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火热
“伤口好像发炎了……”
看着赵舟舟的烧伤处红肿渗出浊水，沈傲乾眉头紧锁。
“你今天别下水了，我去帮你要些效果好的药，你先休息，等我回来。”
赵舟舟有些犹豫，一直以来大家进度似乎都差不多，从没人休息请假的，最近学的水火术难些，她已经落后了，再休息的话更落后了。
而且……
昨天长老看见她的伤了，大家身上多少都有烧伤，他并没有出言关切让大家休息。
“算了，我还是去吧。”
她不想显得只有她那么娇气。
“别逞强，你在发烧，自己没感觉到吗？”
不说还好，赵舟舟愈发觉得头重脚轻，伤口那边热燎燎的又痒又疼，不舒服的厉害。
“白水他们之前伤的不轻，几剂药下去完全康复。你今天休息，我去师兄或者长老，弄些药吃，说不定明天就好了，身体康复再修炼，效率更高。”
她听了觉得有道理。
沈傲乾匆匆忙忙去找顾璟师兄，这位师兄平时很细心，经常关照他们。
顾璟是辟了洞府单住，还在门口挂了个【璟愉】的牌匾。
“发炎发烧是吗？女孩子到底身体弱些。”顾璟听完并不意外。
和沈傲乾预想的不一样，顾璟没有立刻带他去开药或者关照问候。
顾璟说道:“师弟，开药是可以的。不过，要和赵师妹商量好，我给她一粒丹药，吃了就能康复，但是赵师妹某一项课业的成绩就很难说了。”
“什么？”
沈傲乾大为不解。
待听到师兄说完后，少年有些沮丧的回去了。
他听明白了，从入宗门开始，他们的所有举动都记录在案，平时的修行和课业互为表里，修行法术受伤生病，就要学会自己医治，这是课业的一环，若是治不好向长者求助，就是放弃了这一项。
之前方蓝衣他们三个人受伤属于意外事件受到牵连，宗门自然要施药照顾。
沈傲乾把这件事和他们一说，大家都很关心，伤口发炎发烧这件事可大可小，一起想办法就是了。
没那么容易吧。
霍玄很想说出来，怕打击大家积极性。
别看只是治个发烧，寻常的大夫要学医很多年才有坐馆诊脉的本事，望闻问切对症下药本就是极需要经验的事情。
让他们自己照着方子调烫伤膏，炼些寻常的丹药都不难，而且他们修行之人比普通人皮实多了，敷些药性一般的烫伤膏也无妨，治病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赵舟舟到底是伤口被外邪所染沾了火毒才发炎，还是泡了水的缘故，也可能是天天浸在凉水里受了寒，以及她本人的体质如何等等，这些原因都会影响用药的结果。
“有道理！”
白水听了连连点头。
他晚上在书上抄了好几个退烧的药方，但是听霍玄这么说，也觉得话可以乱说，药不能乱吃。
抬起手仔细看自己烫伤的地方已经结痂了，好的很快。
“是因为我们筑基了所以好得快吗？那赵舟舟的伤病怎么治啊？”
“巩固自身元气，灵力在体内强盛，邪浊就弱。”
霍玄摊开书，指着上面石山居士汪机说的“调补气血，固本培元。”
“你是说给她补养身体就能好？”
“差不多。”总比乱吃药强，“你记得我们炼失败的云樱丹吗？”
想起来了，炼制失败还熏他一身味道。不过那个丹药效果是消浊清灵来着，应该有用。
此刻赵舟舟正伤心难过。她身上的烧伤疼痛不适，还要担心课业成绩。
小姑娘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从她被发现修仙资质开始，一切天翻地覆的变化都是好的那种，从前想要的东西变得易如拾芥，不敢想的事情也变得易如反掌。
之前虽然也做了些心里建设，但那种心里预备的紧迫感在现实遇到的重压面前不堪一击。
可以的话她真不想面对第二天的修炼，继续冷水泡，烈火烤，真的太疼了。
另外两人不知怎么劝慰她。她们自己也是身上有伤，每天运转灵力过度，精神疲乏的很，和她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让她先睡觉休息，一道出去后，姜好喊沈清辉去喝杯定神饮。
