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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陌上殇


令人惊奇的是,自从成璜和孟莹把忍饥挨冻从地藏庙“求”来吉符给喜公公戴上以后,公公的身体竟然真的一日好过一日,不过半月的时间便可以像从前一般下地溜达了。

        或许真的是“心诚则灵”吧!成璜本来还担心喜公公熬不过这个冬天,现在看来,却是他“多虑”了。

        这天早晨,成璜在一片沁人心脾的氤氲花香中醒来,他已经好久都没有睡得这样踏实了。

        原来屋内的红泥小火炉烧得正旺,将孟莹前几日折来的腊梅花苞都给催开了。

        打开窗户,只见一场大雪将整个梅溪变得银装素裹。

        “醒了,那就快吃饭吧!”公公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哎,孟莹那孩子被你烧得饭菜给养叼了,现在看我烧得饭菜,嫌弃的很——”

        “孟莹呢,怎么不见人影儿?”成璜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谁知道又跑到哪里去野了,饭也没吃多少,一大早就溜出去了——”公公说着无奈的摇摇头。

        “等下我出去看看,这大雪天气,山间的路滑,我怕她崴了脚。”成璜走着拿起披风便往外走。

        只是刚出院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满院子里都堆满了各种小动物形状的小雪人,有小松鼠,小狗,小猫,狐狸,野鸡……头上还都戴着孟莹平日里做的各色缠花,五颜六色,让这个落寞孤寂的冬日,霎时变得色彩缤纷欢快热闹了起来。

        成璜回头,这才发现公公也走了出来,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孟莹知道你素日辛苦,所以从早上就开始忙活,说要给你一个惊喜呢!这丫头,就这种稀奇古怪的点子可多了!”

        可是孟莹却在哪里呢?

        成璜环顾着满院子的小可爱们,却一直没有发现孟莹的影子。

        直到有冰凉的雪球击中了他的脖颈,他这才意识到孟莹正藏在那小松鼠的身后,赶忙弯腰团起一个雪球准备反击——

        雪白的天地里,成璜一袭藏青披风,孟莹却是一袭粉红披风,两个人就这样在院子里打雪仗追逐笑闹着,那场景美的就像是一幅画,看得喜公公也不禁喜笑颜开。

        “所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数日后,成璜一个人站在落瀑崖下,看着天上缓缓升起的太阳,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浅笑。

        他约了流志今日在此见面,为了公公的身体,他上次特意叮嘱流志要带回几根漠北老山参。

        “王爷,这都是帕露梅嫂子亲自挑选的,都是最好的!”流志把手里的包袱递给成璜,“大家都盼着王爷早点回去呢!”

        “所以那桩婚事怎么样了?查清楚了吗?”听到大家都盼着他回去,成璜又想起了那桩糊涂的婚事。

        “嗯,萨都想了个法子,派人把王爷的画像给巴哈将军送过去了。我来的时候,还没有得到消息,不过王爷放心,大汗已经决定聘娶巴霍族长巴利的孙女做大妃,所以即便巴哈将军的这门亲事不成,我们也还有巴霍族长巴利。”

        “什么?大哥要娶巴利的孙女做大妃?那帕露梅嫂子怎么办?”成璜愕然。

        “王爷可能还不知道,自从明庭大哥继承汗位之后,几次说过要立帕露梅嫂子为大妃,可是萨舞族长从来没有拜见过帕露梅嫂子,他一直都不肯点头,就是大汗也没有办法。后来,萨都听说王爷坠崖的消息,为了拉拢巴霍族,大汗也就只好同意了,据说还是帕露梅撒嫂子亲自去求的大汗,若是大汗不答应,她便要自裁……”

        “簌簌簌——簌簌簌——”只见满树的黄叶遮天蔽日般的纷纷顿时从树梢飘落了下来,是成璜一拳打在了那树干上。

        “对了,这次明庭大哥要娶的大妃,就是他上次为王爷求娶的那一位,巴利碍于当时的形势对咱们是爱答不理,不过这次,萨都说那莫折太提之所以能够从漠北逃出来,也是巴利在暗中助力的缘故,所以大汗的意思是,既然我们在漠北动不了手,就让我这次从中州把莫折太提的人头给带回去,到时候直接摆到巴利的面前,相信他这次肯定不会不识抬举!”

        “可是你知道那莫折太提在哪里吗?”成璜转身问道。

        “上京!而且这次除了莫折太提,在上京还有另外一个人,大汗的意思是,也留不得了!”

