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抉择时刻
艾斯纪年一百一十一年初秋，凯隆城外
放眼望去一片金灿灿的农田，一株株饱满的稻穗弯着腰，随着微风吹过轻轻摇曳着。田中耕作的农民迎来了多年不遇的大丰收，他们辛勤劳作了起来，一片太平气象。
凯元城主心里很清楚，父亲任命自己为新城主，不仅是大臣们，甚至坊间百姓都拿自己和父亲做比较，都说自己比不上父亲的能力和伟绩。所以他就下定决心，排除异己，把对自己有意见的臣子都赶出了城，然后改建城池。希望能做出与父亲截然不同的成绩，甚至可以超越父亲在百姓中的地位。他想开创一种新气象，希望包括臣子在内的所有人民都能对自己爱戴。随后他在城内实行了一系列策略，减少百姓赋税，开垦更多的荒地变成农田。正值今年遇见多年不见的好时节，大丰收让百姓对凯元城主大为改观。
凯元更是大开广埠，让外域异人和其他城邦商贾，才艺之人来到城中往来。一方面丰富百姓的眼界，另一方面也让凯元获得更多的各地风土人情和各地情报。
年轻时的急躁似乎在这位少城主的身上已不复存在。此时的他双颊饱满，脸色红润满面光彩，行为动作从容持重。现在的他只有担心的是自己的妹夫星云季不识时务，玲珑生下了男孩，将来这孩子要继承的是东方城的城主之位，然而现在东方城并没有投靠牧野，这让他相当放心不下。
“泰德城的势力日薄西山，然而牧野城则完全相反，势力不断壮大，这愚蠢的妹夫怎么就看不清这时势之转变！”凯元巡视着城内，脑中想到。只听见一阵马蹄声随之而来。凯元转头一看，只见马上的人是自己的弟弟凯宇。凯宇急冲冲的骑马飞奔到城主跟前后飞身下马，急躁的喊道：“城主，牧野城派了鲁文使者求见......”
“凯宇，别那么慌慌张张的，还以为多着急的事呢。先把汗给我擦干了。”凯元城主笑着说道“这次派鲁文先生来，必定有重要机密的事需要商议吧，你能猜出来什么事吗？”
凯宇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鲁文先生是牧野城主的首席幕僚，也是最得力的大臣之一。除此之外日常还负责牧绅之的教学工作。随着年龄的增长，牧绅之愈发调皮，甚至开始调戏身旁的侍女，这让牧野城主异常头疼；所以就把日常对牧绅之的成长教育也一并托付给了鲁文先生，由他负责管教。此时鲁文先生正站在议事堂外的院子内欣赏风景。
凯元城主二人进入院内后，发现鲁文先生站在院内，急忙向前辑手道：“鲁文大人有失远迎，失礼了。”
“城主不必和在下如此多礼，”鲁文摆摆手笑道：“今日秋高气爽，今年天气甚好，百姓的大丰收之年啊。”
“正是，方才我在城外巡视，见一副秋日大丰收忙碌样，心里说不出的痛快。今年百姓能过一个舒服年了。”
鲁文先生点了点头：“如此光景甚好！城主在百姓心中地位越发稳固了。言归正传，在下本次前来，是牧野城主吩咐在下带几句话来。此事牧野城主极其关注，所以在下只好来打扰城主您了。”他语气平稳，语速不紧不慢，边说边盯着凯元。凯元被鲁文先生看的有些惊慌，不过他还是面不改色，示意鲁文先生继续说。
“牧野城主最关心的还是东方城的事，需要城主多费心尽快解决。”，鲁文先生平静的说道。见凯元城主表情僵硬的点了点头，他仍不慌不忙的道“星云季是你的妹夫，但做事却那么的固执......”
“是啊，我听说他城中的臣子对他多有不满......”
