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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你们,你们”师爷边嚷嚷边用袖口擦额头,额头倒是干净了,粘痰珠儿却挂在胡子稍上,一说话就跟着颤悠。

        “该”刘小灵欢快地拍了下巴掌。

        贾七一的手指离老板的脸只有半寸远:“告诉你,我哥是作家,你们知道一个作家卖多少钱一斤吗”

        老板纵了纵鼻子:“天天在家坐着的人能挣几个钱”

        “胡说八道,是真作家是在中国作协挂过号的。”

        老板回头问师爷:“作协是什么东西生产皮鞋的还有集团呢”

        师爷小声道:“就是写书的,作协里的人全是写书的。”

        老板哼了一声:“写书的算老几缺心眼儿的人才看书呢,你哥要是写钱的还差不多。得了,得了,你哥也挺不容易的,大老员跑我们山西来送死。算了算了,我这人也不黑,五万吧,多一分都不行了。”说着,老板又从桌上拎起一张纸,扔给贾七一。

        贾七一想看看那些家属的手印、脚印到底印在什么章程上去了,于是拿起纸来粗粗看了几眼。这是一份事故处理协议书,除去金额部分空着未填外,最显眼的就是如下这几句话来了:

        “双方本着平等协商的精神达成如下协议:

        1:家属拿到赔偿金后,不得以任何理由,把死者的死亡原因通知政府行政部门和安全生产部门。违者将退回赔偿金,并承担因此给对方造成的一切损失。

        2:本协议为一次性了断,一旦生效,家属不得再以任何名义提出任何要求,否则天诛地灭。

        3:矿上重新开工后,如发现死者尸体,矿上负责全权处理,家属无权过问。如家属执意要领走尸体,将承担因此发生的一切费用。

        4:本协议只此一份,家属凭此领取赔偿金,然后上缴,由矿上保留,家属不得复印、外传。

        5:任何一方违反本协议,另一方保留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问题的权力。”

        天衣无缝这是贾七一的唯一感觉,要不是关系到贾六六他非要高声叫好不可。这是天下所有商人期待的协议,完美得无可挑剔

        “行吧,五万呢,值好几百吨煤了。”师爷又溜了出来,偷偷拽了拽贾七一的袖子。

        “可真便宜能顶上三个河南人了”贾七一冷笑着挖苦他。

        “当然了,你们是北京人,赔偿绝对不一样。您就拿坐飞机说吧,死一个外国人赔多少钱,死一个中国人赔多少钱不得差十倍呀您心里明白,咱中国人就是没人家值钱,国家都这么订,咱不能例外呀。”师爷忽然悲痛起来:“咳我理解您的心情,但人死不能复生”

        第二部分检查团2

        “你他妈还会不会说点儿别的我都听了八回人死不能复生了。”周胖子又急了,他挺着肚子站在师爷面前,似乎要把师爷塞进肚脐眼儿。

        师爷根本不理他,依然对贾七一道:“真理说一百回也不为过,事实就是这个样子。咱们不冲死人,冲活人”

        贾七一看了看窗外被铁条封住的井口,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是啊,那井口太遥远了,遥远得有些迷离,有些不真实。咳挺争气要强的贾六六就这样人间蒸发啦总不能连个尸首都找不回来吧嘿嘿,大哥也真是的,没事跑矿井里干什么去如今倒好,挺大的活人,装骨灰盒里了。不对呀,要是连尸首都找不到,自己连骨灰盒都抱不回去。

        老板看出了贾七一的心思,大度地说:“这样吧,找到了尸首我们通知你,我们负责火化和骨灰盒的费用。这样总可以了吧”

        大家都等了贾七一拿主意,可如今贾七一是真没主意了,他盯着屋顶不说话。

        此时保安头飞奔进来,大汗淋漓地叫道:“老板,大巴子的媳妇疯啦,拿着菜刀要跟咱们拼命”

        “敢”老板腾地站起来,双手叉腰,义愤无比。

        师爷尖声叫道:“不好,一定要把她稳住,下午省里的安全检查团就要来啦。”说着,他拉着老板往出跑。跑到门口,师爷回头对贾七一等人说:“你们先找地方吃点儿饭,开发票啊,我们报销。晚上咱们再签协议,钱的事好说。”

