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三金见树已经锯得差不多了,心中高兴,让炊事员煮萝卜犒劳大家。二十几个男人很快就吃完了三十多斤萝卜,还都有些没吃饱。

        大约到凌晨三四点钟,还剩下最后一棵站着的光腚树。这是一棵大柳树,有两三围粗,就长在村子西头。这棵大柳树究竟已长了多少年,谁也不知道。柳树的有些大枝已经干枯,树干中央也朽出了一个大洞。多少年来,五排的男女老少都把这棵大柳树看成是神树,常在树下烧香磕头,求树神保佑。有的人还给树神挂了红。村民们对神树又敬又怕,谁从树下经过,都要默默念祷几句,生怕得罪了树神。偶尔有小孩子淘气,爬到大柳树上玩耍,这孩子的家长必定一迭连声地把孩子从树上喊下来,然后诚惶诚恐地跪在树下,求树神宽恕。没有人敢碰这棵树的一根枝条,甚至是一片叶子。到一九六0年,神树的权威遇到了挑战,饿急了眼的村民们大着胆子扒神树的皮吃,把神树扒得千疮百孔,皮开肉绽,像一个一丝不挂的老人。现在要锯这棵树,二十几个男人都有些发怵,畏畏缩缩地不敢靠前。有人建议先在神树下放一挂鞭炮,再烧一柱香,求树神原谅。可三更半夜的,到哪儿去弄鞭炮啊二十几个人只好齐跪在树下,每人给神树磕了三个头,然后才开始锯树。树太大,三金让人用两条锯从树两边对着往里锯。没事干的人大都远远地站着看,等着换班;几个困极了的人蹲着打盹儿。当换到第四班时,锯条已经显得有点儿短。拉锯的人只好把锯退出来,从另一个角度锯。这时候刮起风来。汽灯的火焰在空中跳荡着,发出“呼呼”的响声。风在不断加大。汽灯的火焰突然在风中巨烈地跳动了几下,然后变成一个大火球向半空飞起,随即又散成无数的小火球,像在半空中炸开了一朵礼花。火球散去之后,四周漆黑一片。

        “灯芯烂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更多的人则是沉默。饥饿与困倦已经让人们对身边的一切失去了兴趣。

        “快给汽灯换个灯芯”三金大声喊。不知道在给谁下命令。

        有两个人走到汽灯前,摸索着给汽灯换灯芯。就在这时候,大柳树突然响起“咔嚓咔嚓”的断裂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快点跑,神树倒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黑漆漆的夜里,谁也看不清大柳树究竟在向哪个方向倒,大家只是本能地向外跑,都希望离大柳树远一点。大柳树继续“咔咔嚓嚓”地响着,之后便一声巨响,倒在地上。大家惊魂始定,点着汽灯,围在大柳树周围看。就见大柳树的树冠高高地耸向半空,像一座小山。大家都忍不住吐吐舌头。

        总算把所有的光腚树都锯倒了,大家都长出一口气,准备回家。有人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大家互相看看,不见了一个叫大猫的人。喊几声,听不见大猫回答。向四周找找,仍不见大猫的影子。三金以为大猫偷偷溜回家睡觉去了,气呼呼地骂起来。有个人心细,借着灯光向树冠下找找,见大猫被压在树冠下面,急忙大叫起来。这一下大家着了慌,一齐围上前,急忙把树枝扒开,见大猫趴在地上,头被一个断树杈子顶着。树杈子周围是一片血。大家慌忙把树杈子锯断,把大猫拖出来,见大猫的头被树杈子戳了个大窟窿,人已经死了。这个可怜的大猫,在刚才灯灭树倒的时候,正蹲在离大柳树不远处打瞌睡,没能及时逃离,白白搭上了性命。

