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赐婚
沈太后步伐匆匆地赶至乾清宫，刚踏入殿们，便听见上面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事出从急，朕便不给母后请安了。”
“你我母子，无须多礼。”沈太后面上依旧摆足了太后的架子。
“母后可真是出了这档子事，难为母后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穆齐昭几乎掩不住笑意。
“那二人现在何处？”沈太后懒得与他计较嘴上功夫，真奔主题道。
“没完事儿呢，年轻人嘛，身强力壮，朕都明白。”穆齐昭一副体贴的模样，倒是让沈太后分不清何为龙颜大怒了。
“这两人实在是丢人现眼，皇帝未免也太心宽了。”沈太后看到那人眉梢蹙了蹙，随即暗叹一口气，软下声音道：“不知皇帝想如何处置这二人？”
“朕就是不知该如何办才好，才叫了母后您啊。”穆齐昭一步一步走过来，努努嘴说道：“里头的，可是您的亲侄女儿。”
“那里头可还有皇帝的弟弟。”沈太后不甘示弱道。
穆齐昭无所谓地挑挑眉道：“又不是亲的。”
“寻雁原本在我宫中呆得好好的，怎么就跑来了这乾清宫。此事太过蹊跷。”
“怎么？母后想要朕细查？”
穆齐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慈宁宫与乾清宫中间虽然隔着不少宫宇，但只要细细盘问，也是能查出些蛛丝马迹的。母后放心，朕这就派人去查。”
“慢着！”沈太后急忙出声道。
“皇帝，此事发生在乾清宫的寝宫，传出去恐污圣名，更有损皇室尊严。不如就隐瞒过去吧。待会将这些侍卫太监杀了便是。”沈太后说着，眼中的杀意外泄，内殿门口的两名小太监直接就腿发软跪在了地上。
“母后的意思是让朕杀了无辜的子民，去给那两个蠢货擦屁股吗？”穆齐昭面上依旧带着笑，瞧不出什么情绪。
“天子尊严，不过几条人命罢了。”
“好一个天子尊严！”穆齐昭慢悠悠地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可惜了！朕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天子，朕也不觉着为了那可笑的尊严，就得搭上几条无辜的性命。”
沈太后愣了愣，没想道他竟如此直白，随即问道：“那皇帝意下如何？”
“依朕看，做了错事就得认罚，不如就依宫规处置吧。母后管理后宫一向严明有嘉，秽乱后宫什么罪啊？”穆齐昭侧头，靠近沈太后问道。
“他们一个是王爷，一个臣女，实在不属这后宫中人。依后宫之法怕是不妥。”沈太后面色不改，沉声回道。
穆齐昭没应声，盯着沈太后看。感叹不愧是一路爬上来的女人，都到了今日这般田地，还能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可惜，碰上的是他。
穆齐昭最喜欢看的戏码便是面具被撕碎的戏码，最好还是本人亲自撕下来。那样最有意思。他浅笑着朝外头喊道：“王全德！”
“皇上有何吩咐？”
“朕问你个事。”
“皇上您说。”
“男女私通该当何罪啊？”穆齐昭看了沈太后一眼，装出一副求知若渴的神态。
外头安静了片刻，随后传来王全德那极具辨识度的声音：“回皇上，根据大齐刑律，无夫者奸杖八十，有夫者奸杖九十。其妇人犯罪，应决杖者，奸罪去衣受刑。”
“哼，王公公可真是博学多识啊！”沈太后咬牙切齿道。
“太后娘娘谬赞。”门外看不到的王全德，满脸堆笑地合上手中的《刑律》，小心翼翼地放回袖中。
清秋姑姑默不作声地翻了个好大的白眼。
“唉，通知沈将军，准备后事吧。”
殿内的穆齐昭一脸哀叹道：“八十杖，不死也得残啊！即便是沈小姐仗着一身武艺傍身，身体强健，勉强活下来，可这去衣受刑啧，沈小姐那壮烈的性子，怕是就算活下来了，也是要羞愤自尽的。”
“”沈太后只觉心口憋着一口气，听着一门之隔的王全德衣袍行动间发出的剧烈摩擦声，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站住！”
看来连与皇帝井水不犯河水都做不到了，今日她若是不低头，怕是明日连带着沈家，都要在这汴京城里消失了。
“可是母后还有什么好法子？”穆齐昭依旧挂着欠打的笑容。
