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祝你们吃得愉快。”店长笑眯眯地对艾凡和安格斯说。他的目光落在安格斯身上，又缓慢地转移到艾凡的脸上。
那个绿眼睛熟悉得令虫心惊。店长微微眯起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艾凡。他是帝国在垃圾星的暗桩，为了寻找失踪的二皇子而启动。这只虫拥有同二皇子相似的眉眼，但是……
他太不像是二皇子了。店长遗憾地想。
同他印象里的二皇子相比，这个少年太温和了。他印象中的二皇子带着寒冰般的凛冽，是铁和火的暴君，不会那么平和地看虫，更不会和一只雌虫有些若即若离的暧昧。
这不是二皇子的作风。
似是要彻底打破店长的怀疑，艾凡的身子微微前倾，半捧着脸，对安格斯撒娇道：“安格斯，我有些困了。”
他的语调清脆而绵软，钻进虫的耳朵里，很想让虫哄一哄。艾凡打了个哈欠，翡翠绿的眼睛一瞬间盈出些水光。安格斯也从刚才的局促中被解救出来，他抬眼看向店长，说：“我们不需要这个，把它拿走吧。”
安格斯不笑的时候，那条横跨眼眶的刀疤把他的温和全都吞噬了，显得一点也不近虫。店长顿了一下，把盘子举起，轻轻弯腰鞠了一躬：“打扰二位进餐了，祝你们接下来生活愉快。”
他自然错过了艾凡和安格斯对视的眼神。店长拿着那只盘子去了后厨，在里面等待的厨师同伴出声问他：“怎么样？是二皇子吗？”
店长摇了摇头。“操，我就说。”厨师低低地骂了一声。任务对象怎么会主动送上门来。但是店长接着说：“再观察一下看看。”
后厨里有一扇小窗，透过它，可以看到外面大厅的情况。店长侧头看去，艾凡他们那桌的情况一览无余。艾凡已经要和安格斯离开了，那双绿眼睛里满是惬意，一点也不像是那个位居高位的雄虫。
“你说……会不会失忆什么的……”店长刚说完，自己就觉得自己太过异想天开了。失忆以后，虫的性格难道会改变吗？他自嘲地笑了笑，而后抬眼对厨师说：“那个雌虫，有时间了可以查一下。”
虽然雌虫极力掩饰，他还是从他的身上嗅到了一丝硝烟的味道。那是战场烙在虫身上的痕迹。
“怎么会有这么像的虫？那双眼睛，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回想起艾凡伪装出来的样貌，厨师还是觉得不对，“是不是其他势力放的烟雾弹？”
“他们放就放吧。”像是被厨师逗笑了，店长闷声笑了声。透过那个小窗，他看向艾凡二虫消失的方向：“你信不信，就算二皇子五年回不来，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就是二皇子养的狗，二皇子失踪，往日喊得最响的反而最害怕。”店长低声道，“你信不信，他们最后，一个接一个，都会跪着求二皇子回来。”
后厨发生的事情，艾凡和安格斯自然不知道。出了店门，安格斯伏在艾凡的耳边，低声说道：“垃圾星出事了。”
他眼底有些懊恼。方才被店长的话震住，他根本没注意到店长的不对。直到店长打量艾凡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店长的古怪。
那只雌虫是军队出身。
但是这件事应该同他与艾凡没什么关系。那只雌虫显然不认识他，反而更长时间地打量艾凡。回想起兰伯特说的“艾凡和二皇子有些相似”，安格斯心里也稍稍有了点数。
沃特家的那个机甲，他和艾凡绝对不能掺和进去。心神微定，看天色还早，安格斯问艾凡：“你想去我的秘密基地看看吗？”
“什么秘密基地？”艾凡一下子回过神来。他知道那个雌虫的目的是来找他，但是很明显，艾凡暂时还不想离开。
如果他的部下无能到连主星的稳定都搞不定，那他真的要鄙视以前的自己选属下的眼光了。愉快地把事物扔在下属的身上，艾凡拉了拉安格斯的衣角：“安格斯，我想去看看。”
安格斯很喜欢听小孩喊他的名字，他将食指抵在唇边，对艾凡说道：“现在这是我和你两只虫的秘密。”
秘密两个字很好地取悦了艾凡。安格斯牵着艾凡的手，轻车熟路地带着艾凡去了他的秘密基地。
那是两座高耸的垃圾山，因为常年无虫处理，已经成了垃圾星无法改变的一部分。从这面看，山脚下阴暗潮湿，凉气丝丝入骨；但当安格斯将艾凡拉上山巅之后，艾凡眼前天光乍开，一切豁然开朗。
血色的残阳横在天边，浅淡的浮云流连于天际线上，仿佛触手可及的一场梦。
“这是我小时候的秘密基地。有什么东西想不通的时候，我会来这里呆着。”安格斯指了指那一半没入地平线的红日，他侧头看了眼艾凡。少年的脸庞一半沐浴着阳光，安格斯觉得自己的心软了一下。
