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箫声哽咽(下)

皇后坐在坤宁宫外殿的主位上，因为椅子在台阶之上，皇后坐在上面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而薛钧就孤零零地站在中央，好像一个正在接受审判的犯人那般沉默与凄凉。而皇后也不看他，只是在玩弄着自己身上的手帕，时不时瞟他一眼，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皇后终于发话了，“你可以给本宫做一把一模一样的竹箫吗？”

        对于皇后突然来的这么一句话，薛钧完全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皇后想干什么，皇后见他错愕的表情知道他不理解，“本宫说的是你腰间的那把箫。”

        薛钧下意识得往腰间看了一眼，立刻明白了，可是他又糊涂了，怎么皇后突然有此要求。

        而皇后似乎能看穿他的心思一样，“如果本宫没看错的话，你的箫是你自己制作的吧？”

        “是的，娘娘好眼力，莫非，娘娘也是爱箫之人？”薛钧有气无力地和皇后聊了起来。

        皇后笑了笑，“并非本宫，而是本宫的父亲，本宫小时候曾经接触过。”

        “原来如此。娘娘喜欢这个？”薛钧把腰间的箫取下，双手水平地拿着。

        “可以这么说。”

        “如果娘娘不嫌弃，臣愿意把这个送给娘娘。”

        “本宫见你常把箫带在身上，想必这把箫对你有重大意义，本宫不想夺人所爱，只希望你能做一把一模一样的，不知是否可以？”

        “臣惶恐，难得娘娘喜欢，当然可以。”

        “那好，本宫还有一个请求。”

        “娘娘请吩咐。”薛钧马上两手抱拳，躬着身子准备接令。

        “本宫希望越快越好！”

        薛钧虽然不解，但还是恭敬地接令，“是，臣遵旨！”

        公主自从看到那把箫之后，情况更加糟糕，整天不仅疯疯癫癫地发抖，而且还在胡言乱语，嘴里老是喊着；“不要，我不要嫁，不要逼我，不要……”似乎她记起一些事情，也好像疯得更厉害，皇后密切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由于皇后特别交代越快越好，薛钧丝毫不敢怠慢，竟然只花了一天一夜就把竹箫给做好了。他第一时间就送到皇后跟前，“娘娘，箫已做好，请娘娘笑纳。”

        那把箫是用紫竹做的，箫身颜色呈紫黑色，看上去柔和发亮，上面雕刻着精致细腻的花纹，做工十分精美。接过箫的皇后异常兴奋，“好，太好了。”她看上去非常地喜欢。

        而薛钧却感到莫名其妙，奇怪地留意着皇后的举动。皇后突然对薛钧发一个命令，“薛钧，随本宫来！”

        拿着竹箫的皇后迫不及待地往旖霞阁方向去，其速度很快，薛钧始终紧紧地跟着她的脚步，但搞得奴才们都跟不上，远远地落在后面，他们奋力追赶，样子表现得十分无奈和狼狈。

        很快，皇后就到了旖霞阁，她连通报都免了，她吩咐薛钧在外殿等她，而她自己却直接进入到了寝室，此时公主正在午睡，但皇后等不了了，直接喊醒公主。

        “公主，醒醒，醒醒。”

        公主听到叫声，就渐渐睁开眼睛，皇后趁势把扶起来，并把自己手中的竹箫放到公主的手里，“雨儿，你看这个！”

        公主一看到竹箫一动不动地，眼里充满了恐惧，睁大眼睛紧紧地盯着手中的竹箫，双手渐渐开始发抖，她好像在回忆着以前的事情，她的脑袋在不停地转动，记忆好像要重新闯进她的脑海里，她看上去整个人都不好，脸色发白。

        皇后见她这样，并没有安抚她，而是拼命地让她回忆，“雨儿，你是公主，是两年前的公主，你还记得这把竹箫，你听到过他吹奏的箫乐，你甚至曾经拥有过它，你好好看看，你一定可以记起来的，一定可以的……”

        公主突然发难，一个动作就甩开了皇后，把皇后推倒在地，她自己也从床上滚了下来，跌倒的皇后顾不得自己，急着上前去关心公主。就在这时，外殿传来了熟悉的箫声，皇后知道，薛钧忍不住了，但时间配合得刚刚好。在地上的公主听到箫声以后，突然僵住了，手里紧紧拿着皇后给她的竹箫，静静地聆听着这对她来说久违了的箫声，她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任何举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皇后也陪着她坐在地上，紧紧地盯着她，脸上满满的都是同情的神色。

        就这样过了大概两刻钟的时间，公主慢慢回过神来，她扭过头来用着跟之前不一样的眼神看着皇后。而皇后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对着公主会心一笑，公主居然给了同样的回应，她笑了，但绝不是之前的傻笑，而是有思想、有灵魂的笑。但脸颊上出现了清晰可见的泪水，眼泪正缓慢地从眼睛里溢出，顺着脸颊缓缓而下，滴落在公主的手背上。

        “哭出来吧，你的泪水已经足足忍了两年，大声地哭出来，跟过去的痛苦做一个了断。逃避只会无限期地延长痛苦，过去的两年就是活生生的证明，我知道你绝对能意识到痛苦的，不要再让自已继续沉浸在痛苦的深渊里了，让自己从中解脱出来吧。”皇后在跟公主说话，也许在别人听来，皇后的话非常奇怪，但对于公主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随着皇后的话，公主的身体开始慢慢地抽动起来，“哈、哈、哈、……”她连脖子上的青筋都一览无遗地暴露出来。

        她在笑，但也在哭，渐渐地越来越大声，那虚无缥缈、时有时无的箫声和她的笑声足以撼动整座空阔的旖霞阁，她的眼泪也在疯狂地坠落，脸上复杂到扭曲的表情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拿着箫的双手也握得越来越紧，似乎能把箫握个粉碎无状，指尖的指甲都快要直直地插进自己手心的皮肤里，手心周围布满了血丝……

        她的笑声充满了无比的凄凉、说不尽的委屈，她似乎把整整两年的痛苦与煎熬都发泄在这样异样的笑声中，让听的人没有感到兴奋，而是心塞、心痛和同情。她一直这样笑着、这样哭着，直到无力再笑，无泪可流，直到箫声也在哀伤中消失，她还是笑着、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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