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污言秽语
“小黑瓜，你能不能高抬贵脚。”余妄忍着不让自己叫出来。
在余妄抽走内裤的那一刻起，江远的脚就一直踩着余妄的脚，而且定位进准，只踩住了小拇指。
江远抬起脚，从余妄面前移开。
余妄的手一直搭在江远肩上，江远这不打招呼的突然走开是余妄一下子失去了支撑。他身体前倾，不受控制的往前踉跄。
江远伸手试图抓住余妄，但指尖刚刚触碰到余妄，余妄便以更快的速度摔了出去。
余妄往前了几步，口袋里的内裤由于后坐力再次飞了出去。
“怎么了。”动车站的安保人员拨开人群，走到余妄身边“小伙子，你有什么特殊癖好我不管，但是你已经严重扰乱了公共秩序。”
安保人员嘴里的特殊癖好指的是那头背在身后的熊和散落一地的卡通内裤。
围观的人员被驱散，只剩几个帮忙捡东西的。大家把捡到的东西都凑在一起塞进余妄的行李箱。行李箱一路忍辱负重，超负荷的工作量导致拉链拉的极其困难。
余妄把熊从脖子上解开，将熊的腿卡卡在拉杆里，双手推着行李箱朝正倚在墙边背单词的江远走去。
余妄收拾的十分钟里，已经有不少单词烂熟在江远的脑子里了。
余妄站到江远身边，明显的身高差让两人都沉默了。
江远不算矮对内179对外180。余妄对内外都是186，但是今天余妄穿了一双内外增高合在一起有四厘米的鞋。让江远最不想开口说话的原因是他很清晰的记得十年前余妄比他矮了不少。谁知道这十年里他是吃了什么长这么高。
余妄首先开的口“往哪走。”
江远点开手机里的打车软件展示给他余妄看“这里最近的出租车要半个小时才能到。”江远说“走回去只要40分钟。”
余妄蹲坐在地上“一个小时我也等。”
“200块。”江远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
这里是凌阳的北站来往的车并不多，大部分都聚集在了南站。福利院的地段偏僻要绕不少路，一来二去200块了不足为奇。
此话一出，余妄立马收声。
在来这里之前余妄还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少爷，挥霍无度，也从来没算计过自己到底有多少钱。但是为了来凌阳他跟他爸大吵了一架。
最后他爸丢下了一句“你要去以后就别指望我拿一分钱。”便不在管他。余妄虽然花的多但他爸之前给的更多，所以他月月都剩了不少。具体金额他也不是很清楚，但撑到他读完高中应该也是没问题的，前提是必须省吃俭用。
心里想着省吃俭用手却十分不听使唤，在来这里的前几天。他给他的熊置办了一身极其奢华的行头，一下子又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他不断安慰自己“没事的，亲儿子，苦了谁不能苦孩子。”衣服本来今天就穿上的，但他怕一路的风尘糟践了这一身就专门在行李箱了腾出块地装这一身。
江远跨上自行车“你跟着我。”说着便踩下了踏板。
“有后座你不载我。”余妄从后方拉住自行车的后座。
自行车常年放在院子里给小朋友玩，风吹日晒还是不是被摔。锈迹斑斑，有些零件已经松散甚至脱落，余妄凭一己之力将本就不堪大任的后座从自行车上抬了起来，几颗螺丝钉滚落在余妄脚边。
平时自诩大力士余妄作为哄骗小孩子的手段，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徒手把自行车后座连根拔起。
余妄举着后座不知所措“他碰瓷。”
江远异常的冷静他下车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后座，将有些即将脱落的螺丝钉拧了回去，将后座重新安了回去。
这显然不是第一次“你可以去那里等309公交，终点站就是。”江远指了指远处的公交车站点。那边的公交车不少，后方还停了几十辆。在余妄转头的间隙，江远已经蹬上了自行车。
