遇见，会纠缠，会彼此想念。
窗外的雨声哗哗啦啦的落下，穿着一件白色棉睡裙的藤浅专注的补着上次未完成的画作。
纤细的手腕拿着画笔，缓缓的涂抹着。
好几次，屏住呼吸的她闭上眼睛，去想那张脸的样子，将男人的眉眼，鼻翼，颧骨，唇，下巴，一一描绘出。
专注的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
最后，她画完了画，凑上眼睛，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下这幅曲曲折折画了好几年的作品，不太满意，但是也只能这样了。
这时已是深夜，她去卫生间洗手上的颜料，窗外的雨依旧未停。
闷热的房间里开着空凋，见雨势一直不减，藤浅走到窗边，将一盆被雨打湿的栀子花搬进了屋内。
东塘的夏天是炽热的。
雨狂暴，花香浓。
所以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是执着到底的。
过去了近乎十年，他们都未改那份最初的心意。
藤浅是，尹薇是，甚至于，韩玺跟卫衍也是。
藤浅关了灯，躺到了床上，她在心里想，今晚的聚会，后来她走了，那些同学们怎么样了？
白糖糖，路可，还有尹薇等等。
他们应该根本不会介意渺小的她提前缺席了，只会继续狂欢。
那……韩玺呢？
在她走后，被众人围绕着巴结的韩玺应该也没有任何的不愉快吧。
他会不会告诉尹薇，他跟藤浅的事？藤浅害怕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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