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回到晋王府，夜色已经深了。管家在院子前等她，垂着手姿态恭敬，但却皱着眉头，颇为忧虑，见到尹清婉，方才松了口气。
他告诉尹清婉，不知道为黑云食欲不振，整个狗看起来病怏怏的，王爷遣他过来问一问王妃。
尹清婉听闻后大惊，连忙到宗玄冶的院中。
黑云在宗玄冶的屋内，它在床榻上躺着。见到尹清婉来，也只懒洋洋地抬了抬眼，发出有气无力的汪声。
宗玄冶站在远处负手看着黑云。
尹清婉匆匆小跑过来，因为着急，中途没有半点停歇。到了宗玄冶院中，背后便已经流下热汗，见到他定定地站在那里，难免有些尴尬。
她竭力平复，喘息声渐小。
宗玄冶凝重神情，声音沉稳。
“不知黑云怎么了，看你平日里同他颇为亲近，便遣人叫你过来问一问。”
“可以让我看看吗？”尹清婉摇了摇头，轻声道。
“随意。”
尹清婉走到黑云身边温柔地摸了摸它的狗头，将它抱在怀中柔声问道：“怎么样，感觉有什么不舒服吗？”
黑云焉了吧唧的。
它可怜地靠在尹清婉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嘴巴痛。”
嘴巴怎么会痛。
尹清婉诧异，于是边哄着黑云张开嘴巴，边对着身后的宗玄冶道：“帮我把油灯拿过来。”
她心中担忧，语气便有些急躁。
宗玄冶竟半句话也没说，沉默地站在她身后，乖乖地地过去拿了油灯。
尹清婉用油灯照了照黑云的口腔。
竟然发现里面有根鱼刺，卡在它的口腔壁上。因为小可能当时没有感受到，但是事后却总是感觉很疼很难受。
而且刺卡的极深，再不□□有化脓的风险。
这时宗玄冶问道：“它怎么了。”
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所谓。
尹清婉有些急了，回头含怒地瞪了他一眼，“被鱼刺卡住了，你怎么照顾它的，怎么会出现这种事。”
宗玄冶被指责的一愣。
立在一旁，高大修长的身形似乎都一僵。
说完尹清婉便后悔了，她实在太冲动鲁莽了。不说宗玄冶贵为王爷，日理万机，就算他是普通人，也不可能成天到晚看着黑云，时刻注意它吃些什么不该的。
此下只是因她担忧黑云，无端地迁怒了。
这不应该的。
尹清婉很认真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她向来知错能改，便站了起来，走到宗玄冶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诚恳且温柔地说了声“对不起。”
“我因为担心黑云反应过度了，”尹清婉检讨道，“是我语气不好，王爷莫怪。”
宗玄冶盯着她靠近的脸，愣愣地看了三秒。
好半晌，才像反应过来一般，低声说了句：“无碍。”
尹清婉感觉他今日有点奇怪。
平时宗玄冶虽然话也不多，但是很有气场，或许是因为征战沙场杀伐果断时长日久，再加上他人高马大，站在人面前，即便不说话，只是冷静地看着那人，便能让人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压迫感。
但是现在，她站在宗玄冶面前。
因为身高的原因，她比宗玄冶矮了一个头，只能仰着头看他，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的威压。
反而有种莫名的弱气？？
尹清婉拍了拍脑袋，把脑中奇怪的想法丢掉了。
思索着黑云的伤情，尹清婉连忙对宗玄冶道：“能不能找些烈酒，麻药，白布，还有钳子，一些凝血的金疮药来。”
她要给黑云把鱼刺□□。
宗玄冶再次沉默地看了她三秒。
才嗯了声。
他出门对着空中似乎说了几句话。
不过半晌，一个穿黑衣的侍卫敲门进来，将尹清婉需要的东西送了进来。
黑云很听话，她让它张开嘴它便乖乖地张开嘴一动不动了。尹清婉不敢懈怠，认真地盯着黑云的口腔，怕一不小心伤到了它，动作小心翼翼地将那根细小的鱼刺拔了出来。
等刺出来的时候，尹清婉松了口气。
她给黑云的口腔壁简单地消了消毒，又止住血。然后抱着黑云的狗头，奖励地温柔亲了一口：“真乖。”
黑云乖巧地蹭了蹭她的脸。
宗玄冶在一旁端着灯盏，看着越发呆愣。
他想将油灯放回原处，转身正走着，突然踉跄了一下。
灯盏不甚跌落到了地上。
灯芯在地上滚了两圈，微弱地闪了闪一点星光便灭了。
尹清婉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宗玄冶的方向。
宗玄冶没有看她，见她问怎么回事，便闷声道：“它……它自己灭了。”