        刘小灵和小赵立刻跑到窗口,果然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挥着菜刀往院子里猛冲,她目光血红,嘴里叽里呱啦地骂着当地土话。老板怒冲冲地上前说了句什么,女人竟一刀砍向老板的脑门。幸亏保安头奋不顾身地扑上去,七、八只手一顿乱划拉,终于抢下了菜刀。接着六、七个保安再次冲上去,将女人硬生生地按倒在地。刘小灵恨得牙根儿疼,拉着小赵就要冲出去评理。

        贾七一突然出现在门口,他张开手拦住他们的去路:“不能去,你们不能暴露身份,这伙子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刘小灵再次望向院里,众人已经将女人抬跑了。煤屑弥漫的空气里,到处是女人声嘶力竭的呼喊。

        贾七一连头都没回,冷静地说:“咱们要稳住,先吃饭。下午我进矿井,看看能不能把我哥找回来。你们三个躲起来,调查团一到就瞅机会把这事捅出来,非把那俩小子弄进去不可。”

        “你你一个人下去”刘小灵的声音里几乎带着哭腔。

        “那是我哥”贾七一大踏步往外走去。

        三人只得跟着他,一时间都没话了。

        中午四人胡乱在王老五的小卖部吃了些东西。

        饭后,贾七一又拿出五十块钱,塞到王老五手里道:“你帮我们准备手电、电池、钢锯,再预备点儿水和吃的。”

        “您这是去哪儿”王老五疑惑地问。

        “我下井,你能不能给带路不管能不能找到我大哥,我都再给你五百块。”贾七一道。

        王老五急得直吐舌头:“我的爷爷,您给我一千块我也不敢跟你下去。好几千米深呢,岔路就跟八卦阵似的,走错一个岔口就上不来啦。再说这里面还跟国营大矿通着呢,国营大矿的井就更深了,人家都挖了几十年了。而且那里面都是不长眼的机器,搞不好就把咱们当煤铲了去。”

        “怎么会与国营矿通着,人家能干吗”刘小灵觉得很奇怪。

        “国营矿的煤层厚,质量好,老板偷着挖呗。万一让人家发现了,老板私下里打点不就完啦。”一提起老板,王老五的面色立刻紧张起来。“再说了,我带您下去了,万一让老板知道,不得打死我呀”

        “照你这么说,他都成南霸天了。”周胖子怒道。

        “南霸天”王老五瞪着眼睛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南霸天不就有个水牢吗犯错的不就是在水牢里关几天吗这儿的老板可比南霸天厉害,他要砸你的饭碗,你就别想吃饭。他要消了你的户口,你就得成了黑户。你们信不信,人家一句话的事人家有钱,有钱人什么事干不成啊什么事不能干呀要去还是您自己去吧,我可没那么大胆子。”

        “哼”小赵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握着兜里的记者证,面目凶恶地说:“这回,我消了他的户口我,我剥夺他的政治权力”

        刘小灵赶紧向他使了个眼色,小赵歪着嘴不说话了。

        贾七一低头想了想:“那你能不能给我画张图”

        “我哪儿有那么大本事那是技术员的事。你只要沿着轨道走就行,就是运煤车走的铁轨。沿着轨道走就丢不了,还有一个就是矿灯线,沿着线路走也没错。千万别瞎拐弯,拐了弯就回不来。千万不能见了明火,瓦斯见火就炸。千万,对了,井口封着呢。”王老五忽然想明白了,贾七一根本进不去呀。

        “那你别管,帮我找一身你们当地人穿的衣服,越破越好。”贾七一坚定地站了起来。

        “两身”周胖子也站了起来。

        “胖子,咱别闹啊”贾七一使劲推了他一把,却根本没推动。

        “谁愿意跟你闹两身破衣裳,我也去,我能让你一个人下去吗”周胖子也扔给王老五五十块钱。

        王老五捧着钱,不知所措:“真是亲兄弟呀咳我们这儿的人全穷怕了。人一穷啊,什么亲戚、兄弟就全完了,光认钱啦”说完,王老五掂量掂量钞票,最终还是放进了口袋。

        第三部分消户口1

        收拾停当,贾七一和周胖子背着满身的工具,在王老五的指点下从一条极为隐蔽的小路进入了矿区。那条小路在垃圾堆后面,是村里的孩子为了偷煤而踩出来的。他先用钢锯把铁条锯开,然后和周胖子偷偷下去。据说矿井口比较隐蔽,在矿区门口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只有从食堂窗户里才能看见。但王老五告诉他们,老板带着不少人去县城接安全检查团去了,绝大部分保安们正在村里劝导个别不服气的家属,其中就包括大巴子的婆姨。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闹得最凶,她居然敢骂老板是畜生,而且想用刀砍老板,这不是要砍全村的财神爷吗所以同是村中居民的保安把她关了起来,听说是让她过过凉风,醒醒脑子。当然还有层意思就是不能让考察团看见她,不能给县里的工作摸黑。

