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或在楼上担任什么工作,该有多么不幸啊。

        他跟着凯默勒先生往前走,凯默勒先生不厌其烦地跟他说,这些是瓷缸,坯布都要浸泡在里面过夜这些是脱水烘干机这些是台架式烘干机。随后,凯默勒先生关照克莱德可以走了。这时才三点钟。

        克莱德从最近的一道门走了出去,心里一想到自己能在这家大公司做事,自然深感高兴。同时,他又担心自己能不能让凯默勒先生和惠甘先生感到满意。要是不能呢或者说,这一切他要是受不了呢这活儿实在不轻啊。他暗自寻思,好吧,反正最糟的话,他还可以回芝加哥,或是,比方说,到纽约去,另谋工作。

        不过,塞缪尔格里菲思为什么没有亲自接见他,欢迎他呢这位年轻的吉尔伯特格里菲思为什么对他一个劲儿冷笑呢这个布雷莉太太,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他上这儿来,是不是明智之举现在既然他已到了这儿,格里菲思一家人肯不肯助他一臂之力呢

        他就这样一边想,一边顺着还有一些别的工厂的里佛街往西走去,随后又朝北走过一些街道,那儿工厂更多了有制造马口铁的,编织柳藤的,还有一家制造真空吸尘器的大厂,一家地毯织造公司等等。后来,他闯进了一个可怜的贫民窟,虽然很小,可是,他在芝加哥或是堪萨斯城郊外都没看到过这种景象,使他心中感到激愤与压抑,因为这里居民的贫穷与粗鲁,以及社会地位低下,这一切他觉得全都体现出了社会的不幸。于是,他就马上折返,走过西边一座桥,又过了莫霍克河,来到了迥然不同的另一个地区这一带的房子,同他去工厂前不胜羡慕过的那些房子一样。再往南走,又来到那条两旁有树的宽阔的大街就是他刚到此地时观赏过的单就这条大街的外观,就一望可知是莱柯格斯主要的住宅区。路面很宽敞,铺得很讲究,两旁都是一排排令人瞩目的府邸。他马上对住在这条街上的人发生惊人的兴趣,因为他立时就想到,他伯父塞缪尔格里菲思必定是住在这条街上。这里府邸差不多都是法国式、意大利式,或是英国式的,而且是集各个时代最佳式样的大成,虽说这些玩意儿克莱德都是一窍不通。

        这些府邸美丽、宽敞,给他留下很深印象。但他还是往前走去,而且还不时东张西望,被这种高门鼎贵的情景深深激动,心想真不知道自己伯父究竟住的是哪一座府邸。每天早上,他的堂兄吉尔伯特从这类府邸步出大门时,想必是够神气活现的。

        不一会儿,他就在一座府邸前停步不前,看到宅园里有树木、有小径,花坛新近整修过,虽然眼前花朵还没有吐蕊。屋后有一大间汽车房,左边有一座大喷泉,喷泉中央,有一个小孩双手抱着一头天鹅。屋子右侧有一头铁铸的公鹿,被几只铁铸的狗紧追不舍。这座府邸原是仿照古老英国形式而又稍有变异建成,富有一种庄严的气派,他不由得艳羡不已,乃至于完全倾倒,便开口问一个过路行人一个衣衫褴褛、好象工人模样的中年人:“先生,您知道这是谁家的公馆”那个人回答说:“怎么你不知道这是塞缪尔格里菲思的府邸啊。此人就是河对岸制造领子的大工厂的老板。”