        天亮了。大猫的老婆孩子闻讯赶来,哭闹个不停。大猫的老婆抓住三金,非要三金赔给她一个活人。三金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只好派人到营部向包一瓶报告。包一瓶见一大清早就有人来报丧,气得火冒三丈,大骂五排的人干活不长眼,又骂三金指挥无方。骂归骂,但此事事关重大,包一瓶不敢甩手不管,只好带着一肚子气去五排处理。包一瓶来到大柳树旁,不由分说,先把三金训斥一通,然后再去安慰大猫老婆。人死不能复生,哭闹也是枉然,况且大猫老婆也没有太多的力气哭,只好商量如何办后事。大猫老婆提出两个条件:一是给大猫做一口大棺材,排排场场地给大猫办丧事;二是让营里养活她孤儿寡母四口。包一瓶和三金低声商量一阵子,劝大猫老婆:“反正人已经死了,做再大的棺材也没有用。再说,现在人都饿得摇摇晃晃的,做了大棺材也没人能抬得动。倒不如把丧事办简单一点,营里、连里从别的方面多给些照顾。”大猫老婆想一阵子,含泪点头答应。包一瓶当即表态,营里拨给大猫一家三十斤白面,再让三金从四连拨给大猫一家二十斤小米,总共是五十斤。五十斤米、面在那时能换一个十七八的大闺女,也就算是能抵得上大猫的命了。大猫老婆又含着泪答应下来。包一瓶又低声安排三金,如果大猫老婆再提出什么条件,可以先答应着;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件事压住,绝不能让检查团的人知道。安排完毕,包一瓶匆匆离去他还忙着去迎接检查团呢。

        三金让人找来几块薄木板,钉个狗头碰,把大猫弄到村外埋掉了事。就这样,三十斤白面、二十斤小米摆平了一条人命。

        县里的检查团并没有在预先定好的日子来,他们推迟了检查的日期。可怜的大猫,就这样白白地做了牺牲品。

        4

        两天后,县里的检查团终于来了。检查团有二十几个人组成,县委书记领队,公社书记做陪。包一瓶率领手下的大小干部十几人,迎出三四里远,把检查团接到营部。营部里早已准备好滚烫滚烫的茶水。包一瓶亲自提壶倒茶。单云端一杯茶递给县委书记。县委书记看看单云,笑着对包一瓶说:“你们真不愧是全县的模范营啊,瞧这勤务员,不但年轻漂亮,气色也好得很吗”说罢大笑。检查团的人都跟着笑。单云被笑得满脸通红,不知所措。三老鼠也往前凑凑,想给领导们端茶。包一瓶推三老鼠一把,把三老鼠推到一旁。三老鼠还有点儿不情愿,似乎不愿意失去这样一个出头露面的机会。检查团的人见三老鼠傻得可爱,都笑。

        笑声过后,县委书记让包一瓶汇报工作。包一瓶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大通假话,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县委书记非常满意,连连点头。

        汇报完工作便是参观。县委书记点名要参观三个地方:一是三营的木工厂,二是四连五排的大伙房,三是三营的幸福院。包一瓶连连答应,带着检查团去参观。

        检查的第一站是木工厂。木工厂里,几十个工人正各自忙着手中的活。县委书记兴致勃勃地向工人们打招呼。工人们有的看看县委书记,有的连看也不看,好像县委书记和他们没关系似的。县委书记干干地笑一下,转悠着看工人们干活,连声赞扬木工厂搞得好。包一瓶不停地点头陪笑。县委书记一眼看见了宝贵,紧走几步到宝贵跟前,对包一瓶说:“这位同志我认识,是条好汉。他在水库工地上光着膀子推车,人都累昏过去了,还是坐我的车去的医院呢。”说完,伸出手跟宝贵握手。宝贵忙伸出双手握住县委书记的手,诚惶诚恐地、又带着几分狡猾地看着县委书记笑。包一瓶在一旁对县委书记说:“他叫宝贵,一直表现很好,营里才安排他在木工厂干活的。”县委书记满意地点头,并问宝贵在木工厂生活得怎么样,能不能吃饱;又问宝贵家里有几口人,平时都吃什么,挨没挨饿。包一瓶怕宝贵说实话,不停地给宝贵使眼色。宝贵明白包一瓶的意思,对县委书记说:“吃得很好,很饱,家里人也吃得很好,很饱,没挨饿,没挨饿。”说完便低下头,觉得两眼酸酸的,似乎要流下泪来。县委书记又点点头,对包一瓶和公社书记说:“你们的工作做得不错吗在当前形势下,你们能做到这样,尤其难能可贵”包一瓶和公社书记都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县委书记又走到一堆扁担前,拿起一根桑木扁担,细细地看。公社书记知道县委书记会几路拳脚,便笑咪咪地请县委书记耍几路扁担,让大家开开眼。其他人都鼓掌。县委书记来了兴致,就在原地后退几步,摆个门户,耍起扁担来,把一根扁担耍得“嗖嗖”直响。众人不停地鼓掌叫好。一趟扁担耍完,县委书记做个收势,像个老江湖似的冲大家拱拱手。大家又鼓掌。

