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她不言不语，浸入山川林海中。”池鱼莫名就想起了袁老师写的《野兽》里的一句话。
可能是听到了池鱼喃喃的声音，在前面缓慢走着的女子忽然顿了一下，接着便是一个转身，眼神直直朝池鱼这边望了过来。
正巧，天边漏下一缕光线，照射在她黑色的伞面上。
女子的裙袂散开，在这一片肃穆中乍现出了丝丝活力。
二人视线触碰，互相都愣了一瞬。
池鱼看着眼前女子，但见她眉目清丽，娇挺的鼻梁，薄且红的双唇。那肌肤白得似雪，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好看得紧。
“没带伞吗？”就像她清雅的长相一般，她的声音也是偏清冷的，很好听不娇媚也不男子气，那音域宛若潭水般优雅。
池鱼听着她的声音，身体莫名颤了颤。
远处，之前在殡仪馆门前招待的女人跑了过来，对那黑裙女子叫了一声：“飞鸟，快走啊。”
“飞、鸟？”池鱼瞳孔颤了颤，心中莫名闪过疑虑，身体也不觉颤抖了起来。
眼前那叫飞鸟的女子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担忧地走近了些，对池鱼问道：“你怎么样？还好吗？”
池鱼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想要说话却莫名地开不了口，明明喉咙里什么也没有，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塞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如何都说不出话来。
这种感觉曾经伴随她一年，她对此很是熟悉。
那看着池鱼的人见她这幅模样，猜到池鱼可能有什么疾病，所以皱着眉快步走到了池鱼身边，伸手搀扶住了正在往下蹲的池鱼。
黑色的雨伞被扔在地上，那人略心焦地看着池鱼道：“有带什么药吗？”
说着她也不管池鱼的回应，直接伸手在池鱼的衬衫兜里翻找起来，然而池鱼的衣兜里只有一片薄薄的手帕跟手机，其余什么东西都没有。
走在前面的人也看到了她们这边儿的情况，小跑着走了过来问道：“飞鸟，怎么了？”
一听到飞鸟二字，池鱼的颤抖又加重了些。
袁飞鸟皱着眉，对身边的人说道：“她好像不舒服，叫一下救护车吧。”
池鱼很想要开口让对方不用这么麻烦，她这是心理上的病，虽然心理健康稍微有影响到她的身体健康，但是光叫救护车根本没办法医治她。
生病的那一年里，她见过的咽喉科医生心理医生无数，他们所能够提供的医疗只是辅助，最主要还是靠她自己。
可她越是想要说话越是着急，身体就颤抖得就越厉害。
之后池鱼只感觉眼前一黑，忽地就晕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池鱼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醒啦？”周围有女声响起。
池鱼匆忙转身看过去，却见是一个身穿白衣的护士正站在她的旁边。
“咳咳。”池鱼咳嗽了一声，垂下眼帘，眼底带着些许失望。
“你有些中暑，最近虽然都有下雨，但是天气还是很热，以后注意不要在大热天的出门，这样的天气，要尽量待在凉快通风的地方才是。”
池鱼点着头，试着用嗓说话。
“谢、谢。”还好，还能说话。
“不客气，这是我的工作，照顾病人是应该的。你要谢，就该谢谢之前送你来的那位姑娘。她又是联系你家属确认身份信息，又是忙上忙下给你挂号抓药请医生过来的，听说你们都不认识，她可真是个好人，你该好好感谢人家才是。”
池鱼点点头，赞同护士说的话：“是该感谢她，请问你看见她人在哪里了吗？”
说着，池鱼还左右看了看周围，并没有见到那叫飞鸟的女子的身影。
“她家里有事走了，不过给你留了字条呢。”护士点了点桌面上的纸条，对池鱼说道。
池鱼将那纸条拿起来一看，发现那张纸条上确实写着联系电话，在电话的左侧，还有“袁飞鸟”三个大字。
看到这个名字，池鱼的内心依旧是无法平静，但是比起刚才的那激动的情绪，现在的她已经算是很平和了。
“你就是有些轻微的中暑，加上你可能身体就不好，有些低血糖，或者你昨天晚上有没有熬夜？这些都有可能造成你昏坠的。你这么年轻好看，可别折腾自己的身体啊，记得早睡早起，三餐均衡。”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池鱼也不想过多解释，她确实早睡早起三餐均衡。
只是她心里的情绪总是很容易反复，精神不好了，人也容易体弱。但这些都没必要告诉外人。
那护士见池鱼态度好，便笑着对池鱼说道：“那你再休息一会儿，下午天气凉快些就可以回去了，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如果不放心，明天可以过来再做个全面的检查。”
“好。”身体健康自然重要，然而现在池鱼脑海里想着的，都是方才见过的那个黑裙女子袁飞鸟。
池鱼很希望那位叫“飞鸟”的姑娘，就是袁飞鸟。
