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安格斯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巴利特知道安格斯不会再改变主意，他叹了口气，也没有继续再劝阻安格斯。只是有一件事让他很在意：“是不是因为……”
是不是因为小孩的处境，和你雌父当初的处境相似，你才会如此在意他？
巴利特心里这么想，也就直接这么问出声。安格斯怔了下，他下意识地抚上眼眶上方那道丑陋的疤痕，过了许久，才同巴利特说：“或许是吧。”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安格斯自己也没有办法分清。
他的雌父……安格斯微微垂下眼帘，他的雌父卡斯特·沃特当年在主星同沃特家失散，无家可归的时候，是安格斯的雄父——一个赫赫有名的贵族——救济了他。
同样是独自一虫流落异乡，也同样是只有身边一个虫能依靠。安格斯不想辜负艾凡的期望。
但……仅仅是这样吗？
巴利特以为是的，也正是因为这个，他点到即止地提点了安格斯几句：“你不是你的雄父，那小孩也不是你的雌父。”
安格斯也不想继续同巴利特谈论这个话题：“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带着那小鬼离开。”
小孩在外面应该挺无聊的，等工作完，带小孩去好好吃一顿肉。安格斯这么想着，打开门，却发现外面房间的椅子上空空如也。
有那么一瞬间，安格斯还以为是艾凡躲起来了。
“小鬼，别闹了。”安格斯笑了笑，“再不出来，我可就打你了。”
他声音不大不小，让虫听清楚是绝对没问题的。可偏偏，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安格斯心里一沉，没有理会巴利特的询问，直接向门口冲去。
那小鬼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离开！一定是出事了！
时间倒退回十分钟之前。
艾凡在听安格斯和巴利特的讲话。这可不是偷听，艾凡在心里理直气壮地说。虽然隔着一道墙，但他的精神力过于强大，隔壁房间的声音异常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我想看他成为更好的虫，这就够了。”安格斯的声音掷地有声，艾凡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他眨了眨眼，脸上才慢慢蒸腾起红晕。
原来……安格斯那么信任我啊。
再想起自己连真名都没有告诉安格斯，艾凡的心中生出一点点愧疚。要不要告诉安格斯呢？艾凡心里纠结，便会下意识地挨个揪一下自己的手指尖。
艾凡内心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想着想着，他的手指一用力，指甲不小心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好痛。艾凡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呼呼地吹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勉强把眼里要溢不溢的泪花压下去。
还是不能告诉安格斯。艾凡遗憾地撇撇嘴，心中刚起的波澜就那么漾了一下，便变得毫无水花。“艾凡”这个名字太容易联想到艾凡·斯特林——他的真名。
安格斯不知道他的身份，这对安格斯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他迟早会回去的，回去主星。这个念头一升起，艾凡的心情一下子就低落起来。他之前从没想过这个，或者说，是下意识地避开了。
艾凡决定这次也把这个念头抛在脑后，他抬眼，无聊地打量着整个房间。房间过于整齐，每一件器物都一尘不染，都齐齐地放在固定的位置。艾凡敢断定，这个房间的主虫一定是个军雌。
这个时候，一声声连续的、低沉的嗡嗡声传过来，像极了平日了骚扰虫们的土生蚊蝇。但雄虫的敏锐让艾凡瞬间就意识到——这不是生物能制造出来的声音。
是窃听器，或者别的什么。艾凡心里一下子警惕起来，他装作无意，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苍蝇大小的小型飞机，它在空中摇摇晃晃地飞行，轨迹看似没有规律，实际上正朝着安格斯房门的方向飞去。
“啊，这个季节居然有苍蝇吗？”艾凡故意说道。他歪歪头，随手一抓，一下子抓住了那个小型飞机。
“唔，这个是什么啊。”
如果这里有外虫的话，就会发现，此时此刻，一个唇红齿白的亚雌少年一派天真地笑着，摇了摇自己看似空无一物的手。仔细看，才会发现，他手指中间夹着一个极小的物什。
他好像对那个东西很感兴趣。他把那个东西捏了捏，又揉了揉，发现是极硬的固态物以后，开始不停摇晃，像是要把那个东西甩出去一样。
“这里有红光！”少年突然看似惊喜地说道。红色的光芒意味着，那是某个摄像头。艾凡心中生出些许的恶趣味，他忽而把小飞机举起来，让自己的眼珠正对着那个摄像头。
