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惊鸿
胡伊嘉交友甚广，这样的热闹日子里到处都是人找她，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要走，走之前不忘跟宋安澜承诺道一定会守着看她跳舞的。
宋安澜笑着跟她道别，坐在小小的更衣室里刷了会手机，到了现在节目也不剩多少，进进出出间也不像之前那样拥挤急切。
等待的时间一晃而过，没多久就有一个戴着志愿者袖标的女生在她帘外站定，催她道：“宋安澜同学，这个节目结束就到你了，你收拾收拾准备上台吧。”
宋安澜将手机塞回书包里：“好，我这就来。”
宋安澜掀开帘子，对着外面的女生一笑，跟她后面出去。行走间，那女生悄悄看她，又开口说：“更衣室外面有两个男生等着，说要找你，让我传个话。我看有一个男生带着相机，应该是想来找你合照的。”
宋安澜：“哦，好，谢谢你。我一会儿自己去后台准备区就好了。”
那女生闭了嘴，点点头，没再说话。宋安澜暗自庆幸这位不是个邵秋娅那样八面玲珑的性子，硬要找些话题，她实在难以应付这类人。
后台人来人往，嘈杂异常，人流量却少了不少，节目演完了的学生要么跑出去观看节目，要么溜出礼堂撒野，总之不会在后台人挤人。裴少安插兜倚在更衣室和更衣室之间的白墙上，歪着头垂眸看摄影社社长手里的单反相机。
宋安澜匆匆跟那女生道了别，三两步走到裴少安身旁，伸过头也看了一眼——摄影社社长正往后翻了一张照片，这一张正是宋安澜和宋知。
她睫毛一颤，抬头看向裴少安。
裴少安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一瞬，没什么情绪地一转，落到宋安澜身上，眼睛里升腾起些许温度，笑道：“来啦。”
宋安澜对上他的视线，轻轻“嗯”一声。
裴少安立直身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目光炳若日星，插在兜里的手不动声色地握紧，又缓缓松开，喉结攒动。
宋安澜先受不住，偏头避开他炽热的视线。
他低低笑了声：“怎么是海棠。”
合该是玫瑰。
裴少安话语来得莫名，没头没尾的，旁人理解不了。宋安澜却立刻想到他之前的赞美，意会了他的意思，总觉得他言外之意是这个。
她轻咳，催促道：“快拍，我要上场了。”
于是宋安澜和裴少安站在了白墙前，摄影社社长举起单反，正对着他们。
裴少安偏头看她，向左移了两步，贴在她身旁，他比她高很多，压迫感突破了安全距离，倏然袭来，她不自在地僵住了脖子。
裴少安提意见：“你能不能跟我互动互动？站这么远跟p的有什么区别？”
宋安澜不看他，只说：“你太高了。”
裴少安挑眉：“好说。”
接着他弯下腰，头差不多跟她齐平。
宋安澜不自在地吐槽说：“……拍个照有什么好互动的啊？”
摄影男生原本以为裴少安是个跟他们差不多的舔狗，顶多就脸长得还可以。没想到看起来跟宋安澜关系好像还行，见此不由指导了一句：“要不，你俩比个心？”
比，比个什么玩意儿？
宋安澜神色僵硬，指尖抽搐两下，手垂着没动。
裴少安煞有其事地思考了一会：“要不……”
宋安澜微笑：“不要。”
裴少安遗憾叹气：“好吧。那我委屈委屈，搂着你好了。”
“……”宋安澜维持着照相专用官方笑容，打掉裴少安的手，一双手推开他过分靠近的脸，喝道：“拍！快拍！”
摄影男生一个激灵，按下了快门。
裴少安脸被她捂住，声音闷闷道：“你怎么挡我脸？”
宋安澜撤回手，往摄影男生那边走，淡定回道：“没挡着，你脸挺大。”
“……”裴少安跟过来，“你刚刚喊得那么突然，我看到摄影师都被你吓一激灵，肯定没拍好。”
男生乍被喊作摄影师，摸着后脑勺笑得腼腆：“客气了，客气了。”
两人走过来一看，不愧是摄影社社长，手稳得一批，吃了一小惊照片依旧没糊，画面清晰，构图优美。
就是裴少安大半张脸被挡住了，只露出眉眼，笑盈盈看着旁边的宋安澜，宋安澜对着镜头，笑靥如花。就是看着笑得有些咬牙切齿。
宋安澜一看挡住了裴少安春风得意的笑，满意地拍板：“就这张，我就拍一张，不拍了！”
“啊？”摄影男生看一眼裴少安，想着这男生都没拍到脸，不重拍大概不大可能，“哥你觉得呢？”