        “是梁王,对吧?”成璜一副意料之中的语气。

        传言灵帝曾在南方流寇攻城之前将大随国库黄金悉数转移,其数量之巨令人不可生数,只是当年灵帝骤然薨逝,而当然参与转移那批黄金的人又一个都没有回来,因此,那批黄金也就彻底的不知所踪了。

        据说当年土匪头子胡六浑也是为了这藏金才来攻打上京,亦是无功而返。不过那老土匪自从在云都登基自立为兴义皇帝之后,便大封功臣,再无往日意气风发,尽日沉浸在醇酒美妇中,原来手底下的一群闯将也一样,大兴土木,身边姬妾成群,早就没有了往日的斗志,朝政由一帮只懂溜须拍马的佞臣把持,中正之徒皆被疏远……

        如今的大随国力衰退,民不聊生,老百姓怨声载道,当朝国丈爷却是闭目塞听,一心只盯着小皇帝独掌大权,任由朝□□坏,只重用那些对自己摇尾乞怜的奸佞之徒,全然不顾底层子民的死活。

        又听说为了转变大随的颓势,中州朝廷的有识之士在这十几年间一直在尽力找寻那批黄金之所在,只是可惜一直都没有找到。因此,成璜特意想了一个主意,派人制作并散发出去很多灵帝藏金的谣言,看看到底都有谁在关注这笔藏金,以此来判断他们在中州还有哪些潜在的敌人。

        而这梁王,乃是启皇帝身边的美人妾室所出,但因自幼饱读诗书,聪颖无人能及,所以被启皇后亲自抚养长大。他本是启帝最中意的太子人选,不料后来受到景飒公主案子的牵连,被迫远离庙堂,封为梁王,每日软禁在王府,过上了诗酒田园闲云野鹤的日子。直到流寇屠城,灵帝继位后,他才重获自由,不过为了避嫌,他鲜少露面,除了重大的祭祀庆典,一般都是呆在自己的王府里,吟诗作画,日子过得着实是优哉游哉。

        成璜在海东的时候便已经得到消息说梁王一直在暗中大力搜寻这笔藏金,现下市面上又一直纷传梁王多年卧薪尝胆韬光养晦含辛茹苦,已经在暗中联系各路朝臣,准备清君侧,放手一搏,除去国丈爷一党,之后再以国赖长君为名举行登基大典,重理国政,号召中州百姓奋起抵抗漠北骑兵,意图力挽狂澜……

        所以这个人,必然是留不得了!

        “王爷英明,正是他!对了,还有——”流志这厢刚要开口,突然听到后面的树林里似有窸窣的脚步声。

        “是谁?出来!”流志闻声,一跃追了上去。

        “留活口!”成璜见状亦飞身向前,在流志身后提醒道。

        又是黑衣人,不过这次并不是黑衣死侍,看着那人和流志过招的路数,应该是中州的江湖之士。

        莫非是流志和自己的行踪暴露了?

        漠北明王残害忠良,无恶不作,罪大恶极,所以有传言说中州的江湖人士曾歃血为盟,立誓要除掉这个大魔头——

        所以,会是那些江湖人士吗?

        可是看那人与流志打斗的模样,功夫远在流志之上,要取流志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可那人出手看起来更多的却是脱身……

        当真是奇怪的很!

        成璜等不及要看一看那人的庐山真面目,所以选准了时机,将手中的暗器朝着那人扔了过去——

        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那黑衣人的胸膛和大腿,只见那黑衣人一个支撑不住,便从树枝上跌落狠狠的摔了下来。

        “若阁下是友非敌,不妨以真面目一见!”成璜边说边朝那人的方向走去。

        “王爷,小心!”

        忽然一阵烟雾袭来,流志赶忙跑过来护在了成璜的身前。

        万幸并没有其他的机关暗器,只不过等迷雾彻底散去的时候,那黑衣人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成璜在那周围仔细打量转悠着,心想那黑衣人刚才受了自己的暗算,肯定是走不远的,忽然脚边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成璜弯腰捡起来一看,却是一块极普通家常用的素色锦帕——

        待打开看到那上面的斑斑血迹,成璜顿时愣住了!