“无妨，主公这次派在下前来，明确告诉在下，希望能让您说服星云季投靠我牧野城。你作为他的亲戚，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示之以威，他必定能理解当前的处境。”
“牧野大人是要我说服他吗？”
“正是。”鲁文老师眯起细长的眼，点了点头，又道：“以阁下的才能，必定能马到成功。且我主公想若此事一定，他便可以安心迎战泰德城，万万不希望另生变故。”
凯元紧盯着鲁文，他看不出这老家伙的脸上有任何波动。虽然目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牧野城和泰德城方面要发生战事，但是若东方城能投靠到牧野城，那双方之间就消除了最后一道屏障了。“牧野大人的意思我已明白了。我也会按照大人的意思去和东方城交涉，”凯元顿了顿，又说道：“不过鲁文大人你也知道，星云季那人年轻气盛，且脾气暴躁，也不一定那么好说服的了。”
“所以，外人更是没有办法，只有凯元城主你才有机会能说服他。”
凯元笑了起来，但表情依旧僵硬。“鲁文先生见笑了。对星云季来说，我固然是他妻子的兄长，但是......”他顿了顿又说道：“他也不会随意背叛泰德城的。我想先生你本次前来，对这困境必定了解，若星云季不答应，相信牧野城也有其他计划？”
鲁文先生并不搭话，只是嘴角扬起了笑容，这让凯元看了心里异常恼火。
“凯元大人是星云季爱妻的兄长，若他不同意归降我牧野城，我家主公怎会袖手旁观？”
凯元的背脊掠过一阵寒意。星云季的性格他多少知道一些。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够劝降这固执的年轻人，可若星云季不投靠牧野城，那么接下来的状况，他也无法掌控了。想到此，他又问道：“鲁文大人的意思是，在牧野城和泰德城发生战争之前，务必要解决东方城的事？不管是软的还是硬的手段？”
鲁文不慌不忙的看着凯元城主，没有说话。
“鲁文大人为何不语？可否告知一二？”
“凯元大人，可擅长下棋？棋艺高超之人，在落棋之前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凯元反问道？对于下棋，他不在行。
“是要了解对方在想什么？然后根据对方想法设置陷阱让他套入。在下先问凯元大人，凯元大人内心认为星云季会拒绝是吗？”
“正是。”
“所以凯元大人必须要根据星云季会拒绝的状况思考对策。”
“你的意思是？”
“凯元大人为何不想想星云季会采取什么对策？若您亲自念及手足之情去劝说，但星云城主却因为忠义也好，个人野心抱负也好，拒绝您的劝降。那凯元大人必然会摇摇头默认离去。如此状况，星云季会怎么做？如何应对大人的离去以及接下来的发展？”
凯元城主一下子脸变得通红。如果自己离开，星云季会做什么呢？看着一旁的鲁文先生，他顿时一顿恼火，在这位使者面前，自己如小学生般被教导。不过这正是凯元自己的缺点-只想到自己应该怎么做，却未曾想若达到目的，要料想到对方会做什么然后才出对策。
“鲁文大人，”凯元继续说道，“若我无法劝服星云季，他必然将玲珑送回我凯隆城。”
“哦？凯元大人的意思是？”鲁文先生饶有兴趣的问道。
“若星云季拒绝我的劝服，那他必然猜想到牧野城主必定以我作为先锋部队对其城邦发动攻击。若是战败，那到时候东方城一片火海。”凯元城主正声说道：“那么将自己爱妻送回安全之地，是他的最佳选择。”
“凯元城主高见。”鲁文微笑着点了点头，“接下来多有劳凯元城主了。”
凯元许久没有言语。方才二人的对话犹如大人与小孩谈话一样。鲁文大人提出问题，给出提示。凯元便根据提示，解答问题。真的是窝囊啊。凯元心想。鲁文先生和牧野城主一样都是老谋深算之人。
见凯元城主沉默不语。鲁文柔和的说道：“若凯元城主出兵东方城，您可有胜算？”
“这是自然。”凯元立马回答道。刚才被鲁文先生一阵的言语让他心里甚是难堪。此刻若再示弱，怕自己会信心崩塌。但是在他内心深处，他并无完全把握能战胜东方城。在父亲病逝之后，虽然他驱逐了怀有二心的家臣，但目前根基还未稳，家臣凝聚力仍然不足。然而东方城却与自己相反，虽然东方城主体弱，老臣虽然对着年轻的城主颇有微词，但这批老臣对东方城那可是忠心耿耿。虽自认自己远胜于星云季，但一想到自己的属下，他便皱起眉头。
“看到大人如此自信，在下也算不枉此行。”鲁文先生微笑着说道。
“这是必然，区区一个星云季，我完全不放眼里。”
“那是自然，凯元大人真是年轻有为。在下幸不辱我家主公的使命，”鲁文又继续说道：“在下有些拙见，不知凯元大人是否愿听一二？”
“你想说什么？”
“据闻东方城内家臣凝聚力很强，若大人无法说服星云季而对其发动战事，在下建议大人先想办法除去这些老臣子，那时......”