        检查的第二站是五排的大伙房。三金已经带着米珠、冯驴儿在村头等候多时。县委书记见三金弯腰驼背,形象卑琐,不由得皱皱眉头。一行人来到大伙房。大伙房里放着个大蒸笼。第一层笼屉里放着地瓜,第二层笼屉里放着萝卜,第三层笼屉里放着窝头,第四层笼屉里放着菜团子。县委书记很满意,问五排有多少人,每人每天能分多少吃的。三金回答:五排共有一百二十人,每人每天能分一斤吃的。县委书记有点儿不相信。公社书记对县委书记说:“五排可是我们公社的先进排前一段时间,他们响应县里的号召,一次就给兄弟公社捐献了三千斤萝卜呢。”县委书记显然对这事产生了兴趣,问五排还有多少地瓜、多少萝卜。三金答称还有八千斤地瓜,一万斤萝卜。县委书记更惊讶,提出参观五排的地瓜窖和萝卜窖。三金连连答应,笑咪咪地带着县委书记一行人来到萝卜窖旁。三金让人用铁锨铲去萝卜窖上面的土,露出红艳艳的萝卜来。县委书记蹲下身去,用手往下扒扒,下面全是萝卜。县委书记又看看萝卜窖的面积,对三金的话不再怀疑,不住地夸三金领导有方。县委书记自以为检查得很仔细,其实还是上了三金的当。这一窖萝卜看上去很多,实际上只是在铲开土的地方放了厚厚一层萝卜,其它地方萝卜就很少。土从哪儿铲开,铲开多大面积,都是三金事先设计好的。县委书记只是走马观花,当然识不破三金的瞒天过海之计。

        检查的第三站是幸福院。幸福院的大院子里,马三良正吆五喝六地指挥着几个人干活,等着检查团的人来。马三良本是水肿病医院的院长,幸福院的事本不归他管,但幸福院是三营的“形象工程”,是这次检查的重中之重,包一瓶才临时调马三良这员强将来坐阵。马三良是个爱出风头的人,又是营里的干事,又奉着包一瓶的钦命,自然就成了幸福院的实权派。幸福院的院长反倒成了马三良手下的小卒子。马三良指挥人们把幸福院的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把院门外也打扫得一尘不染;又让人用土筐装上石灰粉,在院内院外蹲出一溜溜白色的圆圈来,像是一朵朵盛开的白花,煞是壮观。打扫完卫生,马三良又把幸福院里的所有院民召集起来训话。幸福院里共有三十多位院民,大都是和营、连、排三级干部有关系的人。这些人在幸福院里,每天能分到些地瓜、萝卜、窝头、稀饭之类的食物,已经算是很幸福的生活了。马三良告诉全体院民,检查团到来后,如果问幸福院里的生活好不好,每个人都要往好处说,吹得越大越好。谁要是实话实说,或是说漏了嘴,明天就把他撵回家去,叫他回家去吃淀粉馍,叫他饿死众院民齐声答应,说肯定往大处吹。马三良又告诉全体院民,午饭时要坐桌吃大席,菜摆上后不要马上吃,要等检查团的人检查完离开后再吃。谁要是敢私自动一筷子菜,明天就把他撵回家去,叫他回家去吃淀粉馍,叫他饿死众院民听说要吃大席,全都欣喜万分,齐声说:“那是,那是,一定等检查团的人走后再吃。一定吃。”

