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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53章


侯太医只得道:“是,是!听姑娘说她胸闷有痰鸣,想病灶不仅在肺脏,还在喉和气道。老夫知有一位神医,精通肺系疑难杂症……”

        福顺听了,在一旁急道:“既如此,神医现在何处?还不快将他请来!”

        侯太医的衣领子还在靖王手里,苦着脸道:“回福公公,咳咳,这位神医姓焦,是个奇人,云游四海,一时无处可寻……”

        靖王闻言,气得将侯太医往地上重重一掼。侯太医吃痛,“哎哟”叫了一声。

        正乱着,突然有人来禀,说关在临松阁的邹侍妾疯了。

        云嫣一听便急了,没等靖王发话,便切切问来人:“现在谁在她身边侍候?”

        那来禀小太监是福顺的干儿子,名叫会霖,这时垂首回道:“……奴才也不知。方才是邹主子院儿里的采儿给奴才递的话,说这事定要禀了殿下知晓……”

        云嫣心里七上八下,也顾不得靖王是什么态度了,道:“采儿怎知邹主子疯了?她也不在邹主子身边伺候,她可又亲眼见了?”

        福顺闻言,狠瞪了会霖一眼,会霖只得实话实说,怯怯道:“回青瓷姑娘,其实是玉簟递出来的话儿,玉簟是今早抓阄去临松阁服侍邹主子的小丫寰……”

        云嫣一听,她们竟然抓阄,心道“真是胡闹”!却碍于靖王立在一旁,没有说出口。

        云嫣于是急急向靖王福了福,道:“王爷,民女这阵子服侍邹主子,见她行为确真怪异。孙良医只说是心症,却不是一定疯,还是让民女去看看罢!”

        靖王本来懒怠搭理这个邹凌春,可见云嫣如此心切,又是真心实意关心着,也不忍拂了她,遂凝眉道:“同去吧!”

        云嫣头一个冲进了临松阁。

        一进屋,只见邹凌春今日头也没梳,口也没漱,神情萎靡、形容枯槁,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不知处的前方,口中念念有词道:“船到渡口了……襁褓去哪儿了……前脚绑住……还活着呢……”

        边上的小丫鬟玉簟被邹凌春吓得抖如筛糠。

        云嫣想上前看个究竟,跟邹凌春说个话,却被靖王一把拉住了。

        云嫣不解,抬眼看向靖王,满目疑问。可靖王有力的大手抓着云嫣的手腕,眼睛却不看她,转头吩咐道:

        “小顺子?”

        “奴才在!”

        “着人把邹凌春送去凤凰岭的庄子上静养。今日便把临松阁里该烧的都烧了,重新上锁。没有本王允许,所有人等不得入内。”

        福顺连连“哎哎”应了几声,领命而去。

        当天,临松阁沉重的大门又重新被锁上了。邹凌春被靖王送到了郊外的庄子休养,云嫣却是被靖王“移”来了依槿轩。

        ……

        依槿轩正房内室的一只珐琅乳炉里,燃着熏杀痨虫的安息香。

        云嫣慢慢睁开眼睛,却猛地坐起来,眼前一切陌生得让她一怔。她回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再也不用伺候那个疯魔跋扈的邹侍妾了。

        云嫣昨夜是被靖王“移”来依槿轩的院子里的。

        何为“移”呢?就是在府里下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双脚腾空,被靖王抱到这里来的。

        彼时,靖王刚从宫里复命回府,就见云嫣跪在临松阁院里的地面上,梗着脖子,求靖王开恩,放她出府回绣坊。

        靖王眼神有些晦暗,肃然问:“你在府上染疾,出府后若有个三长两短,我靖王府如何脱得了干系?”

        云嫣道:“王爷不计较疫症来路,已是大恩。民女断不敢再赖在府上,凭添麻烦……”

        福顺在一边挤眉弄眼,使劲给云嫣示意,要她噤声。他心头祷告祈求不迭:眼目前儿,殿下脸色不好,肯定心情也不好,姑娘您能不能就顺从一回?不要总是触殿下的逆鳞啊!

