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出宫（上）
“朕说过，君无戏言”，小碗被朱闻一手掌住，男人微抬下颌示意，“食不言，好好吃饭。”
元折柳内心欢呼一声，乖乖坐下，把那盅汤给自己也盛了碗，就着汤一边慢慢扒饭，一边留意朱闻夹菜的速度。
等到朱闻放了筷子，元折柳立时也把碗放下，薄瓷小碗碗底磕在桌上，发出“噔”的一声轻响。
朱闻闻声侧目，嘴角一翘，屈指拿关节敲了敲元折柳的额头。
饭后，小宫人捧着两身衣服上来，“陛下，元主子，常公公传话说都料理好了，车驾现就停在西北角楼底下。”
元折柳好奇地上前摸了摸那两件外袍，宫内的东西，用料向来是不差，就是样式普通许多，一件是赭红百蝶穿花的，另一件大些，是杏白底绣水浪纹的。
“这件杏白色的可真好看。”元折柳转身看着朱闻道。
“喜欢？”，朱闻放下茶盏，“要是喜欢，朕就让常德福把料子送来，不过你一个小孩子家，穿这样浅淡的颜色做什么？”
说着，朱闻负手上前挑起那件赭红色的，“去穿上给朕瞧瞧。”
元折柳听话的去后头换好了衣裳。
这还是朱闻第一次见元折柳穿内宦形制以外的衣服，赭红足够鲜艳而不艳俗，很称少年的肤色，百蝶穿花纹样喜庆热闹，就是……
“朕之前赏你的那些东西呢？”，朱闻伸手解了元折柳腰间的素黑革带，“该换几件好东西才是。”
宫人们手忙脚乱地开柜翻箱，把之前送来的东西翻出来。
朱闻挑了那条红底累丝金扣的革带，选了块透雕花鸟羊脂玉佩，又拣了几样荷包折扇之类的东西，看宫人们给元折柳一一穿戴上。
穿戴好，元折柳活脱脱一个高门大户富家公子哥的模样，朱闻心满意足，颇有成就感地细细打量他。
“陛下，这些会不会太奢了”，元折柳局促的扯了扯身上的东西，“奴才说到底一介宫人……”
“朕说你穿得，你就穿得，”朱闻出声打断，轻抬起元折柳的下巴，拇指摩挲着在少年脸上蹭了蹭，“坐这儿乖乖等着。”
待两个人穿戴收拾好，屋外天色都暗了，远处天际只剩下一线橙中带紫的瑰丽暮光，将近处的巍巍宫楼映做一片崎岖的黑色剪影。
初上华灯之间，一行人悄悄穿过重重宫墙，领头的两个人裹着鸦青色的薄纱斗篷，晚风之下，斗沿翻飞，露出一片杏白色的衣角。
西北侧角楼底下，一辆简单的青油布马车停着，常公公垂手站在一旁。
“给陛下，小主请安。”常德福跪下叩头。
“得了，起来吧。”朱闻抬手示意。
车帘掀开，元折柳惊讶地瞪大了眼，这马车外面看着简单，却内藏乾坤，车内软榻茶几，香案书阁一应俱全，车壁拿上好的楠木筑了几层，想必即使快跑起来内里也丝毫不觉得晃荡。
朱闻没用脚踏，直接跨步上车，回身拉着元折柳上来。
看元折柳一副惊讶的合不拢嘴的模样，朱闻轻笑出声，道：“这车是朕往常微服出宫使的，渐渐就布置成这样了，除了你，朕还真没带人坐过。”
元折柳听了心头雀跃，问：“陛下常出宫吗？”
“嗯，”，朱闻展臂圈住元折柳的腰，“下查百官，体察民情……”
低头看着元折柳一脸的懵懂，朱闻蓦地收住了话头。
我和他说这些做什么。
朱闻心里不由自嘲，继而道：“坐稳了。“
屈起两指敲了敲车壁，马车顿时动起来，向前徐徐而行，车轱辘碾在宫道上的声音伴着清脆的马蹄声响起，车顶角上挂着的宫灯有节奏地摇摆起来。
“出了宫，我不自称朕，你不许自称奴才，也不能再叫我陛下。”
“奴才，不，我知道了，那我喊陛下什么？喊主子吗？”
朱闻盯着他看了两眼，见元折柳眼里全是真诚，撑不住笑了，“傻孩子，”。
伸手拨弄两下元折柳系在腰间的羊脂玉佩，朱闻笑着问他：“你见哪家小厮随从能穿戴起这些？嗯？”
元折柳后知后觉，觉得自己当真蠢的可以，顿时涨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小声道：“那我该叫陛下什么呀？”
朱闻忍不住逗他，“干脆这样，没人问起时，你不用叫，若有人问，你就装羞躲在我身后，我只说你是我家里人，不必点明你的身份，如何？”
他说的戏谑，谁料元折柳答得认真，“我都听您的。”
朱闻听了更是暗笑不已，搂着他的肩膀按在自己怀里。
车帘外传来常德福闷闷的声音，说：“禀陛下，小主，二位右手边暗格里，奴才备了些茶水小食。”
元折柳随声扭头看向右手边车壁，见车壁上是有些格纹，就是不知哪里是暗格，又如何打开。
朱闻松开搂在他肩头的手，摸索着不知在哪里一按，格纹中便有一格轻巧地弹出来，里面是一把小紫砂茶壶和一个元折柳掌心大的攒盒。
打开来，里面只放了一样吃食，样子形似螺蛳，上面是粉白两色交缠的螺纹。
“这是带骨鲍螺，知道吗？”朱闻绕过元折柳的手，执起那把小小的紫砂壶对着壶嘴饮了一口。
带骨鲍螺？元折柳点头又摇头
他听积年的老宫人讲过这个，据说是西域传来的吃食，年年只向天家上贡，除非是宫中的主子赏赐，否则连京中的勋贵之家也难有。
只是听其名字，元折柳一直以为是咸口的果子，眼前这个却更像是甜的。
见他捧着盒子看了许久也不动作，朱闻放下紫砂壶，拣起一个抵在少年唇边，让元折柳张口含了。
拇指大的果子顷刻间融化在唇齿之间，一股浓郁的奶味同时在舌尖完全绽开，甜津津带着奶香味的丝滑液体顺着喉咙流进食管。
好甜。元折柳顿时睁大了眼睛，不禁伸手又拿了一个。
看着怀里的人小松鼠啃松果似的一个接一个，朱闻心头一动，俯下身拿侧脸贴在少年颊边，慢慢磨蹭，轻声问他：“好吃吗，乖，给我尝尝？”
“嗯！”元折柳拼命点头，拣了一个，扭头要喂给他，却被男人捉住手摁着放回自己嘴里。
朱闻倾身噙住少年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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