        克莱德身子马上震颤一下,好象被浇上了一阵凉水似的。是他伯父的他的府邸那末,屋后汽车房前停着的,就是他的汽车中的一辆。透过汽车房敞着的门,还看得见另外一辆呢。

        是的,在克莱德还没有成熟的、实质上愚昧混沌的心灵里,突然一下子触发了他类似玫瑰、芳香、色彩和音乐的奇思遐想。多美多豪华在他自己家里,有哪一位做梦都不会想到他伯父过着如此的生活如此富丽堂皇可是回过头来,看看他自己的父母,却是那么可怜那么穷愁潦倒,如今正在堪萨斯城沿街传道,在丹佛当然也是这样。经办一个传道馆虽说这个巨富之家迄今还没有一个人出面接见过他,除了他那个冷冰冰的堂兄而且还是在工厂里,如此无动于衷地指派他去干这种下贱的工作,即使这样,他依然感到扬扬自得。反正说到底,他不是也姓格里菲思吗他还是莱柯格斯两个大人物的名正言顺的堂兄弟和亲侄子吗但不管怎么说,如今他已开始为他们干活了。难道说这不意味着等待着他的,将是比他所能想象得到的更好的前途吗只要想一想:莱柯格斯城的格里菲思是何许人也,而在堪萨斯城或是比方说,在丹佛吧那里的格里菲思,又是何许人也。真有天壤之别啊这事可非得想方设法隐瞒起来不可。想到这里,他马上又垂头丧气了,因为,万一此地的格里菲思他的伯父,或是堂兄,或是他们的一些朋友或是职员现在要调查他的父母和他的过去,那该怎么办老天爷哪堪萨斯城那个小女孩惨死案啊他父母颠沛流离的悲惨生活啊还有爱思达啊。他马上满脸愁云,他的梦想正在化为乌有。他们要是突然猜到了呢他们要是突然发觉了呢

        哦,见鬼去吧他到底算什么人呢说真的,他又算得上什么一旦他们知道了他干吗要投奔这里来,那么,他能指望从这么一个富丽堂皇的世界得到些什么呢

        克莱德掉过头去,原路折回。他心里有些懊恼,有些沮丧,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完全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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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克莱德在布雷莉太太帮助下当天就找到的那个房间,是坐落在索普街上。这条街虽说和他伯父住邸的那条街相隔不算太远,可就社会层次来说差得太远了。这种差异,完全足以抑制他自以为毕竟同伯父有近亲关系那种日益增长的想法。这个房间前面,都是一些棕色、灰色、褐色的普通房子,已被烟熏火燎,破败不堪。一些树木在严冬摧残下早已光秃秃,不过,虽然笼罩在烟尘之中,好象依然透出一线生机,预报五月花繁叶茂的日子不太远了。不过,他和布雷莉太太一走进去时,有一大拨灰不溜丢的普通男女,以及类似布雷莉那样的老处女,正从河对岸一些工厂回家转。在大门口招呼布雷莉太太和他自己的,是一位不算太文雅的女人,身上穿一件深褐色衣服,外面罩着一条很干净的细格子布围裙。这个女人引领他们到二楼一个房间,面积不算太小,室内陈设也不错她对克莱德说,不供膳食的话,每周房租四块美元,如果供膳食的话,每周七块半美元。据布雷莉太太说,他在其他地方肯定找不到出这更加公道的价钱,所以他就决定租下来。他向布雷莉太太道谢以后,当即决定留下来,随后就跟一些商店和工厂的职工们一起坐下来吃晚饭,这些人就象他进入联谊俱乐部上流社会以前在芝加哥波林那街时面熟能详的那一类人。晚饭后,他款步来到莱柯格斯各主要大街,只看见一大群难以名状的工人,如按这些大街在白昼的光景来看,他决不会想到入夜后这里竟然麇集着这么多的人少男少女与成年男女他们国籍不同,类型殊异有美国人、波兰人、匈牙利人、法国人,以及英国人。如果说不是指全体至少大都分人都有一种特征愚昧无知,或是心灵上、就是形体上的粗鲁作风,或是缺少某一种风雅、机警或胆量,看来所有这一切,都是属于他当天下午在地下室所见到的那个社会底层里的人物标志。不过,在某些大街上,某些商店里,特别是靠近威克吉大街的地方,他看到另外一类青年男女,衣着整洁,举止活泼他们也许是,而且毫无疑问,一定是河对岸各大公司里的职员。

