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战事阴云

艾斯纪年一零九年已入秋。

  

　　随着秋季稻穗的收割，凯岩城周围的农田内金色稻草堆积如山。因连日未下雨的缘故，城内城外异常干燥，农田干涸，土地龟裂。不时看到稻草上升起火焰，然后化作黑色的灰烬重新铺满农田。

  

　　此时凯岩城的议事大堂内，城主泰德正襟危坐在大堂中央的宽大椅子上。椅子的面前铺着一张虎皮纹路的地毯，以显示一堂之主的威严。只见微微发胖的泰德城主身着泛着寒光的精钢护甲，两边肩头上的护甲刻成虎头咆哮状；身体，胳膊、大腿都已经戴好护甲，显得格外威武。旁边的桌面上放着他华丽的头盔。

  

　　沿着泰德城主的座位两侧，坐着家臣元老，整齐排列。靠近泰德城主左手位的是他的老师兼首席幕僚永吉，他脸上无时无刻都挂着一幅高深莫测的微笑。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内的模样。

  

　　“为何探子还未到？”泰德看向永吉，问道。

  

　　“主公，请不必着急，我相信消息马上就能传到。”永吉看着泰德城主，轻声说道。

  

　　泰德目前并没有把牧野城当做真正的敌人，主要原因在于牧野城和凯岩城两城距离较远，直线处有一座高峰隔断了两城最快捷的行军路线。由于东方城城主个性过于软弱，若牧野城攻下东方城的话，事情就变会的棘手起来。若牧野城扩张了实力，那么对于急于入主京城的泰德城主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星云季要是有他爹那样强悍的话，我谅牧野那个老狐狸也不敢攻打东方城。”

  

　　“不错，这事原本东方城自行就能处理，只能怪东方城的那个小子太年轻了。”

  

　　“对手是牧野城，以他东方城的实力来说显然不够，这次我一定要让牧野老狐狸知道我凯岩城的厉害！”对于出生名门、满腹经纶的泰德看来，牧野城主不过就是一个有勇无谋，不自量力之人。

  

　　“真磨蹭!”。泰德城主小声嘀咕着。这天气炎热无比。他身体被汗水给浸湿透了。其实按照他的个性，原本他并不打算讨伐牧野城。但在早之前他通过情报网获得让他郁闷的消息，说凯隆城的新城主凯元会有异动，这让他非常坐立不安。若凯隆城加入牧野的队伍的话，不好办呐。泰德心想着。所以本次他打算亲征，以免发生意外。

  

　　已过下午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马上就要天黑，不等了。我们先整备好准备出发。”泰德发令道。

  

　　牧野城擅长偷袭，所以日常军队都是轻装上阵，但是泰德的队伍却呈现的庄严齐整。上万人的方阵，前锋部队以盔甲骑兵为主，轻骑兵为辅的。领头方阵的骑兵手持兵旗，威武雄壮。待先锋部队列阵通过之后，弓箭手、长矛步兵方阵紧随其后，然后是中军的枪兵和刀兵部队，接着是辎重粮草，殿后的步兵和轻骑兵的后军。

  

　　泰德的就在中军当中，他乘坐着马车轿子，旁边护卫的是骑兵的亲卫队。轿内有歌者给他轻轻哼着曲子，泰德用手拍打膝盖和这曲调，似乎沉醉其中。

  

　　星云季那小子，为什么要娶那凯隆城的女儿呢？当前的状况让泰德有点迷糊，苦思却无头绪。

  

　　随着歌声曲闭，行军队伍也到了东方城的附近的一座小城。泰德叫来侍从，对他厉声吩咐道：“去告诉东方城的人，令他们马上派人来此处商议。另外全军加强戒备，不得有误！”

  

　　泰德从凯岩城出发至东方城这几日，一路上接连不断的收到来自队伍前方探子的消息。牧野城主已经带军出发，至于目前行军到何处，他全然不知。气的他把前来报告的士兵臭骂了一顿。但他可以肯定，牧野城军队必定会在与东方城唇齿相依的边城附近，与泰德军队短兵相见。

  

