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少女心事

桂华受了这沉痛氛围的感染，深锁愁眉，也缓缓道来：“去年冬天，我回家时，把一只不要了的绒线帽送给爷爷，他就一直戴着，暑假回家时，他还戴着，他一定很喜欢那只帽子……”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小眼睛笼上了一层雾气。

        懋渊轻拍她的肩膀道：“好姑娘，祖孙情深有什么可哭的？难不成是爷爷闷出一头痱子，教你心疼？”几个姑娘一听，不约而同地哄笑起来。

        桂华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懋渊道：“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爸爸妈妈，爷爷说，爸爸是去干大事了，这些年，从没回来过，爸爸走后的第三年，妈妈改嫁了，生了两个弟弟，那个家容不下我。只有爷爷对我最好，每次受了委屈，我就回爷爷家，他教我酿桂花酒，教我打拳。去年爷爷去世了，他到死还戴着那只帽子。”说着两只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从那缝里流下两行透亮的清泉。

        懋渊听了桂华的一番话，怔住了，不敢再开玩笑。惠春心里也很不是味儿，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油然而生。她很激动，晶莹的鼻尖在夜色中颤动着，好在月色朦胧，没有人看到她眼角的泪珠。

        懋渊看到身旁的惠春低着头，盯着枕头黯然神伤，忽然想起了晓莲曾向她提起过的惠春的家世。

        惠春的父亲在她很小时就离开了这个家，从那以后，母亲变得更加敏感多疑，逼着她发奋读书，但不愿让她与人交际。

        惠春身材高挑，容貌清秀，小城里不乏追求她的青年。

        但母亲只要看到她与哪个男孩走得近了，回去便大发雷霆，拳脚相向。

        十岁起，母亲便带不同的男人回家，让她喊他们爸爸，这些陌生的男人，有的在她家一住三五载，有的却只见过几面。

        后来，惠春大了，觉得喊那么多男人爸爸太不像样，母亲便也不再逼她，让她叫他们伯伯。有时候惠春觉得，这些伯伯待她过于好了，对她似乎比对母亲更为上心，每日买菜烧饭不说，连贴身衣物都帮她洗晒，这让惠春感到不适，几次和目前提出要搬出去单住，都被拒绝了，母亲说：“伯伯要伤心的。”

        好容易熬到上大学，随着火车的轰鸣声响起，惠春离开了生活了十六年的小城，望着月台上的母亲，她的心里却空落落的，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线牵着她，她还想飞得更远……

        懋渊知道一点惠春的秘密，惠春却不知她知道。

        那晚，兰娟和桂华都醉了，在静谧的夜色中酣然入梦。

        惠春和懋渊枕在一只枕头上，惠春突然握紧懋渊的手说：“我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跟你说。我怕说出来你们会取笑我。”懋渊深谙她的心事，她当然愿意惠春对她敞开心扉，不过被这么猛地一抓，她蓦地感觉到一种无形的重压。她的信任忽然给她带来一份难以肩负的责任。

        惠春把这件事看得这样重，她想和她交心，想把这十几年来的苦都告诉她。懋渊心里不由地害怕起来。她闭着眼睛柔声答道：“你愿意说，我洗耳恭听，你不愿说，也不必勉强自己，我尊重你的意思。”

        惠春转过头望了望懋渊紧闭的双眼，沉吟良久，缓缓答道：“罢了，还是不说了。”懋渊伸出另一只手，握了握惠春修长的手指，安慰道：“早些睡吧。”惠春点点头，翻了个身，进入了梦乡。剩下懋渊一人，望着窗外照进来的如水月光，想着今夜女孩子们诉说的心事，嘴唇微微颤抖着，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念道：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念及此处，绯红的脸颊上早已流下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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