        克莱德就这样在莱柯格斯城里来回徜徉,从八点钟一直到十点钟。仿佛事先约定似的,那些人群杂沓的大街上,这时突然连人影儿都不见了,显得空荡荡的。克莱德每走一步路,总要把这里所见的一切,跟芝加哥和堪萨斯城进行比较。拉特勒要是现在看见他,看见他伯父的大公馆和大工厂,又会作何感想呢也许因为莱柯格斯这个地方很小,克莱德也就喜欢它了莱柯格斯大饭店整洁、明亮,看来就是当地活跃的社交生活的中心。一幢邮政局大楼、一座有漂亮的尖顶的教堂,以及一块古老而又耐人寻味的墓地,紧挨着一个汽车样品间。在一条小巷拐角处,有一家新盖的电影院。一些少男少女和成年男女,正在大街拐角处溜达,克莱德看到其中有些人在卖弄风情。荡漾在这一切之上的,是希望、热情和青春,而希望、热情和青春正是全世界所有一切创造性活动的基础。后来,他回到索普街自己房间时,心里已有了谱:他喜欢这个地方,他愿意在这里待下去,多美的威克吉大街他伯父的工厂气派又有多大他看到大街上来去匆匆,又有多少美丽、热情的年轻女郎

        现在再说说吉尔伯特格里菲思吧。这时他父亲正好有事去纽约。此事克莱德并不知道,吉尔伯特也不想告诉他。吉尔伯特就对母亲和姐妹们说,他已经跟克莱德晤过面了;还说,克莱德如果不是天底下最无聊的人,当然也决不会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人。吉尔伯特是在克莱德到达此地的当天下午五点半回家的,一碰到麦拉,就漫不经心地说:“喂,我们芝加哥的堂兄弟,不知怎的今儿个给风刮来啦。”

        “怎么啦”麦拉说,“他什么模样儿”因为听爸爸说过克莱德颇有绅士风度,人也很聪明,这就使她很感兴趣。要说莱柯格斯和厂里生活情况,以及那些替他父亲那样厂主干活的人前途如何,她心中都是一清二楚,但她就是暗自纳闷,不明白克莱德干吗要上这儿来。

        “嘿,我可看不出他有什么了不起,”吉尔伯特回答说。“尽管人相当聪明,长得也不难看,可是,说到做生意,他自己承认从没有受过什么专门训练。他压根儿就象在旅馆里做事的那些年轻小伙子。依我看,他认为人生在世,就数穿衣打扮最重要。他穿了一套淡褐色衣服,配上一条褐色领带,一顶褐色圆形帽子,还有一双褐色鞋子。他的领带色彩太鲜绝了,他那件色彩鲜艳的粉红色条子衬衫,就象人们三四年前穿过的那种货色。此外,他的衣服,做工也很差劲。现在我不想再说些什么,因为他毕竟新来乍到,能不能待得很久,我们也还不知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他待下去,老是摆出象是我们亲戚的那副样子,那他的高兴劲儿还是收敛点好,要不然,我就得让爸爸数落他一顿。再说,我想过了一阵,他总可以在哪个部门当上一个领班什么的。依我看,赶明儿他甚至还可以当上一个推销员。不过,他为什么要上这儿来,我就闹不明白了。其实,我想当时爸爸也许没有跟他说清楚,在这儿,不拘是谁,除了真的有杰出才干的人以外,要出人头地的机会本来就很少的。”

        吉尔伯特背靠着大壁炉,伫立在那里。

        “是啊,你知道有一天妈妈提到过他的父亲。她说,爸爸觉得他老是运气不好。也许爸爸总得帮帮他忙,能不能把他安插在厂里。妈还告诉我说,爸爸总觉得祖父在世时多少亏待他的父亲了。”