沈太后冷着脸瞥了眼内殿门口跪着的两人，正欲开口。
“你们两个没眼力见的东西，没看母后要与朕说话吗？”穆齐昭霎时提高声音道：“还不快滚出去！”
两人连跪带爬地出了大殿，临走前还不忘口中谢过皇上饶命之恩。
一室无人，沈太后终于深呼了一口气，“咚”的一声竟跪在了穆齐昭面前。
穆齐昭发誓，他这次是真的惊了，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沈太后与他虽不是亲生，但好歹也喊了许些年母后，这一跪，怕是要他折寿啊。
“皇帝，算哀家求你。此事就此作罢。”沈太后虽跪着，但却直着脊梁，沉声道：“哀家向你保证，这后宫之事，日后绝不插手。”
“就这？”穆齐昭心中所想，虽没说出口，但那张脸也十分生动地描绘了画面。
沈太后眼中闪过坚定，抬头直视自己这位养子皇帝说道：“哀家会搬至兴庆宫别院，无传召此生不再入汴京。”
穆齐昭皱着眉轻声道：“母后年纪大了，长安离汴都也不近。这一路奔波，朕心中难安啊。”
“哀家就是死在路上哀家也认了！”沈太后咬牙起身，继续道：“但皇上要答应哀家一件事。”
“母后说这话就生分了。”
“今日便下圣旨，将沈寻雁赐给恭靖王，许她正妃之位。”
“嗯，两人既已发生了关系，赐婚也是应当的。毕竟是朕的表妹，哪有做侧妃的道理。”穆齐昭一脸懂事地点点头：“母后宽心，朕也是这般打算的。”
听见这话，沈太后只觉得心口一处淤血堵在那，哽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估摸着这会，也快完事儿了。朕这就拟旨，给他二人赐婚。”穆齐昭说着，便朝御案走去。
“还有一事，这些侍卫太监，便都杀了吧，以绝后患。”
“母后莫不是脑子糊涂了？”穆齐昭顿时冷眼扫过去，沈太后愣住。
片刻穆齐昭便收回目光，开始提笔写字，口中不忘讽刺道：“刚说的不插手后宫之事，这就忘了？朕会记得给母后多备些健脑补品的。”
“那就多谢皇帝了。”沈太后此时倒是卸下一口气：“皇帝很是得意吧，终于将哀家赶出了皇宫。”
“瞧母后这话说得，真是不近人情。”
“都到这一步了，皇帝还要与我演母慈子孝的戏码吗？”沈太后冷笑道。
“是啊！母后喊着喊着，便喊习惯了。”穆齐昭手上不停，继续道：“不过还是要感谢母后的好侄女儿，朕的好表妹。”
“皇帝，莫要害她。”沈太后言语中竟多了丝真切的恳求。
最后一个字，落笔。
穆齐昭低声笑了，声音暗哑又带着疑惑，意味不明道：“像你们这般人，竟也有真心啊？”
“哀家与他可不同。”沈太后嘴角挂着讥讽，显然已猜到他口中的们是为谁。
“各有所长，总得来说都是心狠之辈。不然也做不得几十年夫妻。”穆齐昭耸耸肩道。
“皇帝还没答应我。”沈太后这回尽显执拗。
穆齐昭轻嗤一声，随即转过身，在看不到的地方，眸色认真地说道：“当年你将我收为养子，后又与沈家合力保我登基。这中间你们的所谋所利所得，我已不想去计较。”
顿了顿，继续道：“你且安心呆在长安，只要沈家不谋反，沈家子不作乱，我都会护他们此生安稳。”
“不管你信不信，当年收你为养子时，哀家是真心实意想待你好的。”沈太后咬紧嘴唇，直到闻到血腥味才道：“希望你记住你今日所言。”
“砰”殿门被打开，夜间的风“忽”地灌进殿内。
穆齐昭竟觉得有些冷，不知是何缘由，他脑中竟浮现出那双桃花眸。
含着水光，藏着悲切，如他此刻一般无二。
“滚！”
没让穆齐昭想太久，内殿里便传来男子愤怒地骂声。
穆齐昭挑挑眉，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门是刚刚太后走时打开的，此时她与自己的宫女早回了慈宁宫。只有外头王全德和俩侍卫小心翼翼地朝里看去。
“待会进去宣旨。”穆齐昭头也未回便走出了大殿。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王全德，笑了。
“皇上您有何吩咐？”王全德讨好地笑着。
“这下，寝殿那张床总该给朕换了吧？”穆齐昭露出洁白的牙，瞧着竟有些像邻家少年郎。
王全德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皇上，寝殿那床是大齐历任皇帝的龙床，价值不菲。”
“价值不菲好啊！传朕旨意，将那床赐给恭靖王与沈家女，作为他们的新婚之礼。”
果然，邻家少年郎什么的，都是假的。
