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画堂春
旭日初升，天地万物还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青山深处，不时的有小松鼠在树桠间窜来窜去，牵牛花的藤蔓攀着竹篱笆，鼓囊囊的花苞蓄势待发。
一阵晨风拂过，雪白透明的梨花瓣子飘落在淙淙的溪水里，顺着水流蜿蜒而下，院子里还有各种叫不出名的野花野草，晶莹的露水在上面凝结，屋外的公鸡开始打鸣……
不多时，万丈光芒倾泻而下，照亮了整个大地，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闹闹！”一声清脆的呼喊突然响彻山间，惊起一群飞鸟。
只见一个身量纤纤，柳眉杏眼，梳着一束长马尾的小公子从林子里钻了出来，虽是一身藏青布衣，却难掩她眉目间的秀气。
“孟莹来啦！”采茶大娘笑眯眯的看着她，手里的活计却是一刻不停，“还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啊！”
孟莹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朵颜色素净做工精致的缠花，走过去，轻轻簪在大娘的发间，调皮地眨眨眼：“大娘更好看！”
说话间，一只雪白的小奶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抬头看着孟莹，喵喵喵一连叫了好几声。
“闹闹，走，我们去看看山那边的白玉枇杷熟了没？”孟莹边说边弯腰将小白猫抱在了怀里，蹦蹦跳跳的便往那青山深处走去。
只是往前走了还没有一刻钟，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苍老背影坐在了山路的正中央，更确切的说是挡在了山路的正中央——
“公公，你身体不舒服就在房间里好好休息，你老人家就放心吧，梅溪这一带我早就绕遍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危险，再说了，你看这不还有闹闹陪着我吗？”孟莹的声音里满是娇嗔，抱着闹闹讪讪的走到了白发苍苍的老者身旁。
这位老者正是将她从小带到大的喜公公。
“哦，有一件事我看你是又忘了，我特意过来提醒你——”喜公公说着抬头看向孟莹，浑浊的双眸里却是满是宠溺，顿了顿，道，“今天的药喝了吗？”
“没有，公公，这药我回来再喝好不好？你看今日的天气这么好，我若是现在喝了这药，那苦味就会停在我的嘴巴里……”孟莹说着便做出一脸痛苦的呕吐状，喃喃道，“再说了，我都出来这么远了，我可不想再回去……”
“不妨，药我已经给你带过来了，现在喝正好——”公公说着便伸手从身边的食盒里端出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
“不是吧？公公？”孟莹顿时生无可恋的跌坐在了草地上。
她真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公公居然会把汤药端到这里来——
自从孟莹八岁那年跟着喜公公来到梅溪以后，这喜公公就像是中了邪一样，每天一定要盯着孟莹喝下这么一碗苦不堪言的汤药，说是可以强身健体……
她的身体明明就好得很，每天都活蹦乱跳的，开始的时候她也哭过闹过，说什么都不肯喝药，可又实在拧不过公公，毕竟是公公亲手带大的，她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公公了如指掌，结果每次都是她败下阵来……
可今天，她决意反抗——哪怕是不出去玩，也不要喝下这碗苦药！
于是，她就一动不动的盘腿坐在那里——
以示抗议！
“趁热快喝下去！”喜公公见她这副模样，佯装生气的命令道。
“不要喝！”孟莹双眼无辜又坚决的看着喜公公摇摇头。
这一老一小，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肯让步。
“你说你这个脾气，这么倔，究竟是像谁呢？”好一会儿，喜公公满脸疑惑的叹道。
“我可是你带大的，当然是像你啊！”孟莹傲娇的撇撇嘴，继续道，“而且我这就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厢话音未落，便听到喜公公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一张苍老的脸庞绽放出了久违的光彩，抬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小主子——
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景飒公主，也是这般的光景容貌，天真无邪，叹只叹世事无常，命运弄人……
人老了就容易想起以前的事，容易发呆，久久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待到喜公公转过神来，孟莹早已不见了踪影，就只剩下了手边的那碗苦药和一声幽幽的叹息。
“哎呀，还没有熟……”孟莹优哉游哉的躺在一处树荫下，摆弄着手里的青枇杷，一阵风来，树上的雪白梨花瓣子轻轻飘落，落到了孟莹的身上，发间……
她随手从衣襟上拿起一朵梨花，仔细的瞧着，一只蝴蝶飞了过来，轻轻落在了那梨花上。
闹闹就伏在孟莹的手边，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显然是睡着了，孟莹摸着闹闹，打了个哈欠，慢慢地也闭上了眼睛。
不知睡了有多久，孟莹恍惚间感觉有什么东西掉在了自己的脸上，湿湿的，黏黏的。
“哎呀，闹闹，你怎么这么调皮呢，不要再闹了，你看看你——”
孟莹说着慢慢睁开了惺忪的双眼，没想到摆在眼前的却是一只血肉模糊的断肢！
只听得“啊”的一声大叫，林中鸟儿惊慌的扑腾着翅膀纷纷飞远了。
“公公，公公，你在哪儿啊——我害怕——”
孟莹吓得腿都软了，坐在那里完全动弹不得，惊恐的泪水顿时喷涌而出。
闹闹跳进了孟莹的怀里，亦惊慌失措喵喵喵喵的叫个不停。
“别怕——”
有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孟莹顿时止住了哭声，紧紧的抱着闹闹找寻那声音的来源——
“是谁在那里？”
孟莹边抽泣边壮着胆子探望过去，忽然她的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吓得孟莹浑身一颤，却是一只沾满了鲜血的匕首和一只已经被刺死血肉模糊的野狗。
骇得孟莹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公公，公公，你在哪儿啊——我害怕——我害怕啊——”
“不要怕——”
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不过此刻已经变得比先前微弱了些。
“到底是谁？”孟莹哭的满脸泪痕，抱着闹闹从那草地上爬起来，本能的捡起了那把匕首，举在手里，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动着，天地之间此时此刻变得异常安静，安静到孟莹只听得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是谁？快出来！”孟莹的身体和声音一起颤抖着。
突然脚下一滑，连人带猫一起摔进了山坳里。
“没事的——”
还是那个声音，不过此刻却变得异常清晰起来。
不知为何，听到那个声音后，孟莹还真的觉得自己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喵——喵——喵——”不远处的草丛里忽然传来闹闹焦急的叫声，雪白的尾巴还在那里一甩一甩。
“闹闹，快过来，我们回家了——”孟莹压低声音使劲儿朝着闹闹招手。
没想到闹闹却不肯动，只站在那里一声又一声焦急的呼叫着。
孟莹无奈，只好壮着胆子，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向那草丛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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