自行车往前行驶了两米不到便发出一阵清脆的断裂声，随即就是一阵铁链和地面摩擦产生的碰撞。车子不由自主的向□□斜，江远用脚抵着地面，自行车被迫停了下来。
链子从齿轮上脱落，从中间断成了两半，一半悬在齿轮上一半和地面亲密接触。
余妄还站在原地但笑声已经传进江远的耳朵里，余妄走进自行车，拍了拍已经有棉花漏在外面的坐垫。“要不然你多交点钱，让你的车和你一起坐公交车。”
江远抬眼盯着余妄，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余妄是真的很想拍照分享，但还是忍住了。因为在别人如此窘迫的情况下还拍照实在太不地道，他只能忍着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余妄是一个超级热衷于分享生活的人，但也仅限于他的好兄弟。
从上飞机到下动车他在他的兄弟群里已经发了数十张照片。
平常都是一呼百应，但今天只有一个人在很积极的回应他，因为其他的都还在上课就他因病请假在家，一个人把十几人的都发完了。一张照片起码回复十条。
话音刚落一阵拖沓的引擎声从他们耳边掠过。一辆蓝色的小型货车停在他们的旁边。
打开车门下来了一位满脸胡茬的中年大叔。
他穿着白色汗衫，脚上勾着一双绿色的人字拖，两只手指夹着一根即将熄灭的烟。他往前走了两步，嘴朝前吐了口烟圈。
烟圈散在江远面前，他极其不适的将烟雾拍散。江远往旁边指了指“那边有抽烟区。”语气缓和温柔但眼神寒的像把刺刀。
大叔被江远的眼神吓得一抖把即将再次塞进嘴里的扔在地上踩灭。他用脚踹了踹倒在地上的的自行车“50，卖不卖。”
自行车是江远在一年前在一家品牌挺大的店买的，价格四位数。但因为后来住了宿骑行车的频率大大减少，一直就放在院子里。
车子不高，年龄大点的小朋友都骑的了所以就一直放在那里给他们玩。时间久了他就变成如今这幅惨不忍睹的模样。
其实这个价格江远是接受的，他也不想抬着这么大的东西回福利院。但是回想起刚才的烟圈这个价格瞬间就没那么友好了。
他比江远矮半截，总是眯着眼看人，一开口嘴里的大黄牙就暴露无遗，还带着一股难以描述的臭味。
“100。”江远面无表情的和大叔对视。
“年纪轻轻怎么就怎么贪呢。”大叔没好气的说，说完还不忘往地上啐一口。
“你年纪不轻这么就这么小气呢”
“你……”大叔的血压瞬间升高，手已经握成了拳。但江远身边的寒气让他又缓和了下来，那人也不说话就站着眼神就足以让他害怕。
余妄一笑起来亲和力十分的足，倘若不笑那就跟别人欠他几百万一样。拿眼神就能剐你好几道。余妄因为这个经常被吐槽，所以他很爱笑，尽量不让自己板着脸。
大叔尽量敛着表情“80，一口价，我们踏踏实实做人老老实实做事，不赚你一分钱。”
“120。我们踏踏实实卖东西老老实实做人，既然你不赚那我赚。”
大叔实在掰持不过江远，自行车又实在想要“110。最后的价格了。”
江远倚着墙刷手机，对于大叔的话丝毫没有想理会的意思。
大叔看他没有松口的意思一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从众多十元里面掏出了两张全是皱的，连带着张一百一起塞到江远的手里。
“谢谢叔叔。”倚着墙的江远立马变了个笑脸，把钱塞进口袋里。
本来就是想随便他说几句就把车按照他说的价格给他，没想到他却以本来的价格两倍不止的买了。江远在后悔刚才是不是说少了。
大叔拍了拍挺起的的肚子，向前将自行车抬起来“脚挪一挪。”这句话的语气明显带着价值七十元的怨气。
江远极其配合立马给他让了路，手还配合着做了个请的动作。脸上配合着明显的假笑，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从余妄的视角来看这叫“极度欠打。”
自行车被丢上了货车，大叔勾了勾即将脱落的人字拖，含着一根新点着的烟上了车。
