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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昨夜无月,昨夜星稀


老人的铜制马车渐行渐远渐无踪,可应钦并未急着回去,他看了看他身前那汪碧蓝的冬日清水,水中清晰和着的融冰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大一样;又瞧了瞧远处的乱山,狂草似隆起的群山融着的雪瞧上去更显得明了一些。他居高临下,口角露出些微笑,自以为似乎大有深意一般。

        应钦站着一动不动,呆如木偶。

        哇的一声,几只偶尔犯了神经质的秋雁经由头顶掠过,也不去看;集群成堆的鲤鲫泛起水花挑衅,也不去管。

        他感受到了昊天的呼吸,一颦一簇,昊天的态度并不令人乐观。

        嘶风荡起,一撮撮葳蕤芦苇被扯去漫天飞花,犹如昊天的警告,气海雪山闭塞这是天命,昊天的安排,应钦却执拗着与之抗衡。

        后来他站得累了,干脆坐在撒满了雪的草地上,依旧一动不动,依旧居高临下,瞧着山与水,时而发出几声讪笑,如那几只秋雁那般神经质。

        仿佛他看的不是山,瞧得不是水,模糊着一团元气,是昊天的呼吸,如此节律。

        慢慢着他放缓了呼吸,欲与昊天的节奏一致,然而试图了半个时辰,他的脸变得红润,醉酒那样,极不正常的红润,继而发白,随后竟是发紫!

        他不得不将呼吸加快,恢复原本的节奏,于是,发紫的脸,也随之恢复原本的苍白,只不过原本带着些的血色现在已然全无了。

        昊天是蛮横的,它自不容许与它有着共同呼吸节奏的万物,存在着极高的智慧。

        有了极高的智慧,便会夺摄元气,而这些被夺去的元气,便会渐渐脱离了昊天的控制范围,任何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自然不会容许它的子民产生叛逆的现象,即使这叛逆类如温水煮青蛙。

        然而昊天终究不是青蛙,应钦也不是温水,因而这个过程,应钦坚持的极为艰辛。

        歇息了片刻,应钦再次尝试着进入了先前的状态,化作了温水,强行把昊天当作青蛙按在锅里,控制着身体,放缓呼吸与近处的水,远处的山,一般节奏。

        数十年来,他所有面色发紫的次数加起来恐怕也比不得今日。

        在多次尝试过后,天终将暗下来,抛却白日里光耀的衣袍,光芒不再,所以强横如斯的昊天也没了脾气,只好披上夜的柔软绸裳,应钦终于感觉呼吸较之前更加舒畅了不少,坚持的时间也比以往更加长了不少。

        应钦这次坚持的时间出乎意料的长,即使脾气变了不少的昊天,也发觉有些不对劲,从碧水群山中,竟是被抽出一道道粗壮的气息,而这始作俑者,便是静静地坐在天接水湖旁的应钦。

        月朗星稀的天空不知何时被披上了几片厚重的云朵,将月不断照耀往下播撒的光华阻断,只留下一旁寥寥无几发出淡芒的星。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应钦捉摸不透起来,他再也看不清远处的山,近处的水也模糊起来。

        半个时辰过后,此时他的脸变得极紫,犹若浸墨,应钦心中终于惶恐起来,于是,紧握着的手也发热冒汗。

        然而右手手心却是灼热如火烧,他似悟似懂,急忙摊开右手,手心朝上,渐渐露出一个启字,犹若天日,光芒四灼…

        ……

        ……

        应钦忽然感觉脊骨一凉,一道侵蚀入骨的寒意,这并非是因为末冬初春的天气缘由,应钦身上披着的可是极厚的袄子,那种契丹人用来抵御严寒的厚度。

        应钦便是被这种寒意所惊醒。

        于是应钦睁开了眼,他看到了一柄剑,一柄通体散发着寒气的剑!