尹清婉心中升起几分怪异。
她走过去试探地拉住宗玄冶的袖子，见他没有立即严肃地甩开她，便已经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动作越发轻柔起来。
她将宗玄冶拉到榻旁按他坐下。
宗玄冶沉默地看她，任由动作。
一人一狗相隔着一只小茶几而坐，都仰头用黑汪汪的眼眸看着她，从某种角度来说竟有一种谜一样的相似感。
她走到门外，屋外空无一人。
“有人在吗？”
她学着宗玄冶的模样，试探性地对着黑暗的天空问道：“你家王爷怎么了。”
黑暗中的某位侍卫踌躇了一下。
本来他是只属于王爷的暗卫，应当只能听从王爷的话。但现在王爷身体有恙，他作为王爷忠心耿耿的下属，这种情况下，应当要学会随机应变吧？
侍卫琢磨着，犹豫了一下，从屋檐上飞了下来。
尹清婉看着眼前突然飘下来一个人，吓了一跳。
她好像见识到了传说中的轻功。
那下来的侍卫应该就是刚刚给她送东西的人，虽然带上银色面具，但看露出来的半张脸，应该还很年轻。
侍卫拱手，声音在面具后面显得有些沉闷：“属下见过王妃。”
尹清婉担忧地往屋内看了看，宗玄冶仍端正地坐在远处，一动不动，远远看去像一座沉默的石像。
她问道：“王爷他发生了何事？”
侍卫叹气道：“王爷不慎感染了风寒，看过大夫后为王爷抓了一副药，但王爷不愿意喝，风寒之症便一直这么拖着。现下看上去有些不太妙了。”
尹清婉皱眉：“不喝药怎么行。”
确实不行。
但侍卫已经劝说过了，宗玄冶却并未放在心上，以至于病情加重。
他改变不了宗玄冶的想法，便将希望寄托在尹清婉身上。一脸严肃道：“还请王妃劝说王爷。”
“我会尽力的。”
尹清婉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于是叹了口气道，“你先将药方给我吧。”
虽然宗玄冶不一定会听她的，但她仍然想要尽力一试。
侍卫立即拱手，告诉她药材都已经备好了放在小厨房里，又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尹清婉煎好了药，端着走进了屋子。
宗玄冶还保持着她走的时候的姿势，眼巴巴地看着，脖子伸着似乎也不嫌累。他反应有些迟钝，旁人说一句，他才会动一下。
尹清婉将药放在小茶几上，柔声道：“王爷，该喝药了。”
宗玄冶盯着漆黑的药，紧皱着眉头，似乎如临大敌，“本王……无妨……无需……喝药。”
尹清婉：“……”
说话都一卡一卡的了。
她叹了口气，蹲下来仰着头看他，摆正宗玄冶的脑袋，让他的眼睛直视自己，然后柔声像哄小孩一样问道：“为什么不喝药呢。”
宗玄冶淡淡：“不喜欢。”
“怎么能不喜欢喝药呢。”
尹清婉思索片刻放低声音，做出一副落寞惋惜的神情，哀叹道：“臣妾向来以为王爷是个英明神武的人，杀伐果断，因而常常对对王爷深感敬佩，推崇备至。而如今王爷却连一碗小小的药都不肯喝，当真让臣妾感到失望了。”
说着，她便起身假装想要离开。
见她似乎真的被伤到了，宗玄冶一时有些无措，他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下意识伸手拽住女子的衣袖。
他一拽，尹清婉便顺势停了下来。
她回头，眉梢含着无奈。
宗玄冶蹙眉，慢吞吞地说道：“这药太苦，本王……不愿喝。”
她从未想过宗玄冶会怕苦，他连上阵杀敌都不怕，如今却败在了这小小的风寒药下。
这般的反差，让尹清婉莫名有种想笑的冲动。
她眼角泄露出一丝微微的笑意，但又不好意思，于是竭力将这抹笑意压了下去。
想了想，尹清婉同他商量道：“那我去加几块蜜饯好不好。”
“太甜了。”宗玄冶眉头皱的老紧。
又是嫌苦又是嫌甜，王爷怎么比黑云还难伺候。尹清婉心中直叹息，她张了张口，露出楚楚可怜的神色，旧话重提，“臣妾向来以为王爷是个英明神武之人……”
这回宗玄冶没上钩。
他干脆把整个人都转了过去，不再去看她。
黑云看不懂他们在干什么，吐着舌头哈着气，狗脸傻乎乎的。它到处嗅了嗅，闻到茶几上中药发出的苦涩味道，眼中顿时闪出好奇的光芒。
它凑过去狗头，正想舔了舔，就被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狗头。
尹清婉虽然没在看它，但声音却很平稳，“黑云，不许调皮。”
黑云缩了缩狗头，老实地蹲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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