        检查团的人来了。马三良带领全体院民迎到大门外,热烈鼓掌。县委书记认识马三良,笑着跟马三良握手。马三良简直受宠若惊。县委书记就在原地站着,向马三良询问幸福院的情况,又问院民们生活得怎么样。院民们齐声回答:“生活得好”县委书记问怎么个好法。院民们又齐声回答:“好得像**似的”检查团的人都笑。县委书记也笑笑,然后迈步进院,去检查宿舍和伙房,并要亲眼看看院民们都是吃什么饭。马三良指挥院民们坐成四桌,然后命令炊事员上饭。炊事员应声而动,把一盘子又一盘子菜端上饭桌。每桌的标准是十菜一汤:猪肉炖红萝卜条、猪肉炖辣萝卜条、猪肉炒地瓜丝、炒鸡蛋、清蒸海参底子、清蒸丸子、清蒸假鱼、炒兔肉、煎腊肉、萝卜炖粉条、鸡蛋汤。真是满桌飘香。检查团的人全都睁大了眼睛。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院民们望着眼前丰盛的饭菜,一个个嘴巴张得合不上。有的人肚子里“咕咕碌碌”直叫唤,却不敢动一筷子菜,只能像木桩似的僵坐着,撑死眼睛馋死嘴。县委书记看着一桌桌饭菜,显然被感动了,转身面向检查团全体成员,大声说:“同志们都看见眼前的这一切了吗这就是活生生的现实有些人说大跃进不好,大伙房不好,这样的同志真该到这儿来好好接受接受教育依我看哪,不是大跃进有问题,也不是大伙房有问题,而是这些同志的脑袋瓜子有问题”马三良见机会难得,带头喊起口号来:

        “总路线万岁

        “大跃进万岁

        “人民公社万岁

        “大伙房万岁

        “**万岁

        “中国**万岁

        检查团的人和幸福院的人都跟着喊,直喊得响彻云霄。

        喊完口号,检查也就结束了。县委书记带着检查团的人离去。院民们巴不得检查团的人早点离开,好尽情享用桌子上丰盛的饭菜。检查团的人刚走出大院,这些人便急忙抓起筷子,就要来他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马三良厉声喝住。院民们手拿筷子,迷惑地看着马三良。马三良向院民们挥挥手,指挥院民们离开饭桌,站到一边去。院民们不情愿地站到一旁,手里还都拿着筷子,准备一旦得到开吃的命令,便冲向饭桌。马三良却让两名炊事员把饭桌上所有的菜都收回厨房去。所有的院民全都屏住呼吸,似乎连心脏都已经停止了跳动,眼巴巴地看着炊事员把一盘子一盘子菜端走。院子里静得几乎让人窒息。等到桌子上的菜收完,马三良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声对三十几个木雕泥塑般的院民说:“今天检查,大家表现得都不错,上午每人奖励一个窝头。开饭”院民们直到这时才明白,那十菜一汤原来不是给他们准备的,所有的渴望、期盼全都变成了一场空喜,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涌上心头。院民们木然地低下头,说不出一句话。有一个人实在气不过,愤怒地把筷子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马三良厉声喝道:“你有意见吗有意见滚回家去”摔筷子的人不敢顶撞,忙弯腰把筷子拾起来。

        给院民开完饭,马三良和两个炊事员把那些好饭菜全都抬到营部去了。包一瓶和其他的干部们还在营部等着这一顿丰盛的大餐呢

        第十三章父子情

        1

        三营的木工厂在本营的一座关帝庙里。二十几年前,这座小庙曾小有名气,香火很盛。一九四三年,日本鬼子和当地的抗日武装在这座小庙里打了一次小仗。日本鬼子的炮弹炸塌了关帝庙的大殿,只剩下两面的配殿没毁,庙从此便荒了。关帝庙的院子挺大,正是干木工活的好地方,营里就把木工厂安在了这里。木工厂的厂长也是由马三良兼任。马三良平时事情比较多,不常在木工厂,木工厂的日常事务都由司务长王瘸子处理。王瘸子是包一瓶的远房表弟,上过几年学,认识几个字,因此就做了司务长。此人又瘸又丑,三十五六了,还是光棍一条。