        麦拉说到这儿顿住了;吉尔伯特虽然在这以前从他母亲那里也听到过同样暗示,现在却偏偏装得不懂这句话的涵义似的。

        “哦,这事可不归我管的,”他接过话题说。“要是爸爸乐意把他留下来,也不看他合适不合适去做什么工作那是爸爸的事。不过,爸爸自己一向说过,聪明能干的人,每个部门都要,但素质不好的人,通通要开革掉。”

        后来,吉尔伯特看见母亲和贝拉,就把克莱德到厂的消息和自己对他的看法告诉了他们。格里菲思太太叹了一口气。说来说去,象莱柯格斯这样一个地方,象他们这样有社会地位的人家,凡是跟他们沾亲带故,而且又同族同姓的人,都应该非常谨小慎微,同时还应该具有与之相应的举止、情趣和观点才成。现在,她丈夫把很不符合这样要求的年轻人带进厂里来,总不是明智之举。

        可是,贝拉听了哥哥所描述的克莱德后,压根儿就不以为然。她并不认识克莱德,但她对吉尔伯特是了解的;她知道他一下子就会找出某某人身上所有缺点来,其实,依她看,完全是子虚乌有。

        “哦,”吃晚饭时,贝拉听到吉尔伯特又把克莱德的种种怪僻数落了一顿,终于开口说,“如果说爸爸要他,我想,反正总会把他留在厂里,或是早晚还要帮他一点忙的。”吉尔伯特听了心里很不高兴,因为他自以为在父亲厂里拥有权力,贝拉的话对他是一种直接的打击。而他的这种权力,正是他急急乎想要全面扩张的,这一点其实妹妹心里也明白。

        转天早上,克莱德回到厂里,发现他的姓,或是他的外貌,也许两者都有关吧这就是说,他的长相跟吉尔伯特格里菲思先生十分相似使他特别有利,不过对此他一时还不能作出正确的估计。当他走到一号门时,那看门的警卫好象大为惊诧。

        “哦,您是克莱德格里菲思先生,是吧”他问。“您将到凯默勒手下做事,是吧是的,这个我知道。哦,您的号牌,对面那个人会给您的,”说完,他用手指着一个躯体臃肿、自命不凡的老头儿。后来,克莱德才得知老头儿名叫“老杰夫”,负责按时给工人考勤卡打孔,每天七点半到七点四十分,在这过道那一头收发号牌。

        克莱德走到他跟前,说:“我叫克莱德格里菲思,我在楼下跟凯默勒先生一块工作。”老头儿也吓了一跳,说:“当然,当然。是的,先生。您来啦,格里菲思先生。凯默勒先生昨儿个跟我谈起您啦。第七十一号牌是您的。我给您的是杜维尼先生的老号牌。”克莱德已经下楼,来到了防缩车间,这时,老头儿掉过头来,冲迎面走来的看门的警卫大声喊道:“嘿,这个家伙干吗会活脱脱象吉尔伯特格里菲思先生怎么啦,简直跟他一个模子里浇出来呀。你说说他是谁亲兄弟堂兄弟还是什么亲戚”

        “别问我啦,”看门的警卫回答说。“以前我从没见过他。不过,当然罗,他跟格里菲思一家是亲戚,准没错。我正想向他脱帽行礼呢,后来,定神一看,原来不是他。”

        克莱德一走进防缩车间,发现凯默勒先生还是如同昨天那样,既是必恭必敬,而又模棱两可。凯默勒如同惠甘一样,对克莱德在这个公司里的真正地位至今还不能加以断定。前天,惠甘曾经告诉凯默勒说,吉尔伯特先生没有说过一句话使惠甘先生认为对克莱德可以特别放宽,但也决不是认为对他就可以特别严格。恰好相反,吉尔伯特先生说过:“在上班时间和工作性质上,他应该跟所有职工完全一样,绝无例外。”不过,吉尔伯特给他介绍克莱德时,却说:“这位是我的堂弟,他想要学学我们这一行哩。”言下之意,就是说,克莱德在这儿待不长久的,他将从这一个部门调往另一个部门,直到他对本厂产品制造过程完全了解为止。

