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颗星
成年后的卫衍沉默凛冽，较之往日，英俊的五官更为凛冽了。
着一身深蓝色西装，修长身子姿势优美的迈入电梯，带着冰雪的气息。
藤浅兀自打了个寒战。
她完全没有防备会在电视台的电梯里遇见卫衍。
电梯里碰巧只有两人。
门合上了，电梯开始下沉，金属墙映出两人的影子。
卫衍跟她在狭小的空间里站着，一开始没说话，直到电梯到达底层，卫衍才对她说了一句：“搬家为何不告诉我？”
“就，就不想给你添麻烦。”藤浅低头。
那时候，卫家的服装厂倒闭，牵连出一系列的高利贷，老板卫舒艺跑路了，债主每一天都跑到卫家来要债。
于孟萍身体不好，肺病缠身，每天都要去医院治疗，花大量的钱。
藤浅年少，刚升上高一，做不了任何实质的帮助，所有麻烦的事情都靠卫衍一个人解决。
那时候藤浅十六岁，卫衍十七岁。藤浅高一，卫衍高三。
后来卫衍毕业了，上了北方的名校。
一开始，寒暑假还会回来，毫无血缘关系的三人还是生活在一起。
后来，藤浅高中毕业，上了艺校，也能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了，就带于孟萍搬家了，没有给卫衍留下联系方式。
于孟萍的病是顽疾，一直需要花钱。
卫家已经破产了，藤浅不想给卫衍再造成额外的负担，所以她没有给卫衍留地址，也没有告诉卫衍自己的联系方式。
她以为卫衍讨厌她。
“你现在住哪里？把你电话给我。”卫衍递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通讯录添加联系人，让藤浅自己添加她的手机号码。
藤浅没有立刻伸手接。
卫衍朝她投去命令的眼神。
藤浅马上打出一串数字，存名字的时候藤浅想了一下，最后写了自己的全名「藤浅」。
卫衍收回手机后，立刻拨通。“这是我的号码。”
“嗯。”藤浅点头。
“先走了。有人在外面等我。”电视台大楼门口停着一辆显贵的黑色迈巴赫。
车门开了，卫衍优雅迈步，走了上去。
藤浅看着那辆车驶远。
藤浅将手机里的号码存储为「哥」。
在「哥」的下面，还有一串她几乎能倒背如流的尾号5299的号码，事到如今，她还没有将它存入手机。
被哥压在下面的它好像有点可怜，于是藤浅也将它存储了。
于是哥的下面，先前那串没有意义的数字变成了「玺」。
藤浅缓缓走到孙梓的车上。
安霏怡坐在副驾驶，两人回头问藤浅怎么这么久才出来，藤浅远目看见卫衍的黑色轿车的尾灯消失在路的尽头，轻描淡写的说：“碰到一个熟人。”
“谁啊？”孙梓好奇在电视台还能遇到熟人，她认识的人，孙梓肯定也认识。
“你不认识。”藤浅说。
“今晚表现不错，导演特别满意，浅浅，再接再厉啊。明天我带你去试一个戏。”
孙梓对今晚藤浅的表现很满意，她在节目里说了不少的话，有许多亮眼部分。
安霏怡接话：“明天早上我早点去给她化妆。是柳风河的古装剧么？选女三。”
“对。”
“人柳导现在的古偶剧风评可好了。浅浅，加油啊。”
藤浅嗯了一声，脑子里想的却不是什么选角的事，她想的全是卫衍怎么就这样出现了。
带着淡淡的不经意，走入她站的电梯。
越野车在夜色中行驶出一段距离，藤浅问：“电视台十六楼是录什么节目的？”
“科技财经节目啊，有个名人访谈，专门请那些科技新贵集团的老总来科普尖端技术的。”
孙梓经常往电视台里蹿，把电视台的各部门摸得门儿清。
安霏怡回头看藤浅，“怎么？在十六楼遇到熟人了？非富即贵的那种？”
“我遇到我哥了。”藤浅说。
“你哥？”孙梓扬声。
孙梓带她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她还有个哥。
“你哪个哥？”
藤浅没有再说话。
另一边，卫衍坐在迈巴赫上，秘书陈芊玮跟他汇报今日的行程已经基本结束。
今日的最后一个行程，是电视台访问。
陈芊玮跟卫衍一起坐在真皮车座的后排，滑动着手里的平板，继续跟卫衍汇报明日的行程。
