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夜深如墨，微凉的风穿透半掩的木门来到堂内。屋外的树叶沙沙作响，作闹的蝉叫声不绝，疯狂的预示着什么。
随着强烈的心悸，床上的人从梦中惊醒。额头冒着细密的汗，身体却好像坠入冰窖，冷到麻木。如擂鼓般的心跳咚咚作响，难言的刺疼还留有余感。
颜一茴呆滞的盯着屋顶，她拿起枕边的手机，明明无梦，一个小时里却是惊醒了三次。缓了半天的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将穿绳的手链拿了下来。一瞬间所有的难以言喻的疼痛都消失了，女人怅怅的呼出一口气，心里感到越发的空荡。
自欺欺人也罢，懦弱也罢，颜一茴的确是有意识的去忽略自己的身体情，。浑浑噩噩的过着每一天。没有五感的身体让她有了一种错觉——时间被停止了。思及至此，少女的心颤了一下，她的时间是不是不多了？
还在胡思乱想的颜一茴很快就被一阵铃声打断，她接起电话，耳边却迟迟没有声音。女人撇撇嘴角，又想起对方根本看不见，只得作罢。沉重地呼吸声让她慌乱的心慢慢定了下来。
随着熟悉的声音响起，徐四下意识的进行说教：“颜一茴，抽烟对身体不好。”
女人愣了一下，低声说了句好。
得到回应的徐四再度陷入沉默，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大半夜脑抽打给颜一茴，最近他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不安。犹豫再三，男人还是问出了口：“你最近有没有出什么事？”
“我觉得我时间不多了。”颜一茴答非所问。
小姑娘的声音犹如羽毛一般轻飘飘落下，却重重砸向徐四的心，带着哭腔的话语里还有一丝恐惧与迷茫。
“茴茴，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十八岁，正准备上大学。”就在颜一茴以为男人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对方开了口。
“第二次见到你，你看起来像是一只豪猪，浑身是刺。”
“我才不是”
“第三次见到你，就是在公司了。那时候我记得你是二十岁，对吧？”徐四自顾自的说着，并没有让她继续把话说下去。
颜一茴顺着他的话，想起当时被哪都通的人抓到后，徐四极力担保把她捞了出来。
那时候的颜一茴并不感谢徐四，她的灭顶之灾只是徐四手头里一个比较棘手的工作。男人为她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却只让她在门口观望。
徐四看出了小姑娘的独特，但因为对方没有太大的天赋，很快就将其抛至脑后。他不曾去想，一个刚接触新世界的小孩怎么会甘心，怎么会愿意就此翻篇。
“你那时候可不是一般的讨厌我啊！”男人感慨。这个小没良心的，他可是力排众议才保住了颜一茴的狗命。甚至一度有人谣传这姑娘是他的童养媳等等屁话，导致徐四有一阵时间是狗都嫌的状态。
闻言至此，颜一茴虚心的挠了挠头。她那时好像是挺烦徐四的，觉得这个男人分外虚伪。明明没有多熟，做派跟个圣母一样。
后来呢？后来颜一茴也记不清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不再拒绝徐四的好意和安排。或许是因为那个傻子把她生日给记错的时候开始的吧。
二十岁的颜一茴过的是相当糟糕，先是阿婆去世，然后再被哪都通通缉，最后无家可归。那时候公司为了监视她，让她暂住在员工宿舍里。直至年末，都没能逃出哪都通的魔爪。
小姑娘的生日是在过年的前两天，某个二货不知道怎么回事，给记成了大年初一。于是当颜一茴睡眼惺忪的从宿舍走出来时，就看见徐四带着蛋糕坐在大厅里，一边抽着烟，一边玩着斗地主。
对方见着她，呲着大牙颇为得意的对她说新年快乐，还贴心的递过一封红包。这一顿骚操作属实把颜一茴给整懵了，这狗男人不是在四川吗？
徐四看到颜一茴的反应也很是满意，心想：“小样，还不是把你给拿捏住了？”
于是男人带着被拿捏住的小姑娘玩了一天，晚上还贴心的带她去郊外放烟花。
随着对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徐四忍不住得瑟：“是不是很感动？”
“徐四，你不会是在追我吧？”颜一茴不寒而栗，这个狗男人究竟在干什么？又是逛街又是看烟花。
“你！”徐四气结，“算了，看在你过生日的份上，不和你计较。”
闻言，女孩恍然大悟，她憋住想要狂笑的心，乖乖和徐四一起放烟花。晚上回到员工宿舍，徐四拿出早上带的蛋糕，还做了几道拿手好菜。
“来点酒吧。”颜一茴看着满当当的菜和正中央的蛋糕提议道。
“你能喝吗？”徐四怀疑地瞥了她一眼。
这一瞥，让颜一茴来了脾气。不是她吹，她的酒量可不是一般的好，继承了那个嗜酒老爹的强大基因——千杯不醉。小姑娘不服气的瞪向徐四：“你绝对喝不过我。”
看着眼前好斗的小年轻，徐四乐了：“行，你等着。”
于是乎，喝了半醉的徐四很快就趴在了桌子上，一旁的颜一茴却是脸都不带红一下的。她上下扫视着徐四，想不明白徐四为什么要保她。
“喂，我说你。”女孩拿起酒瓶一屁股坐在徐四身边。
“什么”徐四撑着手臂转头看向豪饮的少女。
“你为什么要帮我？”颜一茴大口大口灌着啤酒，跟着阿婆的两年里，她已经习惯远离人群，做一个旁观者。若是有人主动接近，她只会想要逃离。
喝醉的男人并没有回答她，或者说他根本没有醉，只是在装醉。
“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吧”颜一茴准备起身，却被对方一把扯回了座位上。