但是袁飞鸟去世的消息是舅舅亲自告诉她的，这不太可能出错，而且也不是没有作者会将自己重要的人的名字作为笔名，甚至用自己的名字直接做笔名的作者在他们出版社也不止一个两个。
《野兽》是一本比较有深度的小说，这样的书需要有阅历的作者才能写的出来。
身为曾经得过精神疾病的病人，池鱼能够感受到作者肯定亲眼见过苦难，一个人用心写出的文字不会撒谎。
如果作者袁飞鸟就是救她的那位女子，那她未免也太过年轻了些，毕竟她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
这样说来，袁飞鸟写小说的时候，就是在高中或者大一大二这段时间写的，这说起来是不太可能的。
所以池鱼才能认定，作者袁飞鸟不是她。
身边手机铃声响起，将池鱼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的手机放在外套里，外套就放在池鱼的床边。看着外套上的碎钻胸针还在，池鱼放心地呼出了一口气。
还好刚才晕倒没有把胸针碰掉，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妈妈交代。
“喂？”池鱼接起电话。
“姐！我请了假出来，你现在好点儿了没有？我现在过去接你。”池林对池鱼的声音很熟悉，所以一听就知道是池鱼已经醒来了。
“不用了，医生说没什么，就可能有些低血糖加上轻微的中暑。”
池鱼身为姐姐，不好意思让妹妹照顾自己。
平时她习惯了去照顾林，现在反过来让池林担心，她会感觉很不自在。
“你确定不需要我过去吗？我还是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你好好在家待着，免得我们都中暑了家里没人照顾，我现在就出院回去，晚上你就能见到我了，别担心，好吗？”
电话那头的池林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是听着池鱼态度坚决，也就没了话说。
“好吧，那你自己注意着点儿。”
池鱼挂断了电话，很快便出院了。打车坐上了座位后，才将袁飞鸟的电话号码录入了手机。
晚上回到家里，池林已经吃过了外卖，等到她后，就准备去上晚自习。
见池鱼回来，池林难免唠叨一番。直到时间快来不及了，才慌忙出发，弄得池鱼哭笑不得。
晚饭难得点了一次外卖，池鱼吃过晚饭后，到楼上将之前放在家里的初版《野兽》拿了出来，公司里面正好有各个版本的野兽小说，白牧将原本两分样品中的一份全部给了池鱼。
这些书池鱼还是会偶尔拿来翻看，现在再看又会抱有另外的感觉，看书的时候，总会忘记原作者已经去世，再回到现实就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看了会儿书，到楼下给池林准备了夜宵，自己也吃了些，池鱼这才上楼洗漱歇下了。
第二天去公司上班，白牧难免要过来慰问一番。
池鱼应付完了舅舅，努力让悲伤的情绪不要影响到自己，认真上了一天班，到了下午下班时才总算喘了一口气。
在公司打卡下班，离开公司的时候池鱼还不忘联系翟暖，在知道她今天至少吃了两顿饭后，才放心地回家去。
这天正好是周五，明后天就是双休。
池鱼有两天休息时间，然而池林明天还要再上一天学。
回家烧菜做饭，等池林出门上学后，池鱼回到房间里，将之前那黑裙女子的手机好添加了联系人，然后发消息过去，首先表明了一下自己的身份，之后又询问了一下出殡的具体时间。
池鱼心里想着，袁老师既然会用“袁飞鸟”这个笔名，说明这女子的身份对袁老师应该很重要才是。
从年龄上看来，那名女子很可能就是袁老师的女儿。
对方在池鱼发过去消息的十五分钟内就回了短信，并且询问了池鱼的身体状况。
因为并不熟悉，两人之间的对话稍显客套，最后池鱼确定了袁老师的火化时间，就在明天上午，火化完毕之后就会将袁老师送到墓地。
“你要来吗？”电话那头发来了短信。
池鱼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
确实，她既然问了出殡的日期，那就肯定是会去的，否则为何多此一举呢？毕竟那天已经送别过了不是么。
“嗯。我想去送送老师。”
“你是我母亲的学生？”
“不是，我是一名编辑，是因为很崇拜袁老师的作品才开始想要从事这个工作的。但是在这之前没有见过袁老师。”池鱼握着手机，抿了抿嘴。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记得几年前母亲确实出版过书本，你能够记得她，我替她感到高兴。到时候欢迎你过来送她。”
袁飞鸟这么说，就坐实了她跟袁老师的关系，二人确实是母女。
“好。”池鱼拿着电话点点头，仿佛电话那头的人就站在她对面一般。
挂断电话时间已经是八点多，洗漱一番，上床看了一会儿书，池鱼便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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