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有趣
从华铭中学的正门进去，是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路两边种着两排高大茂密的香樟树，间隔着一株株碧枝绿叶、含苞待放的桂花树，沿着这条路往前，正对着刻着华铭中学校训的大石雕和三米高的喷泉，右手边依次坐落着三栋教学楼，从前往后，顺序依次是高三高二高一。
按理来说宋知要比宋安澜更早到达教室，因此宋知送宋安澜并不能算是顺路，宋安澜知道反驳无用，只低头向前，任由宋知跟着。
两人来得很晚，但都走得很悠闲。偶尔有快要迟到的学生飞奔过去会不自觉看他们一眼，看完之后越发诧异——这不是那谁和那谁吗！
走到高三楼前，宋知伸手拉了一把宋安澜说：“从高三楼里穿过去近点儿。”
确实是快迟到了，宋安澜没有犹豫，跟着宋知进了高三的教学楼。
走了一会儿，宋知突然问道：“打水吗？”
宋安澜四顾一看，旁边是级部办公室，级部办公室这边的开水间是一个单独的小隔间，里边还有带有一个给保洁放杂物的小房间。
华铭中学的开水间里没装监控。
她张口想要拒绝。
宋知已经从她书包侧边拿走水杯，自顾自迈开腿：“打水去。”
她皱了皱眉，不知道宋知想做什么。
宋安澜跟上他，进了开水间自觉关上了门。
宋知掏出水卡，帮她打水。
宋安澜原本是要问他想干什么的，但是她抬眼看见宋知，就知道不需要问了，宋知只是有些难过。他可能只是想找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避开任何可能是宋宇的眼线的人或事物，短暂地松懈一会儿。
宋知打了大半杯水，把她的水杯盖好放在饮水机顶上，没有立刻就走的意思。他唇线压下来，神色冷淡。
宋安澜便开口问他：“你还在为早上的事情不开心吗？”
宋知看着她，她眼睛生的太好看，随便带上点什么情绪都能勾引人，譬如此刻她眼睛里盛着浅浅的担忧和抚慰，光看着就让他受不了。然而他更受不了的，是刚才她对着手机弯着眼睛开怀地笑。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确实是因为早上的事，但是不是她想的那件。
宋知走上前，宋安澜下意识地就后退。然而开水间空间太逼仄，她退了两步，就抵在门上，退无可退。
宋知抱住了她。
宋安澜知道宋知情绪不好，不想惹他，也不想越界，就僵直着站着没动。
宋知的眼里淡淡笼罩了一层阴霾，他把头埋在她的肩上，艰难地吐出一口气。
他喃喃问道：“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宋安澜不知道为什么宋知看起来突然这么惶恐，她抬手拍拍他的肩。
“是的，”宋安澜承诺，“我会保护你。”
宋知抱着她的手紧了紧，贪婪地想把怀里的人揉进骨子里。
宋安澜接着轻声说：“我会保护你。”
“但从此以后，与爱无关。”
宋知没松开她，手指插入她发中，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她的长发，他深深嗅了一下指尖，唇角的弧度苦涩又冰凉。
她依旧保护他，只是不再爱他。
她不吝啬自己的安慰，却歼灭他的希望。
她有多善良，她有多残忍。
楼里响起清脆的上课铃声。
他终于放开宋安澜，帮她把杯子拿下来，塞回她的书包里，淡淡道：“走吧。”
宋安澜拉开门，和宋知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宋安澜自觉说得再清楚不过了，清楚到没什么好说的了。
宋知却突然开口，声音很冷，因为很冷，怕隔墙有耳，又放得很轻：“刚刚在车上，你跟谁聊天呢？”
跟你有关系吗？
宋安澜瞥到宋知阴冷的脸色，不欲与他发生多余的冲突，默默咽下那句话，说：“胡伊嘉。”
宋知蓦地笑了：“胡伊嘉？你对着手机笑得跟怀春一样你跟我说是胡伊嘉？宋安澜，你再骗我一句试试？”
“我记错了，是裴少安。”宋安澜忽略宋知不当的措辞，平静地改口。
宋知：“聊得很开心啊？”
宋安澜想起裴少安的鼓励，眉梢生冷的冰凉退了些许，柔和下来。她能领会到宋知话语里的挑衅，只是不想回应，她只是说：“嗯，他挺有趣的。”
宋知冷笑：“有趣？他来路不明，来之前的资料捂得严严实实，查都查不到，你觉得他有趣？”
“那是两码事，”宋安澜四两拨千斤，看着近在咫尺的班级，淡声道，“哥哥再见。”
宋安澜和宋知走到高二理科一班的门口，里边琅琅书声小了些许，混进些议论纷纷的嘈杂声音。