        因此,克莱德走了以后,惠甘就对凯默勒等职工低声说,也许克莱德是老板的心腹所以,他们可得“小心防备”,至少在目前还没有弄清楚他在厂里的地位以前。克莱德也觉察到这一点,相当得意扬扬。他不由得暗自思忖,先不管他的堂兄吉尔伯特对他态度如何,就凭这一好兆头,也许他伯父就会帮助他,使他得到一点好处。所以,当凯默勒先生向他解释,说他要干的工作并不太艰苦而且暂时也不要他干太多的事情时,克莱德听了,不免就带着一点儿优越感了。因此,凯默勒对他也就更加必恭必敬了。

        “您的帽子和衣服,挂在那边柜子里就得了,”他语调温和,甚至于奉承讨好地说。“随后,您可以在那里拉出一辆小车,推到一层楼去,把一些坯布车下来。上哪儿去车,他们会指给您看的。”

        随后的那些日子,克莱德觉得既有趣又烦恼不堪。先说这个特别含辛茹苦的社会阶层,以及他自己在这里所处的地位,有时就使他感到困感不安。比方说,在厂里,他周围的那些人,他未必乐意跟他们交朋友远远地不如任何地方的侍应生,或是汽车司机,或是职员。如今他看得非常清楚,他们在智力上与生理上个个都是笨头笨脑,或是粗手粗脚的人。他们身上所穿的衣服,只有最低贱的苦力才穿只有把自己的仪表看成是最不重要的人才穿他们心心念念想的只是干活和艰苦的物质生活条件。此外,他们不知道克莱德何许人也,或者也不知道他的来临将对他们的个人地位有何影响,因此,他们对他都持怀疑态度。

        果然,一两个星期以后,他们知道克莱德是本公司总经理的侄子,秘书的堂弟,因此,看来不可能在这儿长期从事低微的工作,他们就对他更加和和气气了。但因这事在他们身上又引起了自卑感,所以对他表示又妒忌,又怀疑。说到底,克莱德毕竟不是他们里头的一员,而且,在现有条件下,他也决不可能成为他们里头的一员。他尽管可以对他们笑,对他们完全客客气气但他也经常跟地位比他们高的人接触,可不是吗至少他们就是这么想的。他在他们心目中是属于富裕、优越阶级的一分子,而每一个穷人都懂得这就意味着什么。穷人不论到哪儿都得站在一块儿啊。

        就克莱德来说,开头几天坐在这个怪别扭的房间里吃午饭,心里纳闷,真不知道这些人干吗老是对一些在他看来索然无味、无聊透顶的事情深感兴趣,比方说,运下来的坯布质地如何,在分量和质量上有哪些小毛病,最近一批二十卷坯布,与前一批十六卷坯布相比,紧缩程度还很不够;或是克兰斯顿柳藤制品公司本月份缩减职工名额;或是安东尼木器公司贴出了一道通告,说星期六工作半天,去年始自五月中旬,但今年却要自六月一日起才实行,如此等等,不一而足。看来他们全都醉心于单调琐碎的日常工作之中了。

        于是,他心中就常常回想到往昔那些快乐无比的情景。有时,他真巴不得自己又回到芝加哥或是堪萨斯城。他回想到拉特勒、赫格伦、希格比、路易斯拉特勒、拉里多伊尔、斯夸尔斯先生、霍丹斯,这一伙无忧无虑的年轻人,而他正是他们里头的一员。他暗自思忖,此刻他们正在干些什么呢霍丹斯现在怎么样了反正那件袭皮外套,最后她弄到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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