车子发动的声音盖过了旁边工作人员的喊叫声。余妄模糊的听到了“3”和“车”这几个字。
货车开走后，一辆几乎空荡的公交车从他们眼前开过，伴随着一阵细微的风，开出了他们的视线。
“这……”余妄指了指在视线里已经模糊的公交车“309？”
江远“嗯”了一声，划了划手机，上面显示着下一班的发车时间。
“半个小时以后。”这辆车的路程很远去的位置也很偏，所以发车时间间隔也非常长。旁边还有一行极其小的红字，还缀着放大版的黑色感叹号“车辆维修中，如有延迟，请耐心的等待。”
耐你个大头鬼。
余妄把不耐烦三个字刻在脸上，十分钟里开着行李箱骑行了四分钟；和熊自言自语的两分钟，剩下的三分钟就在群里疯狂发表情包。回复他的依旧只有那个即使病了也不忘回复余妄的。
江远又拿出那本绿皮的迷你词典，书的宽度迷你，厚度比一般课本还厚点，但纸质轻薄，看起来没什么重量。
此时身边那位不耐烦的程度再次上升，抱着柱子撞虽然一下也没磕到自己。
江远被他晃得头晕。“别晃。”
余妄的百般解数终于得到了回应，他是在无聊的快窒息。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但也能从中找到乐趣。“不晃，陪我聊聊天行吗，我有一刻不说话就难受的病。”
“那你憋死吧，我有一句话超过十个字就会晕的病。”
“那你晕吧，十五个字了。”
江远：“……”把自己说过的话回味一遍确实足够他晕一次。
江远平时说话很谨慎的逻辑清晰，缜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他说出这样的话，回想起刚刚自己说过的话就头皮发麻。可能他还没有碰到像余妄这样脑回路清奇的。
“滴--”一阵悠扬的车鸣声把江远从几秒前发麻的回忆里拉出来。
“走不走？”司机摇下车窗打量两人，司机的墨镜挂在衣服上，车上还挂着个福字。
车的副驾驶上坐了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学生目不斜视地盯着手里的课本。显然司机是已经拉了一个人，还像再拉两个坐满后面的空位。
余妄立刻来了精神“多少钱？”余妄提着两个两个行李箱上去询问。
“去哪？”司机活动了下手肘，摁开后备箱，下车伸手去提余妄手里的行李箱。
“对哦。”余妄带着行李箱退到江远身边“往哪去？”
双手已经举着却扑了个空的司机摆出了个招牌的八齿微笑。“去哪都行，我价格公道。”
“月溶道。”江远应了一声。
“好说。”司机再次上前准备接行李箱，手已经触碰到行李箱的金属柄。
“先说。”余妄再次带着行李箱往后推了两步，腿还顺带着踢了踢江远。
江远会意，很配合的往后退了退。
再次扑了个空的司机戴起了墨镜，刚才的和和气气瞬间便荡然无存。他向前摆了摆手“两个人，50。”
“叔叔您请。”前一秒还堤防着的表情后一秒立马满脸堆笑，以光速切换。他腾出位置给司机，帮着把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
司机弯了弯手肘，将行李箱举过头顶，以一张胜似狒狒的姿势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
余妄按耐不住的分享欲再次出现，但还是被他迅速掐秒。因为他怕拍了以后司机会把他扔到那个不知名的小巷子里去。
本就不大的后备箱瞬间被填满，加上司机本来就有东西放在里面，让后备箱完全没了任何空间。
出租车的后车灯碎了个洞，靠车灯的位置凹进去了个大洞，这辆车整体看起来使用了五年以上。
余妄看着这辆车和周围的环境满脸认真的说“你们城市统一这种风格吗？极简风。”
“尚济区挺高端的。”
“那月溶道是哪个区的。”
“离尚济区十万八千里的辛文区”
余妄的落差确实有些大，他以前的城市虽然算不上多繁华但设施一个没少。