卫衍摘下无框眼镜，今日为了上节目，造型师还专门给他做了一个斯文禁欲的霸总形象。
陈芊玮接过他的眼镜，问：“是不是累了？要不然明早再跟你对明天的行程。”
“不用，继续说。”卫衍低声吩咐。
“好，我们尝试新开发的芯片样本正在接洽华绚手机商，明早，我帮你约了华绚的古总见面。下午，有一个跟美国硅谷工厂的跨国会议。晚上，是去舟山的芯片代工工厂巡视。”陈芊玮在耳边玮喃喃汇报。
明明声音那么近，听见了的卫衍却觉得总是走神。
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模糊了，脑海里出现的只有那个穿着一件男式校服衬衫的少女。
那个晚上，她浑身是伤的回来了。鼻青脸肿的，纤细的手腕上全是红痕。校服裙子下的双腿上也有。
仔细一看，甚至还有血。
狼狈的她正好碰上卫衍从外面打工回来没多久。
卫衍坐在客厅，看着她过早发育的身材笼罩在一件男式校服衬衫下，气极的从沙发上腾起，上前就抬手甩了她一巴掌，冲眼尾泛红的她大吼：
“你才多大？就跟男人鬼混，还遇到个虐待狂。是不是专门气我？”
那件校服很宽大，基本上是跟上高三的卫衍穿的校服衬衫一个尺寸了。
卫衍以为她早恋，晚上跑去跟同校男生鬼混，对方还对她玩虐待，弄得她一身伤。
“还嫌带给我的麻烦不够多？要是怀孕了怎么办！”
卫衍狂暴得如同夏天暴雨要来临前的惊雷。
“校服是谁的？”卫衍拽住藤浅的手，问。
“……”挨打的藤浅不发一语，低下头，一声不吭的回房间了。
卫衍觉得很憋火，卫家的一切不幸都是在卫衍的父亲接受了藤浅的母亲进门后发生的。
她们母女搬来后不久，卫舒艺的服装厂就倒闭了。
债台高筑的他跑了，把烂摊子全部扔给家里人。
而家里剩下的三个人，只有卫衍姓卫。
债主都找他，即使那时的他只是一个念高三的懵懂少年，每一天过的日子都是疲于奔命的挣钱给卫舒艺还债，还要照顾藤浅母女。
藤浅的母亲于孟萍一直有肺病，病况反复无常，经常需要住院，花销不菲。
卫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高三那个夏天的。
还好他早就凭优异成绩保送了北方的名牌学府。所以他有时间去给人做家教，修电脑，写方程，做账目等等。
人生最艰苦的那个夏天，其实也不是很漫长。因为他还有一个妹妹陪在身边。
虽然她话少沉默，但是卫衍却清楚的记得那时的自己是被人陪伴着的。
卫衍记得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宁市的火车站。
他要去北方报到了，藤浅帮他拿着行李。两人在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周围也有跟卫衍一样，要北上求学的少男少女，但是都是被父母陪伴着，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要去美丽的象牙塔。
留给藤浅跟卫衍的，只有简单的行李。
卫衍肩上背了一个电脑，藤浅手里托着装了他简单衣物的一个黑色拉杆箱。
火车要出站的时候，卫衍说：“萍姨有什么情况，你就给我打电话。放心吧，我会一直照顾你们的。”
藤浅沉默的点了点头。
卫衍装作毫不留恋的上了火车。
藤浅站在月台上，没有离去，一路目送卫衍坐的列车离去。
于孟萍跟卫舒艺没有领结婚证，算起来，他们不仅没有血缘关系，连法定意义的兄妹都算不上。
可那一天，卫衍却觉得是离开了跟自己最亲近的人。
后来，每一次，无眠的夜半醒来，卫衍想起的都是那一天，年少的藤浅孤身站在月台上目送他离开的身影。
她那么孤单，而自己却还是离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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