        这柄剑破开朝露,消散沉云,带着一身惊人的剑意呼哧北去,气势恢宏,就连山野常鸣的嘶风也怯懦着不敢去阻挠半分。

        东方已然发白,剑亦渐行渐远。

        这不禁令应钦想起了八王爷的那名陈姓随从的剑意,然而二者差距之大,如云泥之别,之于飞龙和蝼蚁。

        突如其来的剑却是使得应钦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事实,难得的纰漏,那便是这柄剑至少是千丈之上。

        而应钦却是能极为清晰的感受其恢弘气势,其通透彻体的凉意,以及其并不宏大的剑身。

        这份来自昊天的妥协,给应钦带来一个极为重要且明确的讯息,使得他一时间竟是有些措手不及,讶然之间,脸上不晓得到底该摆放如何的表情才能配得上这份欣喜。

        炼休伊始便是入玄,泥丸初通,感知天地,摄入元气,双目也将因此而清明,甚于常人。

        顿了几息,终于他笑了,笑得极为灿烂,于是他狂奔,抛却乱山,撇去清湖,一路向南,直至跨过一整片肆意残枯的黄草白雪黑泥地,穿过那一向低矮的泥瓦城墙。

        他欢愉的穿过城门,御街一直往南,见着喜人的物事便将之买下来,遇着热闹的场面便驻留一番。

        好在街是直的,不然还得寻思琢磨着一番,这着实是令人费脑神的事情。

        比如他嗅到了望楼山洞独有的梅花包子,便拾掇着弄了好几个油纸包袋;又比如他觉得蔡婆婆肉饼铺子许久没去光顾了,便又拾掇着几张大饼,又是好几个油纸包袋。

        麦街巷的羹汤在蒲城里素来是有极好的口碑的,于是应钦又呼哧呼哧着奔去,还有去往楼的前獾儿、肉面儿鸡,梅赋鹿家的鸡鸭鹅肚兔肺秋水鱼,以及霞月麻的黎冻鱼头、旋煎羊、辣仰头、穰沙素萝卜,广讪门府的离刀紫苏膏、滴酥鲙…

        他嘴里嚼着一大堆,手里提着一大堆,通身也只剩下双眼空闲着,于是他左顾右盼,等他嚼尽嘴里的东西后,他忽然发觉他忘了一件极重要的事情,他打了个嗝,随后竟是发现停不下来。

        直到进入曲正楼,此店是蒲城中的酒店上户,上等清水酒七百二十文一角,银瓶酒三百六十文一角,以及酒中绝品‘臣谨记’杏花村,一角则需一两纹银。

        应钦赢了貂皮青年五十两金子,自然手头阔绰,便寻了处靠窗远门的雅座,唤焌糟直接上了整一角‘臣谨记’用来解渴,这一惊人举措就连店中的茶饭量酒博士也为之一震,使之动了寻思着吉日登门拜访的念头。

        而筵前歌唱的下等妓女则是直接连抛媚眼,为应钦荡漾了春心。

        应钦则通通视之不见,然礼客的例钱却是照发不误,他不差钱。

        或许是由于清晨的缘由,酒店茶肆中往来的人并不多,然而曲正楼却是蒲城中每日里最先闹腾起来的酒楼,没有之一。

        不多时,应钦所处的曲正楼便迎来了这一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波人,这是一群从北方来的萨满,约莫二十余人,风尘仆仆,来自辽国的萨满。

        这群萨满用极正的雅言极为清楚的和焌糟说道,他们要一角‘臣谨记’杏花村,两角上等清酒。

        这群萨满和以往来的那些举止粗鲁的萨满有着极大的区别,主要如于衣帽、叉子,其中最主便在于礼节,这群萨满的举止庄正,没有打算透露出一丝粗鄙的意思。

        以往的那群萨满不过戴的铁皮帽、绢麻神衣,以及仅有三尖的钢叉;而这群萨满则是精致鹿狍皮制成的帽子、绸缎蚕丝神衣,配以七尖甚至九尖的叉子。

        尽管这群萨满举止庄正,从衣袍钢叉也看得出他们修行境界的强悍,然而在应钦心中并没有类如以往的大修行者那般对他们产生多少崇敬,反而憎恶,这并非是因为这群萨满辽国人的身份,而是因为其它的缘由。

        不多时,曲正楼又来了第二波客人,同样是风尘仆仆,同样是一大伙人,从他们的衣着以及秀气狭长的剑可以分辨得出,他们是青城派的人。

        沉浸在修行中近十年的应钦自然知道武林十教之一的青城派,只是让应钦疑惑的是,远在西南蜀地的青城派门人为何会来到这临近辽国地界的蒲城,还都作出一副死灰色的面孔。

        武林十教终究是宋人的教派,而宋人之于辽人则是天生的死敌,修行者之间亦是如此,并非是所有的宋人都是如应钦这般对辽人抱以不尊不谪的态度,除了对于萨满则是个例外。

        应钦嚼着滴酥鲙,饮着‘臣谨记’,瞧着这起早才能看到的一出好戏,没有作出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时而注目,投以单纯的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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