地铁也是四通八达，打车更是容易的一件事。余妄对比了一会很快的从这种情绪中抽离出来，因为他是个极度乐观的人，只要饿不死就还能坚持下去。
车上，余妄一直在讲着无聊的废话，江远也不知道听没听偶尔回应几句。
“我是明日的太阳，世界将因我闪耀……”一段十分中二的手机铃声响起。听起来像是余妄自己唱的，因为不仅声音想，而且没有一句再调上，全靠感情吼完一整段。
余妄把手机举向旁边，确认了安全距离后才摁下接听键。
“余妄，你个臭小子，还真敢给老子跑，你信不信你回来老子给你腿打断。我平常是不是太惯着你了，谁允许你去找你妈了。”手机隔得很远但对方的嗓门让全车包括副驾驶的男孩全都把视线聚集在余妄身上。
余妄略带尴尬的笑了笑把手机贴在自己耳边。“你不是让我走的吗，我这是奉命行事吗。”
“你小时候我还让你捡鸡屎吃呢，你怎么不去。”
这句话经常出现在他们吵架的内容里余妄爸百说不厌。
“反正我人已经到这了，你有种把我绑回去啊。”
余妄知道他爸每天忙成狗别说来这里找他就连这个电话都可能是抽空打的。
“余妄你还真是长本事了啊。我现在也没空跟你说你看我空下来怎么收拾你。”说完余妄爸就把电话挂了去处理助理刚刚拿来的文件。
余妄早就料到他爸会这样，反正家里现在还有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那他爸就更没空管到他头上来了。
余妄的爸爸早就再婚，两人的感情也一直不错。后妈一直想给他生个小孩，但身体不行打了整整五年的针才盼来了个小女孩。所以他爸对待这个女儿细致入微，百般照顾。
余妄并没有被他爸的电话影响到，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知道这通电话回来还不点早点结束的好。
余妄的手机不停的弹出消息，是他那群朋友放了学。他们一条一条的回应余妄的照片，还时不时发几条语音。
余妄也不避讳在车上便外放语音，他调小了音量顶多只有坐在他身边的江远听得见。
说坐在身边其实不确切，两个人的中间还隔着那只熊。
xyxy：“余妄，没了你我们以后还怎么活，那片树叶挺好看啊。”
哥很高：“余妄我们都会想你的，那根烤肠看起来很好吃。”
我是你爹：“我会和我家狗一起想你的，你的熊依旧那么帅。”
这群人有个通病，喜欢前言不搭后语，牛头不对马嘴。这是他们平常交流的惯用方式。
我是你爷：“我代表全体同学一起想你，你见到你天□□思暮想的梦中情郎了吗？”语音的后半程就是他抑制不住的奸笑。
这条语音里说的“朝思暮想的情郎”指的就是江远，因为余妄的相册被他们翻过，从头到尾有200多张只有江远或者有江远出镜的照片。
此语音已结束，本就安静的车厢平添了一丝诡异。江远的目光投了过来，余妄躲闪不及两人直勾勾的眼神对上了。
“这人脑子有点问题，每天都看一些乱七八糟的小说幻想自己是男主角，他昨天可能看多了，看魔怔了。”余妄胡诌了一堆。
江远“想象力挺丰富的。”说完便接着背他的英语单词了。
接下来的七八条语音余妄都是转文字，果然都是一大堆污言秽语。余妄很庆幸自己没有点开，不然他害怕自己会被当成变态赶下车。
余哥最帅：【你们的脑子就不能干净点吗，都在讲什么少儿不宜的呢？不过说真的真人比照片帅好多。到时候有空给你们拍】
打完这句话余妄有点心虚的咳了两声。
车子开到市中心，矗立着的大楼挤进了他们的视野，几栋大楼围着一个巨大的商场，这里人声鼎沸。
商场的中央有个巨大的屏幕，屏幕循环播放着今天新上映的电影和最近的网红店。这里和那个处于荒郊野岭的动车站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咱们就不能均贫富吗？”挨着熊的余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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