“其实，我在想，那年要是拉了你一把，你会不会就不会误入歧途？”沉默许久的徐四将头窝在手臂里闷声说道。
解决这场意外后，徐四就回了华北，和小姑娘有一段时间的联系后又断了。这本来就是一个烂摊子，徐四不想节外生枝。他知道这件事对一个孩子来说很残忍，但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直到再次见到颜一茴，徐四是真心觉得自己错了。那个孩子浑身散发着浑浊的焏，犹如一个破碎的器皿，里面的污水肆意溢出。她迷茫的看向徐四，似乎是认出了故人。
在得知颜一茴被陈巧收留后，徐四的愧疚达到了顶峰。
谁会不知道陈巧，当年她屠村的事轰动了整个异人界。这个半路出现的女人带着一股子邪门歪道在当时占据了高手一角，但她报应也来的很快。不到十年的时间，陈巧就被体内邪气的焏给反噬了，森森白骨暴露在外，瘆人的很。再然后，陈巧就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不知所踪。有人说是死了，也有说诸葛家有一个大情种为她逆天改命，事实究竟如何，无人知晓。
徐四有过无数猜想，颜一茴未来的人生会是怎样，比如自甘堕落，又或者是接受事实继续生活。无论什么样，都不会是现在的模样。
得到回答的颜一茴愣了许久，她想起徐四的讨好和关心，心里莫名难受。
“算啦算啦，你愧疚个什么劲？”颜一茴大力的拍着徐四的肩膀，“本来就是我命不好，和你没关系。”
徐四抬起头盯着强颜欢笑的少女，笑着笑着眼泪就顺着脸颊划了下来。
从接到父母的噩耗开始，直至葬礼结束，颜一茴不曾掉过一滴眼泪。有时候，她会自言自语，觉得父母还没有离开她。她会监督自己一日三餐，想起父母教训自己的模样，还会傻傻的微笑摇头。
现实的打击很快接踵而至，生活中的水电费，柴米油盐，上学的学费当家里第一次停电停水时，她才发现生活远比她想象的残忍。事情多到让人记不清：第一次发高烧去医院，家电老旧损坏太多太多，多到让她来不急做出反应。也不会再有人在立夏的早晨提醒她吃鸡蛋，让她少点外卖，催促她好好学习了
颜一茴无法回顾自己过去的两年，每天都过的十分煎熬。每次想要放弃的时候，她都会提醒自己，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没有找到。
可是，真的太孤独了，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自己。
徐四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晚，少女弓着腰脸色惨白，她瞪大双眼试图将眼泪憋回去，却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后知后觉的情绪如排山倒海一般冲撞大脑，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前的景色瞬间模糊，锥心的痛感将她整个人袭裹住。
颜一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不出声来，喉中似是被硬物堵住，梗在心头。
“好难受。”少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想要说的话，求救般的看向徐四。
徐四大步走向颜一茴，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眼泪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肩头。
“对不起。”
随着男人的一声道歉，颜一茴彻底放弃自我。
小姑娘一直哭到半夜，徐四心里很不是滋味，耳边一直回响起她的话：“徐四，我好难受，你能不能救救我？”
她说，你能不能救救我？
就如两年前，她看向他的眼神，那时候他怎么做的？他应该是转开了头。
回忆如浪潮一样涌来，徐四的声音也戛然而止。颜一茴知道自己愧疚，总是想各种办法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茴茴，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
尽管徐四伪装的很好，颜一茴还是注意到了他的哽咽。
“徐四，我知道这几年你一直都把我当妹妹一样看待，给我收拾烂摊子，替我擦屁股。其实你已经做的够多了，真的不用这样，不怪你。”
她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徐四说这些，让他的愧疚继续加重吗？
“嗯，我知道，”徐四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你先不要胡思乱想，出了什么事第一时间联系我，我说你不会有事就真的不会有事。”
“好啦，我晓得啦，”颜一茴用着轻松的语气调侃徐四，“我就是做噩梦了，看把你吓的。”
“嗯。”人精徐四又怎么会不懂，他低低的应了一声。
“行了行了，我要睡觉了，这次得做个美梦，要和帅哥贴贴~”女人不耐烦的要挂断电话。
“等等，”徐四才想起来他真正打电话的目的，“再过一两天张楚岚和宝儿姐他们就会到了，如果后期你做不了，就跟我说，我跟上层讲。”
“我知道啦，徐老爹，你太罗嗦了，我挂了。”颜一茴没给徐四反应的机会，飞快地挂断了通话。她吐出一口浊气，因为害怕徐四会有罪恶感，之前胡思乱想的那些也没有再唬到自己，只是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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