        刘小灵曾问王老五,难道他们就不怕这几个北京人捣乱吗王老五道:“外地人能掀起多大风浪来,死了往矿井里一扔,谁也不知道。所以外地人从不敢在狗子沟闹事。”

        贾七一闷哼一声,周胖子在后腰里插了把扳子,都是一脸的不屑。二人雄赳赳地绕小路先走了,刘小灵和小赵偷偷藏在小卖部里,只等检查团的同志大驾光临。小赵一直在摆弄自己的笔记本,刘小灵知道他在写稿子,只得不错眼珠地盯着通往矿区的道路。

        大约三点钟的时候,刘小灵终于看见几辆轿车从山坡上飘下来。她紧张得直哆嗦,嘴唇都紫了,她回头看了看小赵,只见这小伙子也是满脸通红,口中直冒热气。刘小灵比他大好了几岁,只好安慰道:“小赵,别害怕,他们都是政府官员,不敢把咱们怎么样。”

        小赵嘿嘿笑道:“刘姐,我是兴奋的,我当了三年多记者,头一次碰上这么传奇的事,我能获奖啦。真得谢谢你。”

        “能吗”

        “能我非把这小煤窑整关张了不可。告诉你,我已经把第一篇稿子传回报社了,明天就能见报。我准备再做几回连续报道,让北京人全知道狗子沟的名。”小赵的声音很低,却越说越开心。

        “你怎么传回去的”刘小灵很惊奇,没见小赵打电话啊,更没见他动过小卖部的电话线。

        “您真老土,该退休了。我用手机上的网,这叫无线传输。”小赵的拳头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捶了一下。

        此时车队已经开进了矿区,刘小灵领着小赵,贼一样的溜出小卖部的后门。后门边有个佛龛,王老五正跪在佛龛前磕头呢。两人没搭理他,绕过平房区的垃圾堆,偷偷从贾七一、周胖子走过的小路钻进了矿区。一进矿区刘小灵就下意识地向矿井口看了看,还好在这个角度能看见井口。真不错,没人,估计贾七一他们已经进去了。

        矿区里有不少残破的建筑,二人在建筑中间绕来绕去,最后终于来到了食堂的后窗下。小赵向前门探了探头,赶紧又缩了回来。然后向刘小灵伸出六个手指头。刘小灵明白,前面有六个看门的保安。食堂的窗户很大而且透风,里面的谈话听得非常清楚。

        此时老板正致欢迎辞,朗朗的声音自窗缝中传了出来:“感谢省里领导的光临指导。我们这个煤窑虽然是民营企业,规模不大,但却是咱们县的纳税大户啊国营大煤矿是国家的,人家的税是直接交给国家,跟咱县里没关系。我们才是县里的骨干呢,这两年,咱们县”

        有个声音打断了老板的慷慨陈辞:“我们是劳动局的煤矿安全调查团,你交不交税不归我们管,那是税务局的事。我们这次在全省巡查就是调查一下民营煤矿的安全情况,还是谈你们的安全管理吧。”

        老板尴尬地笑了两声:“各位领导,我们煤矿的安全措施很到位,为了工人的安全,该想的招儿都想了。连续三年来,我们一直是县里的安全标兵,从没死过人。你,把咱们的锦旗抱过来。”接着屋里传出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老板又接着道:“大家看,这是县里发的奖状和锦旗。三年来我们煤矿就没出过重大安全事故,在附近是有口皆皆”

        屋里忽然传出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刘小灵听得出,那是师爷的声音。“这个字念碑。”

        “对,有口皆碑”老板道。

        还是那个曾经打断过他的声音:“真的一次事故都没有”

        “啊那,那折胳膊断腿的事自然难免,不刚我们没死过人那,只有死了人才能叫重大事故,是吧”老板有点儿磕巴。

        师爷补充道:“死了四个人以上才属于重大事故呢。”

        “是的,是的。”这个声音是第一次出现。“我们县政府对安全工作是非常重视的,是工作中的重中之重。经常督促他们搞好安全工作,大会小会地说,嘴皮子都磨薄啦呵呵”