　　牧野那只老狐狸用兵总是神出鬼没的，这次他又有什么打算呢？怎么就不能和我堂堂正正的面对面打仗，泰德心里想着。面对这种对手，泰德很头疼。他自认为饱读经书，雅量高致的人。

  

　　东方城内，接到了泰德命令的星云季，派了大臣乔新前往泰德军队的驻地会面。

  

　　东方城内议事厅，星云季城主召集了众位家臣在商议，会面回来的乔新说道：“泰特城主不准备把军队入驻我们东方城内，他计划拐去边上的另外一座城驻扎，在那里整顿然后与牧野军交锋。”乔新的话让议事厅一阵哗然，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看来泰德城主不信任我们！”

  

　　“是嫌我们城主太年轻吗？”

  

　　众人议论纷纷。乔新说道：“泰德城主认为我们城离地方太近，若军队入驻城内，恐怕会孤掌难鸣。”

  

　　“我看他的担忧不仅如此哦。”善部摇头说道。

  

　　星云季看着众位家臣，说道：“事到如今，我们要如何应付？不要满腹牢骚了，想出办法来。”

  

　　“泰德城主如果决定不来东方城，那么凯隆的抉择就会愈发不稳了，若我东方城遭到牧野军的攻击，或许凯隆城会更快倒戈向牧野......”

  

　　“那你们倒是想办法啊。”星云季急切的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已到这关键时刻，城主此时急躁不安，心想果真难当重任。在座的诸位家臣谁也没有掩饰着失望的神情。这让星云季感到巨大的侮辱。

  

　　“城主，请您冷静，”乔新说道，“与泰德城主会面时，他虽然认为城主您太年轻。不过老臣认为不能将此话当做是对您的辱没，而是激励城主您尽快成长。在下对泰德城主保证，不出两年，主公您必定成长为顶天立地的人。”

  

　　“行了，说回正事！这次战事如何看？”星云季见状，正声说道。

  

　　“在下认为牧野军队胜算更高，牧野城方面的军队以轻骑兵为主，且用兵神出鬼没，不拘一格。既然我方要独立作战，最好的策略是即便撤退，也要让对方不能轻易追赶。那么有一处位置是最佳的”善部说完，手指了地图上的一个点。

  

　　“梅生林地？”

  

　　善部点头说道：“对，战事一旦开始，先要守住城池。然后将敌人引诱到我们东方军队熟悉的山林之中，这样他的骑兵的优势就会消失。只要不失败，那么凯隆城便不会轻易投靠到牧野城方面去。”

  

　　全场此刻悄无声息。大家都在思考着善部大臣的话。他们决定做和泰德不同的策略，采取守城战术......

  

　　最终星云季采纳了善部的建议。

  

　　会议结束后，星云季带着一肚子的怒气回到了玲珑的住所。

  

　　此时太阳西下，天色暗了下来。周围万籁俱寂。秋日的夜晚出奇的凉爽，这让星云季的内心多少减少了点怒意。待星云家回过神之后，发现玲珑正站在大门前，面带微笑的等待他的归来。

  

　　星云季看着玲珑，眼神中透着无限的疼爱。不到三个月，玲珑就要生产了。她那隆起的肚子用一件大的罩衫巧妙的遮住了。“玲珑。”星云家笑着看向她，轻声说道。

  

　　“嗯。”

  

　　“众家臣还是觉得我难当大任，不如父亲。”星云家说完，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坐了下来。

  

　　玲珑没有说话，她吩咐下人备好饭菜。然后在星云季身旁坐了下来。看到他的脸庞越发消瘦，她心里感觉一阵酸楚。玲珑强忍住流泪的冲动，怕扰乱了星云季的内心。他端起酒壶朝着星云季的酒杯倒满了酒，低声说道：“大人，身体硬朗才是重要的。”

  

　　“泰德城主怀疑我的能力，所以军队不来我东方城了。”星云季顿了顿，又说道：“家臣也认为我没用，他们一定认为如果父亲还在，那么父亲定会如之前那般指挥将士进攻牧野。而现在，他们却让我防守-固守东方城。”

  

　　星云季拿起勺子，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却又停住，然后摇摇头喝了一口汤。

  