        孟莹去韩城采买丝线了,算时间至少还要过一个时辰才能回来。

        小院里看似与往常无异,除了那洒落在地上的斑斑点点的血迹——

        成璜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公公的房间走了过去,只是刚一进门,就被一把匕首抵住了腰腹。

        “为什么不动手?”彼时,公公已经换好了家常衣服。

        “成璜这条命是公公给的,公公随时可以拿去。”成璜一脸坦然。

        “我问你,你到底是谁?”

        “漠北,明曜族,明堂,不过这个名字很少用,家人朋友一般都叫我成璜,这个名字是我娘给我取的。”

        “你就是那个惨死的十八王子明堂?漠北大汗明庭的亲弟弟?你是慕容琬瑆的儿子?”

        “正是!不过没有惨死,是公公救了我的命!”

        “怪不得你身上会有明曜王族神鹰曜日的纹身,那我再问你,三朝元老崔演可是被你陷害?”

        “是!不过世人皆知漠北明王残害忠良,却为何从未听到有人说大随灵帝昏庸,成璜想问公公,倘若灵帝用人唯贤,明察秋毫,励精图治,那么就算成璜机关算尽,那些所谓的忠良之辈又怎么会惨死在自家刀下?”

        “竟然……竟然……”只见公公顿时老泪纵横,看着成璜,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成璜身上的包袱也随之落到了地上,珍贵的漠北山参顿时洒了一地。

        公公精通医理,一看便知道这些药材是给他寻来的——

        “冤孽啊!”只听得公公突然仰天大喊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便向后直挺挺的倒了过去,手里的匕首也落到了地上。

        成璜见状,赶忙将喜公公抱到了旁边的榻上。

        “孟莹,是无辜的,把她送到岭南,今生今世再也不要回来,切记!”公公说着紧紧握住了成璜的手,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双目炯炯的盯着他。

        “我发誓,我会用我的性命护她一世周全!”成璜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

        “公公——公公——你这是怎么了?”孟莹回来了,见到地上的斑斑血迹,吓得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急忙赶到喜公公的床头。

        “公公没事,我的孟莹必然是福大命大,逢凶化吉,答应公公,你要一直高兴,一直快乐呢!”只见喜公公提着最后一口气,把那枚吉符摸出来,放在孟莹手心里,便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大哥哥,你看公公他这是怎么了啊?”孟莹见喜公公动也不动,开始慌了起来。

        “公公他老人家走了——”成璜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公公——公公——你快醒醒啊,怎么早上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呢,公公——公公——你快醒醒啊!”只听孟莹顿时撕心裂肺的哭喊了起来。

        何至于斯?

        关于他的身世,他原本已经想好要老老实实的告诉喜公公,甚至想着这次的漠北老山参如果有效,公公的身体变得更硬朗一些的话,来年就带着他和公公一起去到他的家乡乌兰看看。

        其实他方才的暗器也没有真的要置人于死地,没想到却是把公公伤的这样重,还是说,公公是在知道自己救了他这个杀人如麻的草原狼之后急怒攻心,才导致一命呜呼……

        成璜留在这里,本打算是要好好的给公公养老送终的!

        可现在,他却亲手“害死”了喜公公——

        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大家都还在笑着,还约好了今晚要一起吃饭,怎么转眼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咚——嗡……嗡……嗡……”远远的有钟声传来。

        室内一片静寂,只这幽冥钟的声音余韵不绝——

        夜深了,公公灵前灯台上的烛泪都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成璜看孟莹一直哭个不停,就在屋子里点了一些能让人镇定的熏香,看她终于睡熟了,才缓缓站起身来,

        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条——

        这张纸条是今天公公握住他的手时候留在他手里的,他知道公公是故意的。

        轻轻走到公公的灵前,借着那幽微的烛光,成璜缓缓打开了那纸条。

        “漠北大成肇始于此女。”

        盯着那纸条,成璜的脸上顿时满是惊愕和迷惑,怎么又是这几个字?

        记得上次在海东的那个夜晚,从鹞鹰腿上拿到的密探传送过来的纸条也是这几个字……

        没头没尾,完全看不懂要说什么。

        不过,这几个字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否则他的密探不会冒死传书,喜公公更不会在临死前特意把这张纸条塞到他手里。

        想到这里,成璜伸手便将那纸条放在了火苗上,眼看着那纸条化为灰烬——

        “公公——公公——公公——”只听孟莹喃喃呼喊着。

        “难道说的是孟莹!”成璜突然转头看向睡梦中的孟莹,恍然大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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