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风雨总是杀人夜

　　夏夜的暴雨总是来得那么狂野，天地间漆黑一片，磅礴的雨水猛烈地从天空宣泄下来，偶有强烈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照亮在暴风雨中摇曳的树枝，留下令人恐惧的怪异影像。大汉帝国南部边境的一个小镇子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戴着一顶破烂的草帽，努力地拉着一匹羸弱的老马，马背上驮着捆得稀松的细小松枝，这是那些官老爷们喜爱的燃烧时可以散发出淡淡熏香的马尾松嫩枝，少年耗费了整整两天时间才收集到这么一小捆。虽然又累又饿，全身上下也被雨水淋透了，但少年心里却是愉悦的，只要把这些马尾松嫩枝交给镇子上的苏氏商会，他就可以换取未来一周的食物，尽管那只是最低劣的陈年糙米，里面还混杂了很多土渣子。对于处于社会最底层的他来说，能吃顿饱饭维持生存便是最好的生活了。

　　忽然之间，少年猛地抬起头向前方望去，在风雨的呼啸中传来了大量马蹄声，夹杂着咒骂和呼喊。在这样暴风雨肆虐的深夜，这个小镇上还有谁会出门呢？借着闪电的光芒，一辆急速奔驰的马车轮廓出现在少年的视线中，后面影影绰绰有几匹马紧追其后，马背上的的骑手大声喊叫着，手里还挥舞着兵刃。小镇的道路比较狭窄，少年连忙拽着老马站到一边角落里，免得被对面疾驰而来的马车撞到。

　　或许是拉马车的马已经疲惫不堪，马车渐渐被赶上，追在最前方的一个骑手突然从马背上跃起，双手举起一柄宽刃大剑，猛地挥出一记光彩夺目的剑光，直直地劈在马车车厢上。马车车厢顿时炸裂，伴随着一声闷哼声，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影从车厢中跳了起来，右手提着一柄巨大的战斧，发出一声大喝，抡起战斧与那名骑手在空中硬拼了一记，直接将那名骑手劈得倒飞回去，砸在另一名追来的骑手身上，之后重重地一起摔在地上。“咳咳……”，使巨斧的壮汉落下地来，身体摇晃欲坠，依靠战斧支撑住，却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原来早已受了伤。驾驭马车的车夫在那记劈碎车厢的剑光中早已毙命，破碎的马车带着失去平衡的奔马向侧方翻滚出去，却正好是那少年避让的位置，车辕猛地砸在少年身上，直直地把那少年撞飞出去。那壮汉略带歉疚地向这边望了一眼，承受这样猛烈的撞击，一般人是活不成了，不过平民的生命本来就贱如野草，壮汉倒也没太放在心上。

　　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又吐出一口血沫，壮汉努力地站直身子，将战斧平胸举起，咧开大嘴：“天陨会的孙子们，来吧，想抓你雷蒙爷爷，就要有送死的觉悟，谁先来？”

　　追赶的骑士没有人答话，只是跳下马默默地将雷蒙围了起来，一共六人，其中一人步履蹒跚，应该就是在刚才和雷蒙硬拼一记受了伤。

　　雷蒙扫了几人一眼，发出桀桀的怪笑声：“虽然我受了伤，但就凭你们几个游骑兵，也想抓住我雷蒙？”

　　“他们不行，那加上我呢？”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街道的角落里传来。

　　雷蒙皱起眉头，心里顿时一紧，虽然处于暴风雨中，加上自己受了重伤，精神力远不如平常，但自己丝毫没有察觉到还有个敌人，要么这个人很擅长隐藏气息，要么这个人实力不低于自己。

　　“亵渎神明的人，必须得到净化！”一个身影慢慢地从角落走了出来，头上戴着一顶祭祀冠，身披白色长袍，手里抓着一柄法杖。

　　“亵渎神明的人，必须得到净化！”六名骑士念出同样的祷词，在他们的身上同时闪耀起璀璨的光芒，在漆黑的风雨夜晚显得如此耀眼。六个人的气势随之暴涨，就连刚才受伤的那名骑士也挺直了腰，伤势似乎瞬间恢复了许多。

　　“该死，居然是一名祭祀！”对面敌人的变化雷蒙再熟悉不过了，祭祀是这个世界上一群很独特的人，他们并不擅长武技，但祭祀拥有独特的沟通自然天地能量的能力，可以短时改变自然环境，具备恢复治愈功能，最重要的是可以短时间内激发施法对象的潜能，减轻痛楚，提高伤害力和防御能力。在一场战争中，如果一只军队拥有一到两名强大的祭祀，整个军队的战斗力将获得极大的提升。雷蒙出身予海洛雷家，尽管只是旁支，本身武艺也是不俗。虽然此刻身受重伤，如果只是几名游骑兵，他还有把握逃走，但此刻一名祭祀的出现，雷蒙已经毫无把握，最重要的是他在之前的一路逃亡中内腑已经严重受创，如果短时间内不能解决战斗，最后完蛋的肯定是他自己。