裴少安目光落在照片里宋安澜眉目间生动的怒意上，他刚刚看过她和旁人拍的合照，这张照片里的她跟其它照片里千篇一律的笑容很不一样，他也满意地说：“嗯，就这张。”迎着宋安澜略显诧异的目光，微微一笑，“她很漂亮。”
宋安澜接受过很多谩骂，也接受过很多赞美，裴少安更是从不吝啬于赞美她。
宋安澜身后有人叫她，准备上台，她匆匆道别，转身离开，脑海里一闪而过地想，恐怕裴少安也并不算吃亏。
因为她也从不吝啬脸红。
恍惚间好像听到裴少安在身后喊她，跟她说舞蹈结束去礼堂西南角等他，她似乎是应了一声。
“少安！”张圳峰喊他一声，往高伍德处挤了挤，挤出大半个位置来，高伍德半边腿上还挤着马候，也只能憋着火忍了。
裴少安坐下来。
马候把手里一枝包着漂亮的玻璃纸的玫瑰递给裴少安：“喏，你让我弄来的玫瑰。”
“谢了。”裴少安接过来，红玫瑰开得热烈，花瓣娇艳地伸展着。
张圳峰嘴贱忍不住，道：“呦，玫瑰……啧啧啧，裴哥你真俗。”
裴少安靠在椅背上，懒懒道：“你懂个屁。”
高伍德奋力从马候和张圳峰的左右夹击中伸出头来，也啧道：“裴哥，就送一朵？你这多不给嫂子排面啊。”
裴少安但笑不语，指指台上，示意三个人闭嘴。
张圳峰兴奋着，也不怵他，反而好奇问道：“你在后台不也一样能看到？还近一点。”
裴少安说：“不一样。”
这一支舞，他想坐在台下完完整整地看完。
张圳峰撇嘴：“哪儿不一样？”
马候呛他：“你懂个屁！”
张圳峰：“我懂你！”
两人又你来我往地拌起嘴来，台上灯光忽然熄灭，裴少安坐直身子，简短道：“闭嘴。”
身旁安静下来。
一束白光打在台侧的赤色身影上，缓缓往前移动，两侧大屏幕转播的角度是她的背影，单薄纤瘦，腰枝不盈一握。
琵琶声起，她起跳，旋转，衣袂如霞，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蝶。
窃语声灭，四周都安静了。裴少安坐直了身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宋安澜，目光亮得吓人。
她在飞。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裙时云欲生。
座下看客都痴了。
她柳腰细摆，她翩若游龙，她红绡如风，她娇眼如波。
她是赵飞燕？是孙荆玉？是谢阿蛮？是狐狸精怪还是凌波仙子？
那些都在传说里，但宋安澜就在眼前。
裴少安呼吸急促几分，滚烫的灼意从颈后攀上耳畔，再蔓延到他的眼下，他喉结攒动，眼睛里好像就只装得下那个旋转跳跃的轻盈身影。
“卧槽，这他妈也太能扭了？！”
四周站起来的人很多，不知是谁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裴少安目光冷然一晃，最终还是粘着在宋安澜身上，不曾离开。
想……圈起来。
裴少安不无阴翳地压下唇角。
终于结束了，宋安澜气喘吁吁，站定，鞠躬谢幕。
掌声如雷鸣般热烈，口哨与尖叫声四起。
一场舞蹈看得裴少安背上出了层汗，汗意粘黏燥得他难受。
“裴哥……”
张圳峰转头喊人，旁边已空，定睛看去，裴少安人已冲到了这一排座位的边缘，单手撑着椅背凌空一跃，带起的气流掀起他的头发和衣角，在那一圈人的惊呼里跳下台阶，跑了。
“也太急了吧……”张圳峰瞠目结舌。
“群狼环伺啊，”背后一声叹息，高伍德拍拍张圳峰，咬牙道，“还不从老子腿上滚下去！”
裴少安约了宋安澜在西南角。
礼堂后台区域和厕所都在东侧，西边是几个放着陈旧设施的房间，西南角则幽暗昏惑，空间规划得不怎么合理，被人拉来可以移动的挂帘和纸箱废料之类的东西，隔了几个小空间，人太多的时候找个人看着拉了帘子就能换衣服。这会儿早就没什么需要换衣服的人了，东边更衣室绰绰有余，更何况裴少安仗着志愿者的便利在这儿缺德地竖了几个水马路障。
裴少安跑过来，三两下推开三孔水马路障，躲到了几个堆起来的纸箱后边，旁边就是个可移动拉帘。
运动使他心率过快，他呼吸急促，执着玫瑰，头仰了仰，轻轻靠在纸箱上。
有点……太幼稚了。
俗，真他妈的俗。
他阖上眼等待，忍不住翘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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