凯元顿时感觉背脊一凉，自己内心想法这老狐狸一清二楚。
“若星云季明确拒绝大人的劝服。大人也不可当场发怒，更应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据闻玲珑夫人在大臣中颇有声望，大人也可将若发生战事，必然妻离子散，百姓流离失所明确告知，想必这些老臣必然......”说道这里，鲁文眼中寒光毕露。
门外的树上秋蝉发出了鸣叫声，扰的凯元内心一顿焦躁，此时他的眼神露出了惊讶和恐惧。牧野城主真乃乱世枭雄，身边更聚集了众多有勇有谋之人，这一切都像一块无形的巨石，压的他喘不过气。
凯元想着出神之际，又听见鲁文先生自言自语道：“人真是不可思议呐，虽不是自己的意愿来到这个世界，却非要受到世间种种不公和悲惨。但既然来了，那就便要适者生存吧。”
听闻此话，凯元似乎听出了鲁文话里的意思。不外乎就是告诉凯元城主在乱世，怜悯之心是万不可取罢了。“我明白了，多谢先生的指教。”
就在凯元城主接待牧野使者的同时，泰德城主也派出使者永吉幕僚，以探望卧病在床的星云季为由，来到了东方城。星云季和玲珑夫妇在书房接待了来自泰德城的使者。
“泰德城主特别牵挂星云城主的病情，特派在下前来慰问。”然后令属下将礼物奉上。永吉看了一眼星云季夫妇后，又现一副忧心脸色道：“玲珑夫人照顾星云大人辛苦了，见夫人现在气色不佳，需多注意休息才是。”
见永吉大人说玲珑气色不佳，星云季赶忙转过头望向玲珑的脸。只见玲珑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气色红润如刚刚成熟的果实。这哪里是气色不佳，星云季疑惑。
“夫人现在气色不佳，身体必定抱恙，请夫人先回去休息吧。”永吉继续说道。这让星云季和房间内的其他大臣更是一头雾水。星云季低头沉思了一下，对着玲珑轻声说道：“夫人，你先退下好好休养吧。”
玲珑听丈夫这么一说，就施了一个礼，退了出去。星云季目送玲珑出门后，正襟危坐。看向使者永吉，等他进入正题。
“听闻目前东方城内，以尚夫人为首，仍然与凯隆城关系藕断丝连，若星云城主您现在首鼠两端，怕是今后多生事端。”使者永吉似乎在有意敲打星云季，又继续说道：“我家主公说了，现在凯隆城已经投靠了牧野城，若星云城主没有正确的决定，怕今后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星云季听到来使这话，顿时怒火攻心。但碍于是泰德城的使者，他强压下怒火，正声道：“请永吉大人安心，道义和情义，我自然分的清楚。”
永吉笑了笑，并不立刻答复星云季的话。他本次带着泰德城主的使命而来。东方城的正夫人玲珑是凯隆城主的妹妹，且得知东方城主深爱着这位玲珑夫人，若不能将凯隆城和东方城之间关系斩断的一干二净。接下来与牧野的战争，凯隆城必定参与其中。那到时候东方城如何抉择？是再次联合泰德城抗击牧野城，若是碰到凯隆城出兵，又该如何面对？
“我家主公说了，星云城主乃重义之人，一向和我同心同力抗击外敌。即便我不用特派使者来说，城主也会做正确的选择。”永吉笑着说道。
星云季面色严肃，无意识的咬住了嘴唇。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看向了善部问道：“酒备好了吗？”
“已经吩咐下去准备了，在此之前，在下真是佩服永吉大人能说会道啊，让我这个乡巴佬佩服不已。”善部看着永吉，笑着说道。旁边大臣都笑了起来。大家心里明白，家主和夫人的分开已经不可避免。
窗外刮起一阵秋风，发黄的落叶凌乱的飘落到了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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