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明王醋
虽是人间四月，上京却连续下了好几场鹅毛大雪，到处都是一片银装素裹。
这日天朗气清，暖和的像是小阳春一般，走在街上，甚至能听到屋檐下冰锥融化的滴答滴答声。
眼看日过晌午，成璜带着流志居高临下坐在客栈的雅间内，要了一壶清茶，一个人自斟自酌，看着来来往往的过路人群，听着各种千奇百怪的街头巷议。
吃客甲：“哎，你听说了吗？将军府的公子要奉旨和亲啦！”
吃客乙：“听说什么听说，上京这么多将军府，谁知道到底是哪一家？”
吃客丙：“要我说啊，八成就是那中靖侯府曾家，那曾家的大小姐是当今的梁王妃，皇亲国戚啊，又都说这曾公子除了文武双全，还天生一副好相貌——”
吃客丁眨眨眼，看看周围，突然压低了声音，“听说将军府这次要娶的是南边那个土匪无赖兴义皇帝的女儿，听说他那女儿奇丑无比，根本没人要，国丈爷为了向那流氓兴义皇帝示好，主动要求和亲……化敌为友……”
吃客丙：“啧啧啧，这手段，还是这国丈爷高啊！”
吃客乙抹抹嘴，“那这曾公子也太委屈了吧？”
吃客丁撇撇嘴，一脸不屑，“有什么可委屈的，他将军府吃的是朝廷俸禄，自然该为朝廷分忧！再说了，把这个镇山太岁放在家里好生养着，自己再去外面找好的，乐得逍遥快活！”
吃客乙：“俗话说，瘦死的骆驼并马大，虽然老百姓的世景艰难，但那些达官贵人还是照旧喧闹，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可真是让人羡慕哦！”
吃客丙笑了，“你呀，那是只看到狗吃肉，没看到狗挨打……”
吃客甲：“哎，有些人想当狗还当不上呢，一天到晚急得汪汪直叫，为啥，想吃肉呗！”
吃客乙：“可眼下这个时节，出路也算是多，大家都看好漠北的大汗，说他礼贤下士，善用人才……赌场都已经开始押注了……”
吃客丙：“你们说，眼前陛下年幼，朝中大事都是国丈爷一人做主，这行不行啊，听说漠北早就虎视眈眈了，这会不会真的……”
吃客甲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咂咂嘴：“不管这天下姓什么，咱们老百姓的日子不还是照旧过吗？想那么多干嘛，国丈爷该操的心就让他一个人去操就好了嘛！”
一语毕，满桌人顿时笑成一片，继续吃喝了起来。
流志也是来到这上京以后才发现原来这里最繁华的商业街也叫梦花街，梦花街上也有一家宴春楼，本来还觉得蹊跷，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老板是韩城人，大约是为了怀念故土，所以将自己的产业布局的跟韩城几乎是一模一样。
还记得那天在韩城的宅子里收到孟莹派人送过来的信，知道孟莹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流志本以为成璜会气急败坏，没想到成璜在读过那封信后，只淡淡的问了宴春楼的伙计几句，便什么都没有再提起过。
开始的时候流志还在心里纳闷，不过等到一向最不喜喧闹的成璜来到上京后主动提出要住在这人头攒动的宴春楼旁边的时候，他登时便明白了——
成璜是已经算准了，依孟莹的性子，若是真的在这上京城里，就一定会出来凑热闹。
不过说来奇怪，这些日子以来，漠北密探已经在这韩城的大街小巷来来往往的寻了几次，却是一点儿关于孟莹的消息都没有查到，孟莹整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过成璜表面上依旧平静，只每日准时来到这楼上喝茶，看着来往的行人，一坐就是一整天——
“王爷这个，大概就是中州书上说的那个【守株待兔】，对吧？”流志略带调侃道。
“看来你这学问大有长进啊！既如此，还学会了什么，一起说说吧！”成璜显然听出了流志的调侃。
说话间，只见成璜想的嘴角突然勾起一丝浅笑，还优哉游哉的展开了手中的折扇。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就一定会来！没想到这孟莹还真的来了！”流志看着楼下的孟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说啊，怎么不说了？”成璜面露得意的看向流志道。
“还有，还有——”只见流志又朝着楼下撇了一眼，只见孟莹正和一个年轻男子肩并肩的走在一起，两个人有说有笑得的走进了这宴春楼。