        宝贵在木工厂干不了什么细活,只能给别人帮帮忙。两三天后,宝贵便跟木工厂里的大部分人混熟了。其中特别熟的是拉大锯的大虎、二虎兄弟。拉大锯就是将圆木破成木板,是一种稍微有一点危险性的活。其办法是:将圆木立起来,固定在一棵树上,再把两条长凳子架在空中,拉大锯的人各站在一条凳子上,一推一拉地将圆木锯成木板。这种空中作业要求人要身强力壮、平衡感好。大虎二虎兄弟俩都是拉大锯的高手,能边拉大锯边聊天,绝对跑不了线。

        木工厂的伙食不错,早晨每人一个窝头一碗稀饭,上午两个窝头两碗稀饭,下午一个窝头一碗稀饭。这是全营最好的伙食。工人们领到吃的以后,舍不得吃完,每顿饭都省下来一点,晚上一块带回家去,给饥饿的妻子儿女们吃。宝贵的做法是:早晨省半个窝头,上午省一个窝头,下午省半个窝头,一天共省下两个窝头。大虎二虎兄弟的情况跟宝贵不大一样。兄弟俩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老爹,想当年也是闻名当地的一位木匠,如今老了,不能再干木匠活,只好挺着脖子在家里挨饿。大虎二虎兄弟都是很孝顺的人,不忍心让老爹在家挨饿,就让老爹也来到木工厂,分吃兄弟俩的饭食。早晨,兄弟俩各分给老爹小半拉窝头、小半碗稀饭;上午,兄弟俩各分给老爹半个窝头、半碗稀饭;晚上仍和早晨一样。虎爹每天早饭前拄着棍子到木工厂来,吃完饭便找个向阳的墙跟坐下,似睡非睡地晒太阳,等着吃上午饭;吃完上午饭,仍坐着晒太阳,等着吃晚饭;晚饭后,父子三人一块回家。大虎二虎兄弟除了供养老爹之外,还要再节省点吃的带回家去给老婆孩子们吃。这样,兄弟俩的肚子就欠下了很多亏空。兄弟俩只好勒紧腰带,爬上爬下地拉他们的大锯。

        这天早饭后,宝贵帮着大虎二虎兄弟架凳子。宝贵发现大虎的手有点儿哆嗦,头上直冒虚汗。宝贵问大虎是不是不舒服。大虎说头有点儿晕,身上没劲儿。架好凳子后,大虎试着往凳子上爬,却爬不上去,只好蹲在地上休息。王瘸子恰好走过来,大声喝斥道:“别人都干活,你怎么蹲在那儿歇着不想干就滚蛋”大虎不敢再蹲着,只好挣扎着站起来,勒勒裤腰带,摇摇晃晃地往凳子上爬。宝贵从一旁托住大虎的屁股,把大虎托到凳子上。大虎双手抱住凳子,大张着嘴喘气,好一会儿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二虎已经爬上凳子,将大锯递给大虎,兄弟二人“哧哧啦啦”地拉起锯来。刚拉几下,就见大虎身子一歪,从凳子上栽了下来。宝贵吓一跳,忙走到大虎跟前,把大虎扶起来,问大虎摔伤没有。大虎摇摇头,叹口气。有几个工人见大虎从凳子上摔下来,也都围上来看。大虎爹也颤颤微微地来到大虎跟前,拉着大虎看一阵子,长叹一声,对众人说:“他这都是饿的,为了我饿的。都是我拖累了他啊。”大虎忙说:“爹,我没事,你不要胡思乱想。”就要挣扎着站起来。大虎爹忙摁住大虎的肩膀,说:“你就别犟了,快坐着歇会吧。唉,都是我拖累了你们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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