摄像头的视野一下子就被那双纯粹的绿眼睛占满，只能看到眼白和翡翠色的瞳仁。艾凡的绿眼睛透过那个摄像头，仿佛看到了摄像头后面的那虫：“你是谁呢？”
飞机的电源一下子就被远程切断了。
真经不起开玩笑。艾凡遗憾地想，不过很快，他就再次打起精神——那个虫离这里不会太远。
应该是和早上那群虫是一伙的。艾凡看了眼紧闭的屋门，安格斯应该不会那么早同巴利特谈完，那就自己去看看好了。他晃了晃手中的小型飞机，低垂眼眸，很轻易地把它捏碎了。
来的时候他观察过附近，只有几个地方可以藏虫。艾凡在心里想了一下，很快向一个方向走去。
他的猜测是对的。艾凡走了一会儿，便听到一个虫小声咒骂的声音。“该死，是哪个白痴！”那个虫躲在大石头后面，正用力地摔着什么，摔了还不够，还要用力地再踩上几脚。
“原来你在这里。”艾凡用一种天真至极的腔调说道。那声音清澈悦耳，像是帝国电视台少儿节目开篇雷打不动的歌唱，是能且只能在主星那片奢靡的土壤培育出来的嗓音。但它千不该万不该、出现在这个鬼地方。
那个虫理所当然地吓了一跳。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居然有虫能找到这里。他身体下意识地一抖，手里的照片也哗啦啦撒了一地。
艾凡走到大石头的对面，好奇地捡起一张照片。是从那家饭店的监控录像中截下来的，脸上有着伤疤的雌虫温和地望着埋头恰饭的少年，在这荒凉的地界显出少有的温馨。
“蛮好看的。”艾凡发自真心地夸赞道，这个时候，他才抬眼看对面那虫的样貌。那虫二十出头的模样，应该是个偷偷跑出来的雌虫少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监视安格斯。
把一切思绪都掩下，艾凡笑起来，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近似单纯地说：“你是谁？我们一起玩啊。”
发现来的是艾凡，小少爷显然也松了一口气。他打量地看着艾凡，态度异常地嚣张：“你就是那家伙旁边的亚雌？”
“既然如此……把关于那个安格斯的事情都告诉我。”他盛气凌虫地命令道。
艾凡全然无视了他的命令。他眨了眨眼，这个雌虫为什么知道安格斯的事情？但无论如何，这个小少爷显然是对安格斯有敌意的。
“我都可以告诉你。”在旁虫看来，艾凡此刻仿佛就是任由虫拿捏的傻白甜，艾·傻白甜·凡像是没有察觉到小少爷趾高气扬的态度，耐心地说，“但是你要先告诉我，你是谁啊。”
“管你什么事？”小少爷刚想说什么，忽然一股烦躁摄住了他。那股燥热涌上他的心头，见艾凡始终不说话，他怒气又要上来，想狠狠地打艾凡两巴掌，又生生地忍住了。
“你不用管这么多。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从主星来的，就可以的。”小少爷生硬地说道。
“你当然可以不说啊。”艾凡轻声细语道，那副单纯的脸庞上染上了一丝丝诡异，“不说的话，不知道有没有虫喜欢雌虫作成的标本？你觉得，我把标本送给安格斯当礼物，他会喜欢吗？”
“你在说什么？”小少爷只觉得一股滔天的怒气又要冲上自己的头脑。正在此时，他颈部一道蓝光闪过，一条项链骤然断裂，从他脖颈处落下，叮当地落在地上。
小少爷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脖子，终于从失控的怒气中脱离出来。看着地上碎掉的精神防御项链，他这才恍然地意识到，眼前的少年似乎有什么不对。
是精神力诱导。小少爷脸色一白，连忙后退了几步，看着艾凡的眼神染上了几分惊恐。“你……你是雄虫？”小少爷失声说道。
虽然他性格暴躁，但平时的他，根本不会因为怒意就去胡乱掌掴别虫。他是贵族，才不会用自己金贵的手掌触碰低贱的虫。
精神力诱导可以将他内心最阴暗的想法挖掘出来，甚至可以顺势将他的神智毁掉。少年雄虫的眼睛看上去干净极了，像是皇室内最珍贵的绿宝石，可只有小少爷自己知道，这个雄虫……他是抱着问询完毁了他的神智的想法来的！
如果不是自己的精神力防御项链……这只雄虫，他至少是a级雄虫！
“我来自主星奥利维亚家族！”忽略对雄虫相貌的那丝熟悉感，小少爷喘着粗气说道。他完全没有了刚开始的颐指气使，对艾凡的神色骤然从高傲变成了尊敬。
他一字一句地说：“你应该知道主星奥利维亚家族的威名，如果你能配合我，奥利维亚家族一定有厚报。”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问的问题。”艾凡打断了他对奥利维亚家族的吹嘘，“我问的是，你是谁。”
小少爷心头一梗，他很想训斥艾凡的无礼。可是眼前的虫是雄虫，是帝国的珍宝，雄虫的无礼是理所应当，他呵护还来不及。他深深地低下头，声音现出了些委屈：“我是奥利维亚家族的次子，安西尔。”
“你来找安格斯做什么？”艾凡抬眼看他，“你想……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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