宋安澜站在门口，脆生生喊了声报告。
宋安澜以前检讨没少做，上课态度也一般，看早读的语文老师皱了皱眉，走过来语气不大好地盘问道：“怎么这么晚才来？”
宋知上前一步，与宋安澜并肩，抢先回答道：“家里出了点事情。我送她过来，怕老师您不信。”
语文老师是认识宋知的，今年高三的状元预备役，学校的掌中宝，托他那个碎嘴的班主任的福，他和宋安澜的关系学校老师基本上也都知道了。他脸色放缓：“嗯，宋安澜你进来吧。”
宋安澜应了一声，回了座位。
宋知微笑着向老师道谢，转身离开了。
语文老师敲了敲桌子，扬声说：“早读啊，一个个这么有气无力，没吃早饭哪！”
班里飘忽的目光都收了回去，挨了教训后读书声轰然变得很大，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真心投在书本上的。
“卧槽，今天早上宋知送宋安澜上学的，送到班门口！”胡伊嘉在宋知的应援群里火速获得了消息，震惊地一拍同桌，“怎么回事儿？我得问问安澜。”
“嘶——胡伊嘉你特么手劲真大！”
胡伊嘉抬头，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人，她诧异地问道：“马候？你怎么坐这儿来了，我同桌呢？”
马候揉着胳膊，咬牙切齿地说：“你上课睡浆糊了吧？刚刚下课你同桌上厕所去了，我过来找作业抄，不是，你天天这么打，你同桌手没废？”
“看你虚的，年轻人，别天天醉生梦死把骨头作脆了，你这老了以后就是嘎嘣脆懂吗。”胡伊嘉一边怼他，一边低头捣手机。
马候嚷嚷：“你放屁！老子哪里虚了？是你太灭绝……”
“哎呀真烦！”胡伊嘉被马候嚷嚷得愈发烦躁，把手机摔回桌肚里，一捶桌子，原本就大的眼睛瞪起来愈发吓人。
马候见势不对，立即收旗偃鼓，小声嘟囔道：“脾气这么大呢……老子才是被打的好不好。”
胡伊嘉眼不见为净地挥挥手：“不是因为你。”
马候义薄云天，立马忘了刚刚的不愉快：“那谁惹着你啦？告诉兄弟，兄弟为你出气。”
胡伊嘉闷声道：“就是宋知送的安澜，可是刚刚给安澜发消息她不回我。”
马候第一反应是原来是嫂子的事儿那我帮不了你我自身难保，再琢磨琢磨，感觉不大对劲啊，苦口婆心劝道：“宋知跟宋安澜俩是兄妹啊，你吃醋也不是这么个吃法。”
“你想什么呢！脑袋有坑吧你，”胡伊嘉狠狠甩马候一个眼刀，不客气地开骂，骂完眉眼又耷拉下去，提不起劲，“不是，上次安澜被打，宋知后来不是也过去了么？他那个公事公办的样子我到现在都忘不掉，就算他们兄妹关系不好吧，可是安澜是因为跟他传的谣言才被欺负的啊，他不生气，也不解释……反正我心里就是有疙瘩，就是过不去。”
宋安澜被打的事胡伊嘉一直耿耿于怀，她知道跟自己干系不大，但总觉得这事情她也有错，心里总怀着几分愧疚。对宋知冷漠的态度也就格外敏感。
“那确实挺不近人情的。”马候应和道。
胡伊嘉：“所以啊，他送安澜去班里，我总觉得不好……就是那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感觉你懂么？”
马候肃穆地点点头，一只手搭着胡伊嘉的肩，一只手指了指身后：“所以啊，还是咱们裴哥好吧？”
胡伊嘉脸红恼怒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裴哥不好了？”
伸出去的食指被身后人往上一折，马候痛得“嗷”地一声叫出来。
裴少安道：“回来，人在你旁边站好一会儿了。”
马候抬头一看，胡伊嘉同桌确实回来了，站在他旁边，但也不像是等了好久的样子，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事儿没事儿，你抄完再走吧。”
马候一向软硬兼吃，且格外吃软，人家不好意思，他更不好意思，抱起笔和作业窜回自己座位：“哪能啊，你坐你坐，就是作业我得抱回来抄哈，谢谢谢谢。”
马候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裴少安连椅子带人往前推了推，然后就着这挤出来的空档走了出去。
马候扒着桌子被挤得一脸痛苦，还得趁裴少安人溜走之前赶忙问道：“裴哥去哪儿啊？这都最后一节课了，中午不一起吃饭啦？”
裴少安说：“中午不用等我。”
“我去守株捉兔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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