　　有了祭祀在场，六名骑士士气大振，一起向雷蒙发起攻击，两名正面主攻，两名攻击侧翼，还有两名在旁边辅助防御，可以使得负责进攻的骑士根本不用顾忌自己的安危，何况有祭祀在，一般的伤势都可以治愈，使得几名骑士更加肆无忌惮。一轮急攻过后，雷蒙虽然顽强地抗了下来，身上却又多填了些伤口，内伤又发作起来，手里的战斧愈加显得沉重，想要先除掉那个祭祀，却根本无法腾出手来。唯一庆幸的是，这些骑士或许打算把他活捉，只是消耗他的战斗力而没有进行太致命的攻击。

　　“看来不拼命不行了”，感受到自己体力的逐渐流失，雷蒙仰天一声怒吼，原本就十分高大的身材又膨胀了几分，上身的衣服全部爆裂，全身的肌肉坟起，连头发都一根根地直立起来。借助某种秘法，雷蒙气势突然暴涨，巨斧竖起来一封，然后猛的向外横扫，一轮巨大的半月光环从斧刃上贯出，直接把面前的两名骑士横腰斩断，漫天血雨中雷蒙如同一尊怒目金刚一般。

　　“散！”剩下的四名骑士见势不妙，立刻向后退开。雷蒙正待乘势追击，突然狂风大作，满天的雨水夹杂在狂风中如同水龙卷一般对着雷蒙扑面而来，明明是夏天，可雨水却冷的彻骨。祭祀终于出手了。

　　退开的四名骑士见雷蒙受阻，又重新扑上来，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就不再留手了，刀刀致命，全都向雷蒙身上要害处招呼，几个回合下来，雷蒙顿时又陷入了困境。

　　雷蒙释放的这种秘法是以透支生命力为前提的，并且只能维持几分钟，教授雷蒙这种秘法的长老曾经提醒过他，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使用，以他的体质，使用这种秘法一次，需要修养两年才能恢复，如果连续使用两次，就几乎会耗尽他的全部生命力，使用后会迅速衰老，最多活不过两年，至于使用三次，呵呵，那不如直接抹脖子算了。雷蒙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如果被抓回去，除了受各种折磨外，最终的结果也是被处死。雷蒙咬破舌头，一口鲜血喷出，气势再次提升，眼看对方两柄长刀劈来，侧身躲过一把，任由另外一刀劈在自己背上，并顺势向前扑出，一肘子击碎了一名骑士的喉结，又一个头槌将另一名骑士撞得晕死过去。这时另外两名骑士的刀也到了，雷蒙躲过割向自己咽喉要害的一刀，顺势一斧头脱手飞出，从肩膀处劈断了那名骑士的半个身子，同时扭身打算避开插向自己前胸的另外一刀，可这时突然一阵眩晕，身体就慢了半拍，这一刀怎么都没躲过去。所幸的是在秘法的作用下，雷蒙的身体机能暴涨了几个级数，刀尖入体的时候肌肉自动收缩，使得刀插入肋骨就被夹住了，没有插得太深。雷蒙经验何等老到，趁对手一愣神之际，一拳击打在对手手腕上，将对手打的脱手，又反手拔出长刀，一刀斩出，一颗大好头颅顿时飞出。

　　此时六名骑士已经被雷蒙格杀了五人，还有一个昏迷不醒，而雷蒙也几乎到了灯枯油尽之际，拄着长刀，身上满身都是鲜血，却依旧坚毅的站着，目光炯炯地盯着最后一名对手，那个神秘的祭祀。

　　小镇的狭窄街道上此刻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杀机，雨似乎小了一些。雷蒙就这样和那名祭祀对峙着，拼命的催动自己所有的精神力死死地锁定着对手，兀自强撑着。在雷蒙感觉已经快撑不下去的时候，那白袍子祭祀忽然淡淡的笑了一下，挥挥手，慢慢地消失在雨帘里了。

　　雷蒙强忍住失血所带来的阵阵眩晕，又拄着刀站了许久，待确定那名祭祀确实是退走了，慢慢走过去给那名昏迷的骑士补上一刀，又捡回自己的战斧，却终于再也撑不住了，噗通一下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雷蒙知道此地不能久留，给伤口做了些简单处理，上了点伤药，又硬撑着站起来，走到损毁的马车附近。拉车的马腿骨都摔断了，倒在地上低声哀鸣，雷蒙叹了口气，一掌拍碎了马头。少年的那匹老马反倒没受什么伤，缰绳被车轴挂住，因此没有自行跑去。雷蒙把老马身上的松枝取下来，抄起车夫的尸体，放在马背上，低声说了句：“兄弟，害了你了。”正准备牵马离开的时候，雷蒙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寻来那少年的尸体，一并放在马背上。这时秘法过后带来的虚弱感袭来，差点让雷蒙再次摔倒在地，体内的伤势也压不住了，雷蒙弓着身子剧烈的咳嗽，又吐了好几口血，颤抖的手从怀里摸出几颗药丸就着雨水吞下去，扶着战斧喘息了好久，终于恢复了几分力气，颤颤巍巍地牵着马，向镇子外慢慢走去，渐渐消失在雨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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