微风拂过他的脸颊，他感觉自己的大脑清醒了一些，像是承诺，他对艾凡说道：“我会想办法送你离开这里。”
“主星的太阳很美，你应该呆在那里。”安格斯认真地对艾凡说道。
艾凡听到这句话，转身让自己的瞳仁倒映着安格斯的脸庞。他凝视着安格斯。方才骤然看到那血色残阳，他心中一直未想开的心结也随即松动。
他自然是要离开的，那安格斯……为什么不能同他一起离开呢？
少年身形单薄，他微微靠近安格斯，也挡住了安格斯视野中的阳光。他背对着太阳，安格斯看不清他具体的神情，只感觉到艾凡的身体稍稍往他的方向倾斜了一些，将两只虫的距离骤然拉近。
仿佛回到了艾凡醉酒的那个时候，一股浅淡的冷松味道悄悄地包围了安格斯，如同艾凡此刻的姿势。艾凡微微垂眼，又向前走了一步，近到像是和安格斯相拥。
安格斯的身体再次感觉到了威胁。安格斯的手触碰到了艾凡的手臂，想收回来的时候，却被艾凡猛地给抓住了。
艾凡的下巴轻轻抵在了安格斯的肩头，他声音清澈，离得近了些，却有如情虫间的呢喃：“为什么你会认为，只有我离开，才是对我好呢？”
那股冷松气息扑面而来，安格斯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他的腿控制不住地发软，他下意识地把手搭在了艾凡的肩上，重重地喘息了一下。那股冷冽的味道让他有些眩晕，安格斯从未接触过雄虫，也不知道那是发情期的正常反应——
“抱歉，我刚才……”安格斯的重量几乎压在了艾凡的身上，他觉得有些羞耻，想让艾凡放开他，让他在地上坐一会儿。
但是艾凡并没有放开他，那股冷松味道像是海浪一样冲击着安格斯，这让安格斯潜意识地恐惧。他想用手撑开与艾凡之间的距离，身体却因为骤然失力，全贴在了艾凡的身上，冷松的气息也变得更加浓郁，像是已然将他全部包围。
“安格斯。”艾凡感受着安格斯的体温，他垂着眼，手勾着安格斯的五指，缓慢地念出了那个名字，“你有想过，和我一起走吗”
少年的声音像是诱惑，仿佛人鱼的低吟。但是安格斯却陷入沉默，彻底地酒醒了。
要和艾凡回主星吗？他几乎要同意了，关键时刻，理智回笼，他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头，一股铁锈味充盈在口腔里。
明了安格斯的意思，艾凡轻笑了一下，报复性地咬在安格斯的肩头。对于雌虫来说，这是赤裸裸的侵占行为。肩头处一种诡异的快感冲到安格斯的脑海里，安格斯闷哼一声，身体几乎要暴起，是安格斯硬生生克制住了反抗的行为，反而是将手放在了艾凡的头顶上。
“臭小鬼，居然咬我。你属狗的吗？”安格斯不轻不重地抱怨道，用力地揉了下艾凡的头。少年的鼻尖蹭了下安格斯的肩膀，像是在撒娇。确定安格斯的身上染上了他的味道，这才满足地拉开了同安格斯的距离。
他会让安格斯改变想法的。艾凡想。
这个时候，安格斯才如愿坐在地上，身体放松，像是松了口气。他并不明白艾凡身上那股怪异的压迫感是怎么来的，还以为是他发情期的症状更严重了些，第一反应居然是要掏口袋里的抑制剂。
看到安格斯的反应，艾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会有现在还没什么生理知识的雌虫？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安格斯是被一群没有腺体的工雌养大的。
艾凡摁住了安格斯想要掏抑制剂的手，眼底含了一丝愉快，将头搭在安格斯的肩上。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那两个小梨涡就会浮现出来。现在的艾凡像个小天使，只有安格斯知道，这只虫具有多大的侵略性。
两只虫厮混的时候，他们都不知道，在安格斯的家门口，兰伯特在来回踱步，正焦急地等待他们回来。
他的手上拿了一张报纸，标题是《二皇子疑似失踪，皇室搜救队出动》。二皇子失踪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垃圾星，兰伯特恨恨地踹了一下安格斯家的门，心中一朵乌云驱之不散。
——风雨欲来。
想起艾凡那张和二皇子相似的脸，兰伯特只觉得不安。
他和二皇子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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