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艾凡醒来的时候，那股浓郁的苦丁茶香已经消散尽了。
换上安格斯给他准备的衣服，艾凡打开门，便看见安格斯敞开着大门，左手捂着口鼻，在狂喷空气清新剂。
三个抑制剂的空瓶随意在地上摆放着，安格斯右脚不小心踢到它们，那些空瓶便叮叮当当地、滚落在了艾凡的脚边。
血色的太阳透过打开的门，在安格斯身上洒下浅淡的光。看见艾凡出来，安格斯不自觉地微笑一下，柔和了脸上冷硬的刀疤，那双黑色的眸子也变得温和起来。
艾凡内心一动，眨了眨眼，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安格斯，你的眼睛真好看。”
安格斯手中的空气清新剂差点没握住，艾凡醉酒给他带来的心理伤害可太大了，他神色凝重地问了艾凡一遍：“你说什么？”
“没什么。”艾凡乖巧地回答道。他原本长相就软萌，老实的时候格外显得无害。意识到安格斯的神情有些不对，艾凡知情识趣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难道昨晚的事情……不是梦？艾凡眨了眨眼，他不会真的吓到了安格斯吧？
可是安格斯对他的态度……却没有半分变化。艾凡疑惑地歪了头，小跑过去，抓住安格斯的衣袖，眼睛亮闪闪的：“我想戴那个黑色的假发。”
“怎么，你这张脸见不得虫么？”安格斯按照惯例，要先逗弄艾凡一句。见艾凡依旧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安格斯向一个方向微微抬了下巴，让艾凡自己去拿。
艾凡把假发戴好以后，便看到安格斯已经换好蓝色的工作服，准备出门了。
原来安格斯真的有正经工作的啊。艾凡眼中的疑惑神色过于露骨，安格斯啧了一声，硬是转移话题，开涮艾凡道：“我原本还想让你去酒吧那里帮忙，现在看来，根本没这个必要了。”
“我可以去啊。”艾凡笑眯眯地说。虽然心虚醉酒时吓唬安格斯的事情，但他一点也没显示出来。
“行吧。”安格斯从口袋里掏出抑制剂，向艾凡晃了晃，“你跟我一起出工吧，不过在那之前先去找兰伯特。我的抑制剂用完了。”
安格斯自己大大咧咧，满不在乎地展示着手中的雌虫抑制剂，但艾凡却一眼注意到，安格斯的手腕后方有一道红色的指印，是昨晚他挣扎的时候被艾凡摁红的。
艾凡的信息素味道也在他身上残余了一点。那是淡淡的冷松气息，不仔细闻的话，根本闻不出来。
艾凡眸光微闪，他从安格斯的手中接过安格斯不用的空气清新剂，乖巧地研究了会儿标签，倏尔抬头，朝着安格斯的方向猛喷。
安格斯根本没想到艾凡会突然对他“出手”，他的身上一下子满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浓郁到他头晕。那股冷松的淡淡香气也被淹没在虫工制造的柠檬味里。
“你做什么，小鬼？”安格斯磨牙，他一把从艾凡手中夺过空气清新剂，然后毫不留情地用它敲了敲艾凡的头。
“当然是——清洁空气啦。”艾凡理直气壮地说，他捂着头，报复性地踢了踢安格斯的左小腿。
安格斯无视了艾凡的“反击”，他拎着艾凡的衣领，给艾凡画了几颗雀斑，就把艾凡直接提出了屋。
被安格斯拎着倒没什么不好，还不用自己走路。艾凡干脆直接反客为主，抱住了安格斯。安格斯嘴角抽了抽，很想把艾凡戳下去，最后也没说什么。
艾凡安心地贴着安格斯，没想到，他刚一跟着安格斯出门，就发现不对。
有几只雌虫在安格斯房子的附近打转，显然是在监视他们。虽然雌虫们刻意地掩饰过，可在艾凡和安格斯出来以后，他们的目光全都隐晦地投在了两只虫的身上。
这目光过于明显，安格斯也很快注意到了。他装作不经意地把艾凡放下来，似是嫌弃地说：“太重了，小鬼，根本提不动你。”
在那些虫看不到的视线死角，安格斯快速地向艾凡打了个手势，让艾凡加快走路的速度。也不管艾凡有没有来得及反应，安格斯抓着艾凡纤细的手腕，带着他就往小胡同里走。
垃圾星根本没有任何市政规划，所有的房屋都是随意建造，不熟悉的虫很容易迷路。在安格斯带着自己七拐八拐的时候，艾凡仔细地观察着街道的建筑，暗中把所有道路都记在心里。
但在表面上，艾凡没有显露半分自己的从容，他甚至还装作疲惫的模样小声喘气。并非是提防安格斯，这只是艾凡习惯性的反应，下意识地便这么做了。
艾凡垂眸，忽而感觉身边围绕着一股说不清的寒意。他只能反过来，紧紧地抓住了安格斯的手，感受安格斯的温热体温。
跟着他们的雌虫很快就被他们绕晕，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渐渐变轻，估摸着只有零星三四只虫还在跟着他们，安格斯终于放缓了脚步，怕艾凡体力跟不上，他低声询问艾凡：“你还好吧？”