“感觉这才开始真正的宗门修行，虽然看着每天来给我们授课的人和颜悦色，我心里都打怵。”
姜好靠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这几天打坐都不想盘腿，只想躺着。
白天的时候沈傲乾说就算要他们修行进取，没必要拿伤病当做考试成绩一环，太难为人了。
没人接话。
有人是真觉得这没什么，还有人是觉得就算觉得严苛也不必说出来，从入门考试开始，宗门就是很严格的，受得了就受，受不住只能自己挨着。
沈清辉正想说什么，玉简有传讯。
姜好也收到了，“谁啊？”
看完信息，女孩哑然失笑:“霍玄说云樱丹可能有效，白水说让我们炖点人参鸡汤补补身体。”
“其实定神饮里面就放了参须，要不我明天炖个鸡汤试试？”姜好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这么辛苦，是要进补一下。
“什么事到他们两个人那里就好像变得很简单。”
姜好还在想那里能抓到野鸡，或者去伴天城买，听到沈清辉这么一感叹，想想也是，但她习以为常。
“他们更强，很多事就简单。”
无论修仙还是做普通人，都是强者更易生存。如果他们这时候修为是筑基，就不会这么疲惫。
“三十岁之前要是能筑基就好了。”姜好无奈说道。
沈清辉有些意外，她哥哥沈青阳十七岁筑基，霍玄和白水十五筑基，吴悠十二就筑基了，她以为天分最高的就如吴悠那般，大部分人可能二十岁左右筑基，怎么姜好听上去没什么自信。
“三年前，宗门收了两个弟子，一个练气大圆满，一个筑基中期，你猜他们现在境界如何？”姜好没有打哑谜，接着说:“练气大圆满，筑基后期。”
少女沉默了。
“是我疏忽了……”
她最近总在看《女仙飞升录》，心向往之那些在各个领域绝代风华的女子，忽视了仙途漫漫，前进一步都很困难的道理。
“飞升录中写到有一位女仙醉心山水丹青，守护那方山水，终身在其间自得其乐，最终得到飞升，还有一位女仙专为女子开设书学授业解惑，原来遍布中州的容坤书院就是她开设的，原来有这么多女子飞升得道，我真是看入迷了。”
姜好也看了那本书，确实令人向往。
“也不知我们何时能找到自己的道。”
这个问题，绝大部分修行之人都在寻求答案。
被同门认为应对课业轻松自如的人如果知道真相，一定想喊冤。
比如霍玄。
他很想告诉他们，筑基也是凡胎□□，并不和练气有天差地别，虽然筑基已经能享常人两倍的寿数，大概能活到一百五十至两百岁，但是该累还是会累的。
“醒醒，我们去丹房吧。”
白水蹲在床边，用一小节云樱花枝须扫霍玄的头发。
这会天还没亮，多年修行涵养让他憋住起床气。
“……我再调息一个时辰。”
“什么调息啊，别睡懒觉了，起来吧。新鲜的晨露喝不喝？”
大家都是人，为什么个别人的精力这么旺盛不知道什么是累……
“不喝，你别吵。”
白水看他眼睛闭的紧实，睫毛都在用力拒绝一样，就放过他了。
方蓝衣那小子也是三天的热度，稍微累点就爬不起来了，他只能自己踽踽独行了。
天马站外面等着有点不耐烦了，打了个喷嚏，前蹄在石板上敲了敲，见屋边有香草，踱步过去闻了闻，吃起早点来。
“诶诶诶，祖宗这可不能吃！”
白水一出来看见霍玄种的驱虫草植被啃了，连忙上前阻止，发觉已经秃了一块。
少年摸摸这匹黑色天马的鬃毛，“走，我带你吃萝卜苗去，辛苦你这么早接送我。”
天马本来不想放过香草，听到萝卜苗瞬间来精神了。
灵兽有一定智慧，到底没有真的开灵智，相当于几岁的小孩。
珍贵些的草植平时都被阵法圈起来，防止灵兽靠近，天马都在山上吃些野生的草植，秦戈夏橘这些喜欢灵兽的弟子会经常照顾他们，配些天马爱吃的草料。
白水也算天马族群中的新晋受欢迎两脚兽，经常给他们洗刷外加投喂萝卜苗。