“奴才遵旨。”
“哦，对了。给朕找雕着梅花的黄花梨木，紫檀木也可。记得，工期要快，三月最佳。”说完，人便满面春风地去了不远的文德殿，估摸着又找人下棋去了。
独留王全德撇着嘴，看起来一副怪委屈的模样。
也怪不得他委屈，此时的内殿内正气压极低，但却弥漫着欢愉后的温泞。两相交杂，当事人都觉难以呆的下去。
沈寻雁此时身上只披了件男人宽大的外袍，却根本遮不住玉肌上的青青紫紫。且那袍子还是刚刚穆怀信清醒时扔给她的。
没错，是扔的。沈寻雁红着眼睛朝穆怀信看去：“怀信”原本清脆的声音也哑的厉害，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太痛了。
穆怀信被她哄着吃了迷情的药，力气手劲都大的厉害。可她没吃，她头脑清醒地接受着一切，脸颊流下的泪痕也是因着过于痛楚，不自控才落下的。
“你真是疯了滚出去！”穆怀信身上勉强套着丝质的中衣，满目厌恶道。
沈寻雁低下头，不让自己去看那人眸中的刺眼。颤着声音道：“怀信，你与我已有了夫妻之实，你要娶我。”
穆怀信几乎要被气笑，阴着脸开口：“做梦。”
心心念念的情郎口中的话像把带着钩子的利剑，专挑最软的地方挖。
“咳咳两位，奴才不方便进去，便就在这宣旨了。”王全德扯着嗓子打破两人的窘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玆闻沈大将军沈阔之女沈寻雁柔嘉表度，品貌出众，又为太后亲侄，祥钟华胄，秀毓名门。朕躬闻之甚悦。今恭靖王年行弱冠之礼两年已久，朕身为长兄，理当为其婚娶操劳，当择贤女与配。值沈家寻雁待字闺中，与恭靖王天造地设，实乃良配。特将汝许配与恭靖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于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沈寻雁紧皱着眉，身上的疼让她差点下不来床。可值得，都值得。
她跪在地上，本就红肿的眼睛又蓄满了泪水，不过这次，是激动的。
“民女沈寻雁谢皇上恩典。”
“沈小姐，那奴才就给您搁在外头，待会的您自己取。”王全德还没说完，内殿的门便被人一脚踹开了。
穆怀信冷喝道：“本王不会娶她！”
“王爷，您抬眼瞧瞧，这儿是哪儿？”王全德面色不变。
门被打开，穆怀信这才看明白，他竟身在乾清宫的寝殿，这是历代皇帝的住处。
王全德看着他面色如霜，继续开口道：“王爷啊，秽乱宫闱，私相授受，还胆敢在龙床上行如此僭越之事皇上没将你二人赐死已是莫大的恩赐了，您就莫要再挑衅皇权了。皇上说了，即便您是他唯一的弟弟，可他的忍耐，终究是有限的。”
穆怀信脚下发凉，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解释：“王公公，本王从未想过挑衅皇权。”
话音还未落，王全德便一脸的无奈道：“王爷，就算您与皇上再是亲兄弟，可您也要时刻谨记，君臣之分四字。”
顿了顿继续道：“年轻人，血气方刚，难以自制朕都明白。早些告诉朕，朕也是会成全这一桩美事的。这是皇上的原话。”
“本王是被下了药！是这个女人！”穆怀信陡然转身，指着跪在地上的沈寻雁骂道：“贱人！”
往日里翩翩公子模样的玉人也有破口大骂的一天。
沈寻雁没有抬头，只是能看出紧裹着的外袍下薄背隐隐颤动。
毕竟没有哪个女子能被心爱之人怒骂而还冷静自持的。
“皇上还说了，君子以厚德载物。这个德字是责任，是担当。要让恭靖王好好做一个正人君子。”
皇上有说这么多吗？当然没有。信口胡诌的王全德已经开始头上冒汗了。
“可是本王是被这贱人陷害了，本王从未想过要与她”穆怀信那张俊容此时已经揪在了一起，配上那狼狈的衣裳，看起来好不滑稽。
王全德暗暗掐住自己，默念皇上恕罪，中气十足道：“恭靖王，这是圣旨，您是打算抗旨不遵吗？”
在穆怀信的怔愣中，继续道：“恭靖王今夜被皇上留宿宫中，就赐乾清宫安置。您若是还有问题，不如亲自去找皇上，奴才还有旁的事，就先退下了。”
没等穆怀信反应过来，王全德迅速溜之大吉，走到四下无人的宫墙边，才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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