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章
修车厂一早就忙碌起来，大多是江野姐这里的常客，金迟暮百无聊赖便也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看着别人，毕竟术业有专攻，在这一方面她只是个门外汉罢了。
滑板因为那天动作的失误也出现了一些小问题，需要把硬轮更换一新才能继续为她所用，金迟暮坐在大门口的小马扎上遥望着街口崎岖的上坡路人来人往，有些无聊。
赵潜不知道什么时候拎着桶走到了她旁边。
不经意间注意到她手肘上趋于暗红偏黑的伤口，沉默不语。
金迟暮坐不住，打算去隔壁的超市里逛逛，顺便买点零嘴，刚想转身跟小一说一声，就看到身边遮盖在自己头顶的影子，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诶，你在啊，正好你帮我跟小一说一下，我去一下隔壁的超市，等下回来，哦对了，”金迟暮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扬了扬下巴，“顺便告诉他。衣服我晚上还给他，今天我回去拿行李。”
“谢了。”
也不给赵潜反应的时间，高马尾一甩，发带照旧戴在额前，干净利落。
金迟暮是天生的自来熟，而赵潜显然和她相反，两个人无异于冰与火的对立面。
等到金迟暮都要消失在超市门口的时候，赵潜似乎才突然从反射弧中出来，后知后觉的低声回应：“好。”
///
买了一堆自己喜欢的零食，令金迟暮的心情稍转美丽，哼着小曲步伐轻悠悠的走回修车厂。
只是越走越觉得奇怪，身边的工人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投射而来的目光总有种“小姑娘果然不简单”的意味，更甚者还有崇拜的来问她方法。
金迟暮一头雾水，“什么方法啊？”
她是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吗？也没有吧。
小姑娘一脸激动，脸颊泛上淡淡的绯红，眼中的雀跃任再长的睫毛也遮掩不住。
她伸手指向楼梯口的方向，金迟暮顺着望过去，顿住了。
——赵潜站在那里
“姐姐，你到底是怎么让潜哥开口说话的啊！太厉害了！”
金迟暮觉得好笑，嘴角轻微抽搐，指了指赵潜，无奈的看向身边的小姑娘。
“难道他从来不说话的吗？”
小姑娘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是的呀！刚才他去跟小一哥传你话的时候，一口气说了起码有一分钟！”
“吓得小一哥螺丝都砸到脚了！”
“姐你真的太厉害了！”
金迟暮：“……”
这真是她没想到的。
小姑娘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关于赵潜的各种事迹，金迟暮的思绪却早已飘飞出去。
看来赵潜，比她想象的还要有意思，日子好像有点趣味了哦。
金迟暮最讨厌无聊，但现在好像说不准了。
快进房间的时候，果不其然，被小一拦住了。
“天哪！你昨天刚来第一天，居然就跟赵潜说上话了！你居然也没告诉我！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面对小一的狂轰滥炸，金迟暮丝毫不意外。
说实话，金迟暮见过的男人可不少，但小一称话痨第二，必定是没人敢称第一的。
金迟暮从善如流的格挡开他拦路的架势，游刃有余的敷衍着边开门：“嗯嗯嗯，对对对，不是好兄弟，我累了，以后再说哈。”
小一也不是好对付的主儿，拦住她就要关上的房门，低声一字一顿：“话说我好久没见到阿姨——”
“行，进来。”
金迟暮笑靥满面，身不由己的侧过身让他进来。
果然就不该指望小一会做一个好人，小一一脸得逞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一边做了个拿捏的姿势耀武扬威道：“打蛇打七寸，服不服？”
金迟暮皮笑肉不笑，“呵呵，服。”
这人就会把宋鸢搬出来压她，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招的确百试不爽。
小一的八卦劲儿和吴欢有的一拼，知道了昨天金迟暮失眠的事情，小一咂叹不已。
整整四句话，还被调戏了两次！
赵潜来这里好几个月了，跟他说的话都没有超过十句的，除了点头就是摇头，连一声“嗯”都舍不得给他。
金迟暮没觉得哪里不对的，不以为意的收拾着桌上的零食，淡淡道：“他能回我也是因为我话多，哪像你们，说了一句就不说了，他能回才怪。”
她这是有“牺牲”才有对等的“回报”。
听金迟暮这话，小一仔细想想，还真有点道理，他自己确实没有像金迟暮一样一次就连珠炮似的说好多。
想到什么，金迟暮停下手里的动作，似有若无道：“你说他来好几个月了，是怎么回事啊？看他应该跟我一样大啊？”
小一错愕几秒，语气些许惋惜。
这件事情还得从二月初说起，那时候正值高三学生的学习时间，结果就见江野某天带回来一个男孩，头发比板寸稍长一点，五官深邃立体，看不出情绪。
那是小一第一次见到赵潜，也是第一次见尚且十八岁的少年眼里有谋生者的沧桑。
很快修车厂里的人也渐渐消散了好奇心，毕竟每天都会有来找工作的人，并不值得稀奇。
直到某天小一撞见大半夜赵潜没回家，从二楼的房间里下来。