看看天色确实早了点，带天马吃个草，他再找两个新鲜小人参，回头给姜好，她炖汤的手艺实在是高，那次喝的鱼汤让人念念不忘。
等过一个时辰回来叫霍玄起来，算起来时间正好。
好几座山上都有药圃，不过有人参的就他们主峰和一个偏远点接近花云堆边上的山。巧的很，他刚进半山腰那片药圃范围，有人已经在那里忙活了，背影纤瘦小巧，是女孩。
“姜好？这么早啊。”
“你也早，我来找人参炖汤，你们昨晚不是说固本培元对舟舟的伤病有好处吗？我打算今天早点准备。”
可不是巧了。
白水提议道:“要不我来挖吧，都是泥巴，人参边上还总有蛇喜欢乱窜。”
“没事，我不怕蛇，有的话，刚好入药加餐了。”
少年非常认同这种建议，蛇毒蛇胆都可以入药，是好东西。
“你每天都起这么早？”
这问题不止一个人问过白水了，姜好忍不住又问。
“对啊，睡不着，我打坐和睡觉都不超过两三个时辰，闲着不动难受。”
白水正在扯黑天天，是种甜味的黑色小野果，略擦擦就往嘴里塞。
走两步还看见许多红色小果子。
“真的有蛇，你小心点啊，好多野草莓。”
也就是蛇莓。
“你认识这么多野果呢。”姜好是最近几个月学习炼丹术才开始认一些草药。
“小时候到处玩，看见果子都摘了尝尝，你们女孩可别瞎吃，容易闹肚子，大部分野果酸的要命，也不好吃，这种黑的甜。”
白水递了一小把黑小果给姜好。
“酸的话拿糖腌渍一下做果脯也好。”姜好来了兴趣，她在伴天城买不到什么好吃的果脯，偶尔嘴馋也想吃零嘴蜜饯之类的。
于是白水给她找了好几种野果。
“太谢谢了。”
“别客气。”
姜好想着做些糖渍果干，舟舟应该也会高兴些。拜入宗门当然是件荣光的事，但在家的时候都是娇养的千金，这里的生活某种意义上比家里清苦很多，所有事都要自力更生。
短时间内适应完全自立的生活，是有难度。
“行了，那我先回去了，霍玄一直赖床，我要去叫他起来炼云樱丹，成功了的话大家分一分。”
霍玄……和赖床？
姜姓少女很难把这个名字和这个词联系在一起。他们当中最成熟稳重的就是霍玄和伍磊了，且霍玄修为高，一直被他们当做是这一届的领袖人物……
某位领袖人物在经历第二次叫起后非常不情愿的离开床榻。
霍玄一向自律，有自己的节奏步调修习，最近宗门加重了课业量，觉得不习惯。
虽然嘴上没说，他对新的水火术掌握也说不上得心应手，灵力不好控制是诸多新手的常见情况，他很久没遇到所谓棘手的状况。
“想不到啊，你也有不行的一天，霍大侠你不是啥都一学就会挺能耐的啊。”
对于白水这种幸灾乐祸，霍玄的回应是，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对于新进弟子的情况，许多人看在眼里也讨论过。
陈思认为应当因材施教，对几个修为低的弟子适当放宽松些，白露霜是第一个反对的，虽然没有人明面上质疑过百炼峰主为什么要收资质明显不如以前的弟子，但如果教学也对他们特殊化，其他弟子心里会更有意见。
“百炼峰的弟子还不至于那么没出息。”
“就是，我们当初哪个不是摸爬滚打来的，老子当初练气的时候还被吊睛白额大虎追赶过，和谁叫过苦。要我说，现在的小子姑娘们都太娇弱了些。”
这话听的海棠有些不同意，逞强也要有个度才是，现在超过一半的新弟子明显吃不消现在的修炼程度。
“再看看吧。他们还远没到极限。”符摇说道。
想想在外游学的弟子，时常遇到性命攸关的事情，哪一件也要比在宗门修炼凶险。主要是以往不会出现赵舟舟这种情况，大家免不了要多关注一下。
少年少女们当然不知道长者们背后讨论，今天也依旧是水里泡着，火里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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