顿时灵机一动，张嘴摇头晃脑道，“流水有意逐落花，落花无意恋流水。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说罢，流志偷偷看了一眼成璜，没想到他的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坐在那里若无其事的喝着茶。
“哎，客官，您的鲜肉小馄饨好了，慢用，还有，这里小店特制的陈年老醋，客官喜欢可以尝尝……”
那小二说罢便去收拾旁边的桌椅，眼睛也时不时朝下望望，边干活边感叹道，“哎，真是个美人啊！这一对走在一起可真是般配啊！”
此刻的流志已经不敢再去看成璜的脸色，只埋头仔细的吃着馄饨。
一边吃还一边忍不住看着楼下的一举一动，如果可以的话，流志真想让孟莹和那男子赶快离开这里，但偏偏事与愿违，孟莹和男子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样子，相反，那男子还拿出了一朵珠花，亲手戴在了孟莹的头上，孟莹顿时笑靥如花……
之后两个人还坐在下来，只点了一碗小馄饨，孟莹还亲手喂给那男子吃，两个人边吃边笑……
“不是……公子你酸不酸？”只见小二手里端着水壶，一脸关切的看过来。
流志顿时一脸懵懂转头看向小二：“什么酸不酸？”
店小二：“我说您旁边的那位公子，刚刚可是喝了一整壶我们店里的招牌老陈醋……”
流志这才抬头看着成璜，看着那手里那已经空空如也的醋瓶……
成璜亦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醋瓶，满脸诧异，那表情好像在说自己刚才明明喝的是茶……
只见流志解围般的挠挠头：“不酸！酸什么酸，有什么可酸的？！我家公子他就喜欢喝醋！”
店小二：“……公子好醋量，佩服佩服，不过幸亏像公子这样的奇人世间没有几个，否则，我家这老陈醋都是免费赠送的，要人人都是公子这样的海量，小店怕是早就破产了……”
“既然吃饱了，那我们就走吧！”成璜自己大概也觉出了氛围的尴尬，所以起身便想要走。
只是好巧不巧，刚一转身，就看到孟莹和那男子也朝着这边走来，看样子是要上楼——
成璜慌忙闪身，没想到竟然一不小心踢翻了旁边的一个罐子，顿时，浓厚的酸味自这馄饨店在整条梦花街上蔓延开来，人人闻而叹之……
“啊嚏——”一旁的流志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赶紧捂住了口鼻……
“呦吼，这肯定打翻了醋坛子，怎么酸成了这样？”
“哎呀，这肯定是馄饨店的老陈醋，这酸味啊，怕是要飘上十天半个月喽！”
“真酸啊，一路走过来越来越酸，估计这会子十里外都能闻到了，实在是太酸了！”
一时之间，街上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醇厚的酸味顿时氤氲在整条梦花街上……
“子建哥哥，你有没有闻到啊，好酸啊，怎么这么酸？”只听孟莹一边上楼一边说道。
此刻，躲在转角处的流志一颗心差点跳出来。
“嗯，确实，大概是楼上老陈醋坛子被打翻了吧！”男子笑着说道。
“那算了，我们还是不要去楼上了，实在是太酸了！”孟莹说着停下了脚步，挽着那男子的胳膊走了出去。
听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流志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只是没想到刚刚探出头来，便发现那店小二正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他们，吓得流志和成璜一下。
“多少钱？我赔你便是了！”流志擦了下额上汗珠。
“两位客官不用紧张，这陈年老醋不值钱，不用客官赔，只要客官赏脸多来小店吃两碗馄饨便好了——”店小二笑着点点头。
“嗯，放心！我们肯定经常来光顾——”流志说着抬脚便要走。
只是那店小二站在那里，似乎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你还有事？”成璜开口问道。
“是，难得公子喜欢我们家的陈年老醋，所以掌柜特地送公子一瓶——”店小二说着，笑嘻嘻的将一瓶封好的陈年老醋递给了成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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