那天小一刚好有东西落在了这里，回来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看到赵潜穿着宽松的t恤，头发也比白天见的时候看起来乖很多，大概是因为洗了头的缘故。
那天小一才知道原来赵潜和其他的工人有点不一样。
他的工资只有别人的一半，但唯一一个要求就是要包吃包住，吃住都没有很高的标准，温饱足矣。
第二天江野才告诉他一点关于赵潜的事情，但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告诉其他工人。
江野看得出来，赵潜虽然沉默寡言，但骨子里有一股始终不肯舍弃的尊严。
小一也不是多事儿的人，自然不会去跟别人说赵潜的事情，也按着江野的嘱托暗地里偷偷给赵潜多一些关照。
金迟暮突然拦住小一，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小一有点不知所以然，愣愣的看着她。
“如果我真的想知道我希望是以后他自己愿意告诉我，这既然是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那你就当没有跟我说过。”
说不清什么原因，金迟暮总觉得冥冥之中，赵潜和她很像，却又完全不一样。
出门的时候，小一突然回头意味深长看了眼金迟暮。
“金漂亮，我觉得，你要出事儿了。”
金迟暮噎了半秒，没好气的挥挥手，“滚。”
///
答应了要请赵潜吃烧烤，那就要说到做到。
金迟暮端着小马扎在楼梯口坐着，颇有耐心的等着赵潜。
他还在工作，今天一天下来，金迟暮发现来修车厂的人有半数的人都会点名道姓要赵潜帮他们修车。
无非是看中赵潜的心思缜密和手脚灵活，无外乎是工作能力强的原因。
这一点，金迟暮扪心自问，她绝对没有赵潜做的好。
之前金迟暮的班主任胡元就调侃过她，说她脑子是聪明，人也很灵活，但唯一一个缺点就是心思太粗，曾经一度担心她会在考试上出现致命的错误，虽然至今都还没有发生过，但胡元也苦口婆心的叮嘱过她，让她改变一下粗枝大叶的性子，否则早晚有一天会出现问题。
对此金迟暮一直没什么深刻的感受，每次都是当时牢记在心，但几分钟后转头就忘。
“这里的刹车片我给你换了新的，只要你开车的时候注意一点，耐用时间会长很多，还有这个轮胎我刚检查了一下有被钉子扎到的破口，已经给你补了，其他的我也检查过了，没问题了。”
“小赵，我就找你才放心，心细哈哈哈！”
金迟暮托着腮边，看着赵潜认真的跟车主讲述汽车的问题，怅然若失长叹一气。
她算是发现了，赵潜不是惜字如金，只是跟他们这些人讲话又不赚钱，自然惜字如金了。
这跟车主们讲话还不是一气呵成。
车主不知道跟赵潜说了什么，金迟暮猝不及防的撞上赵潜回眸的目光，仓皇之间被抓包。
金迟暮心口跳动，但仍旧面不改色，像是较劲儿，直愣愣的和他对看着不躲闪。
等到车主离开，赵潜拿着扳手慢慢走过来，松垮的t恤丝毫遮挡不住荷尔蒙的偾张，身影些许颓然落拓。
金迟暮就这样仰着头看他，“好了？”
“嗯。”
她站起来，跺跺脚，大拇指指指门口，单挑眉询问：“那走吧？”
赵潜没说话，点点头。
因为烧烤摊离江田修车厂并不远，步行也不过一刻钟，金迟暮秉持着节约的理念，直接忽略了一块钱公交车这个选择，拉着赵潜就是步行。
摇摇欲坠的落日被均匀的泼洒上橙黄色，金迟暮很少这么安静，她大步大步的往前走，赵潜始终和她隔着不远的距离走在她身后。
烧烤摊的大叔和金迟暮很熟识，远远看到金迟暮的时候就开始笑容满面的招手了。
金迟暮小跑着过去，和大叔打招呼。
“张叔好久不见哦！”
张建年笑出了皱纹，看到金迟暮就觉得高兴，“小金可是好久没来叔这里了啊，现在这是放假了吧。”
金迟暮应声，转眸去找赵潜，见他安静的站在不远的地方不过来，她叹了口气，走过去也没多想就拉着他的手腕走过来。
一瞬间的温热，赵潜瞳眸百年难遇的微缩震动，任由金迟暮在前面絮絮叨叨：“又不是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你躲那么远好像我能揍你似的。”
奈何赵潜一句也没听清楚。
有分寸感是很好的事情，但赵潜就是太有分寸了，连看到她跟老板说话都会敬而远之的保持距离。
手指的触感让赵潜的反射弧延迟了很多，一时间没有像以往一样快速的开启警惕防备机制。
“张叔，这我朋友，今天要给我弄最好吃的哦！”
张建年满心欢喜的答应着，一边看向赵潜，除了蒋易，他是第一次见金迟暮带一个男生来他这里吃东西的。
不夸张的说，张建年对金迟暮的喜爱程度不亚于自家儿子，早年一直想要一个女儿，但奈何妻子身体不好，所以也没有再强求。
“小伙子没见过嘛。”
赵潜只是礼貌性的点头问好，其余的什么也没说，倒是金迟暮撇了撇嘴靠近张建年小声吐槽：“叔别理他，他嘴笨。”
张建年被金迟暮这鬼灵精的模样逗笑了，让她去了里面固定的常驻位置。
金迟暮见他还是不说话，直接拿着菜单问他。
-“烤花菜吃吗？”
-“好。”
-“那烤整翅吃不吃啊？”
-“嗯。”
-“那涮脑花吃不？”
-“可以。”
金迟暮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按照往常，他绝对是能不说话就只点头，像“可以”、“嗯”这样的字眼是不会出现的。
顿了半秒，她唇边漾上狡黠，点着菜单声线缓而悠悠道：“要不你吃了我得了？”
无缝连接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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