        打断老板的声音又出现了:“可我刚才在矿区走了一小圈儿,很不乐观,这种生产状况很难保证安全。”

        老板抢着道:“绝对安全,有隐患的矿井我们都封了,不下去人,自然出不了事啊。反正咱们这里到处都是煤,再挖一个坑不就完啦。”

        刘小灵实在听不下去了,她从地上抄起块砖头,“啪”的一声,将窗玻璃打得粉碎,接着抬腿就把窗户踹开了。屋里“嗡”的一声,接着有人高喊:“地震啦,地震啦,快跑啊。”

        刘小灵刚要从窗户跳进去,小赵使劲拉住她,径直跑到食堂前门。刚一拐弯,刘小灵就明白了,屋里的所有人都跑出来了,正望着食堂里发呆呢。小赵冲到大家面前,凛然道:“哪位是调查团的领导。”

        有位面目威严的中年人站了出来:“我就是,这是怎么回事”

        刘小灵嚷道:“玻璃是我们砸的,就是要和你们见一见。”

        第三部分消户口2

        老板兔子一样蹿到她面前:“不是告诉你们了吗,咱们的事晚上再说,别在这儿捣乱保安”保安头狂犬一样冲到老板面前,老板叫道:“他们怎么进来的,快轰出去。”

        刘小灵闪身躲过保安头的撕扯,嘴里嚷道:“他们胡说,前天矿井里死了二十七个人,他们把井口封了,根本不去救援。”

        “这女人是疯子”老板伸手又要往腰里摸,师爷拼命地拉住他。

        在团长庄严目光的威视下,保安头终于溜到后面去了。团长盯着老板:“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胡说,他们是疯子,他们根本就不是山西人,他们想讹我的钱,他们他们”老板他们了半天,估计是想骂人又不敢骂出口。

        此时小赵走到团长面前亮出了记者证,解释道:“我是北京报社的记者,特地来调查他们隐报事故,瞒报死亡人数的真相,到现场我们才发现,他们还存在见死不救的事实,简直是惨绝人寰。”接着小赵把这半天的见闻,详实地叙述了一遍,其中还夹杂着不少议论。最后他指着老板道:“他亲口说的,三年来出了七次有伤亡的事故,而且一次都没救援过。”

        “胡说,我根本没说。”老板扎着膀子连续地跳高,似乎在从事某种特定的运动项目。

        “我有录音,你想听听吗”小赵拍了拍口袋,几乎有点幸灾乐祸地说道:“这回咱看看要消谁的户口。”

        老板死死盯着师爷,师爷狠狠瞪着保安头,保安头委屈地说:“你们不就是说要注意录象机吗他那录音机那么小,我怎么能找到呢”

        团长的脖子粗了一圈儿,哭笑不得地瞪着老板:“咱们山西,咱们山西怎么老出你这号儿的啊”接着他瞪着旁边一个穿西装的家伙:“你是主管安全生产的副县长吧,这就是你的标兵单位这就是你工作中的重中之重”

        副县长大大方方地说:“我们的工作不是十全十美的,但他们说的事还需要再调查调查。”

        刘小灵冷笑着说:“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我们有两个人已经下井了,等他们抬着尸体上来吧。”

        团长突然怒吼起来:“还不赶紧组织人去抢救,看看还有没有活的。”

        老板照保安头的屁股就是一脚:“快去,带人下去。”

        保安头凭空一招手,立刻冲过来十几个人,保安头立刻带着大家冲向井口。

        此时副县长悄悄走到团长面前,难过地说:“我工作中有失误的地方,我接受组织的批评。可我真没想到,这些小矿主真是又可恨又狡猾,专门欺瞒基层干部,看来我们还是需要加强学习。”

        老板大咧着嘴,整张脸都变形了。

        团长铁青着连没说话,背着手向井口走去。

        此时井口突然爆发出一阵嚎叫,保安头带去的人鸭子似的跑了出来,然后呈放射状,四散奔逃,转眼就不见了。老板顾不得在心里咒骂副县长了,一把揪住保安头道:“怎么啦又爆炸啦”

        “炸啦大巴子炸尸啦。”保安头甩开老板,飞似的地向外面跑去。

        团长和刘小灵等人立刻快步跑到井口,刘小灵发现铁条早被锯开了,井口里有黑影在晃动,很快一个从头黑到脚人的人出现在井口,目光电一样射向老板。老板也到了,他“啊”的叫了一声:“大巴子大巴子,我,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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