　　此时，腹中的胎儿动了一下，玲珑下意识的捂着肚子，深情的看着星云季。随着肚子一天天长大，她对星云季的爱意一日日的越发强烈。对于阿玲夫人的嫉妒越来越淡。她努力站在星云季的立场去设身处地的考虑问题。身为城主的星云季，身体过于孱弱，感情细腻，这让他感到很担心。最近他夜夜不能安睡。每天晚上玲珑都可以听到星云季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声音，还不时小声自语：“这个混蛋！”“对凯岩城不可掉以轻心。”

  

　　此次的战争，是牧野城与泰德城两方为了各自的野心而战，星云季夹在两城之间，只能力求自保。这让星云季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难受。想到此，星云季在嚼饭的时候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玲珑，”星云季抬起头，表情坚定的对妻子说道：“肚子里面的孩子一定要培养成强壮、勇猛的人，不要像我都不如自己的父亲。”

  

　　这话说的相当突兀，玲珑不由得问道：“您...您的意思是？”

  

　　“众家臣一直说，家父虽然个头不高，但是身体如岩石般坚硬和强壮，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家父说一不二，能让各位臣子服服帖帖的。可是到了我这代......”他说着。消瘦的脸庞上肌肉在微微的抽搐，泪水流下了面颊，“父亲是说一不二的人，而我是瞻前顾后。单纯勇猛的父亲让人爱戴觉得可靠。我自认我考虑周全，却让人觉得不可靠啊。”说完星云季使劲用拳头捶了一下膝盖，肩膀也开始抽搐了起来。

  

　　“大人，我认为大家是担心您的安全，而不是认为您不可靠。”此时在玲珑眼中，星云季如同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年。她好想抱住他，轻轻安慰他。

  

　　“不，不用安慰我，玲珑。我知道我自己个性不如父亲坚强，比不上父亲。就是因为我瞻前顾后的......”星云季用手揉了揉眼睛，又说道：“只要我的孩子是一个勇猛、能力非凡之人，那么定不会受到我现在这般屈辱。也可以不用依靠凯岩城，不用惧怕牧野氏。”，然后他拉住玲珑的手，描绘着自己无法实现的梦。

  

　　玲珑的身体里怀着星云季的骨肉，这让他感觉万分欣慰。“玲珑......拜托你了。即便我星云季有何不测，你也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他眼里含着泪，亲吻了一下玲珑。

  

　　玲珑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她扑到星云季的怀里大哭了起来。明明知道此时自己的悲伤会让星云季更加难受，可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丈夫对她的情意，他没有半分怀疑。作为一个女人，能让丈夫对自己如此。此时的她心满意足。曾经她认为一切上苍似乎都注定，有一双看不见的命运之手在控制着世间的一切。此时丈夫对自己的表白让她更加的坚定，一定要为星云家生一个健壮的男孩。丈夫的父亲是一位生性豪迈之人，而自己的丈夫却因为内心无助而常常哭泣。自己也有几位哥哥，个性截然不同，人生境遇也不一样，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种差异呢？一个人的幸与不幸，似乎并不是自己早之前所想的那样。

  

　　睡觉的时候，星云季躺在玲珑的旁边，却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身旁的玲珑也一晚毫无睡意。“如何才能生下健壮，勇猛的孩子呢？”她一夜都在想这个事。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玲珑起床了。此时星云季才浅浅的睡去。看着星云季消瘦的脸庞，玲珑心里又一阵阵痛。乱世中的瘦弱人生，确实是一种不幸。

  

　　此时城内开始喧嚣起来。根据昨日议事厅后的决议，人们开始做战前的准备，辎重粮草的筹备，或者城内抗敌设施的布置，时不时可以听到臣子们的命令声和战马的嘶鸣声。

  

　　听到外头的喧嚣，星云季也醒了过来。然后匆匆忙忙的起了床，穿好衣服便跑了出去。现在的他不愿再听到臣子们对他有任何不好的想法，不希望他们再说：“城主向来如此。”，所以他想要做的更好，想要起的比他们早，做的比他们更多。

  

　　玲珑走向了门口，只见外头阳光明媚，初升的阳光洒满了东方城内的琉璃瓦顶，泛着金灿灿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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