艾凡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握着安格斯的手越发紧了。安格斯轻轻叹了一声，安抚地揉了揉艾凡的头。他想，艾凡好歹也是贵族之子，这样东躲西藏，也的确难为艾凡了。
这样想着，安格斯停住了脚步，在胡同的一个视线死角中隐蔽了身形。见艾凡两只虫从自己的视野中消失，剩下的三只雌虫聚在一起商量了些什么，便分散开，去寻找他们两个。
朝艾凡这边找来的只有一只雌虫，安格斯压住艾凡的鼻头，让他呼吸放轻一些，自己也屏气静神，等着脚步声一点点地响亮起来……
雌虫马上要接近艾凡他们所在的角落，就在这个时候，安格斯忽然松开了抵住艾凡的手，眼疾手快地捂住雌虫的嘴，扯着他的头，把他拖进角落里，并狠狠地击打雌虫的腹部。
安格斯对雌虫近乎压制，但艾凡还是稍稍对雌虫施加了那么一点精神力暗示。安格斯的力道不大，对身体强健的雌虫并不是致命伤，在雌虫失了反抗意志之后，安格斯利落地卸了雌虫的下巴，手指指了指雌虫的脖颈处：“我劝你老实交代，不然下次被卸的不一定是哪里。”
安格斯的实力本来就强，再加上艾凡的精神暗示，雌虫眼里现出浓烈的恐惧，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安格斯的手放在雌虫的下巴上，稍稍用力，“咯嘣”一声，便把雌虫的下巴恢复成原样了。
“是谁派你们来的？”安格斯摁着雌虫，眼神锐利，问完他又重复了一遍，“不要对我说谎，你应该知道后果。”
安格斯虽然笑着，但身上强大的气势让雌虫向后缩了一下，雌虫哑着嗓子说道：“是沃特家派我来的。”
“沃、特、家？”在安格斯的背后，艾凡轻声地重复雌虫的话。昏暗的角落，天真可爱的“亚雌”笑着开口，非但没有让雌虫得到安慰，反而让他更加恐惧。
不过……真的是沃特家么？是不是问得太过容易了些。艾凡收敛下这些想法，安静地旁观。
“沃特家？”安格斯顿了一下，而后冷笑道，“他们让你们跟踪我干什么？”
雌虫再也不想面对这两只虫了，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沃特家的雄虫想要亚雌。”
安格斯一下子便想到了那只大闹街道的b级雄虫。的确，当时那个差点卖掉艾凡的雌虫对雄虫说过，艾凡是安格斯救走的。但是……
“真的是沃特家派你们来的么？”安格斯压着雌虫的手臂，让他的脸紧紧地贴着冰冷的墙壁，“说实话。”
“我都说了——是沃特家派我来的。我都说了——”雌虫恐惧地重复说了好几遍。
见雌虫始终都重复着沃特家，安格斯也彻底丧失了耐心。雌虫只不过是最底层的喽啰，连谁是真正的主谋都不知道。安格斯一手刀将雌虫敲晕，冷着脸，对艾凡解释道：“不会是沃特家干的。”
“为什么啊？”艾凡鼓了鼓腮帮，又“啪嗒”一声把口中空气排出，而后抬眼望向安格斯。
“沃特家欠我的。”他跟艾凡简略地解释道。回想起那本册子里夹的剪报，艾凡敏锐地察觉到安格斯和沃特家的别扭关系。
不是沃特家，又会是谁呢？
“你有什么想法么？”安格斯扭头问艾凡。他显而易见地有些烦躁，侧倚着墙壁，手指下意识地探向口袋，又在察觉到的那刻停在了半空。
“你真是逃犯？”艾凡很配合地、胡乱说了个答案。
安格斯一口气梗在心口。他对艾凡强调了那么多次自己是逃犯，小孩这么推测似乎还很有道理。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帝国根本不知道他真名，又怎么会这么快就派虫来垃圾星？
见安格斯那想说什么又没法开口的模样，艾凡孩子气地笑了笑。他本来就是故意的。被艾凡这一打岔，安格斯也没心情多想了。
艾凡从附近找了根绳子，递给安格斯。安格斯诧异地看他一眼，看艾凡还纯良地在一旁笑，忽然有点手痒。
不过安格斯也不着急找艾凡的麻烦，他用艾凡递过来的绳子，把雌虫绑得严严实实，毫不留情地把雌虫丢到了角落里。
小心地避开其他追踪他们的雌虫，安格斯带着艾凡来到了兰伯特的雌虫用品店。
出于谨慎，艾凡又注意了一下安格斯周围的气味。安格斯身上满是清新剂的柠檬味，兰伯特应该闻不出来。艾凡稍定心神，跟着安格斯一起进去。
结果，艾凡刚跟着安格斯进去，便听到兰伯特捏着鼻子，冲着安格斯大呼小叫：
“你身上怎么一股雄虫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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