        云嫣却看也不看福顺,小嘴翕翕,继续道:“民女今日出府,可签字画押,保证出府后,生死自处。且与府上撇清干系,决不与府上有任何牵连……”

        靖王面色已似九天玄铁。

        福顺急得拼命磕头,以头跄地磕得“嗵嗵”响。动静大得让靖王忍不住看向他。

        “她不知死活,你磕什么头?”靖王奇问。

        “回殿下的话!”福顺抬起通红的额头,“奴才是替青瓷姑娘给殿下磕头!她不知死活,可她是‘青瓷’,一磕就碎了!所以奴才代她给您磕头,殿下!您就饶了她吧!”

        靖王给气笑了。一张金戈铁马之中仍面不改色的脸,一旦笑起来却竟有几分邪气。

        然而却是毫无征兆地弯下腰去,一把将跪在地上的云嫣提了起来。

        靖王是抄着云嫣的一边手臂将人提起来的,顺势就将她的小细胳膊架到了他自己的肩膀上,弯腰一抄,便将人打横,稳稳的抱在了怀里。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驯马使剑一般自然。

        福顺看得目瞪口呆,跪在那里下巴掉一地。

        云嫣的吃惊也不比福顺小,只觉得周遭人影晃动,身子忽一下腾空,她下意识惊呼了一声。转脸一看,但见靖王无比放大的侧颜,从额角到下颚,斧凿刀削一般,近在咫尺。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被他抱在了怀里。

        靖王不由分说,抱了人便往前走。

        这时正在临松阁服侍的有邹凌春身边的采儿、玉簟、晚香、晚昙,又有靖王身边的福顺、会霖、会满,还有管院儿的婆子、护院儿的小厮若干,全都张目结舌地眼睁睁看着,面露错愕惊疑,却大气也不敢出。

        靖王大步流星出了临松阁的大门,朝依槿轩走去。

        福顺猛醒,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倒腾着小短腿追了上去……

        在去依槿轩的路上,福顺朝会霖使了个眼色,接过了会霖手里的绰灯。他给靖王照着路上的亮,一边殷殷道:“殿下小心脚底下……”

        福顺心里却莫名有点美滋滋的。仿佛自家殿下抱着个女人,自己也与有荣焉似的。

        靖王人又高腿又长,云嫣离地远,只觉得天地都在晃悠,颠得一颗心也忽上忽下。她又无处抓握掌牢,只得乖乖窝在他怀里,缩成一小团,以求安全。

        云嫣只要不闭着眼睛,就会被靖王英俊的侧颜吸引住目光。他眉弓很深,微浅的眸子平视前方,鼻梁直挺,薄唇轻抿。云嫣莫名想多看几眼,却又想起自己内有痨疾,怕将病气过给他,不敢对着他呼吸,只得垂下头去,视线停留在他前襟的织金蟒纹上。靖王的衣料上熏过龙脑香,她闻见了,更觉得羞怯了,一张小脸红红白白,煞是可爱。

        靖王唇角微勾,低声道:“再动来动去,本王可要放手了……”

        云嫣听了,脸霎时从耳根红到了脖子,再也不敢乱想乱看了。

        福顺在前头举着灯笼,已有一顶软轿跟了上来。会霖跑了过来,满头大汗地接过福顺手里的灯柄。福顺便上前禀道:“殿下,您上轿吧?”

        靖王脚下微顿,看了福顺一眼。

        只这一眼,福顺便知道自己办错事儿了,赶紧朝后头挥了挥手。那抬轿的便退下去了。

        就这么,靖王将云嫣抱了一路。

        等来到依槿轩,早有婆子丫寰开了门,收拾好了桌椅杯盘、床榻被褥,迎头看见靖王进来,跪了一地。

        靖王一直走到正房的矮榻上,才将云嫣放了下来。

        福顺赶紧接过小丫寰手里的茶递上去:“殿下,喝口茶歇歇吧。”

        福顺心疼归心疼,仍是忍不住想:还是殿下腰力好,这一路从临松阁到依槿轩,坐轿尚要一刻多钟,殿下好歹抱着一个大活人,腿也不软,气也不喘,六月的天气里,只出了一丝薄汗。

        福顺想拿绫帕替靖王拭汗,却听靖王对云嫣道:“今日起,你便在这依槿轩里静养。短了什么只管找福顺。”

        他说着瞭了福顺一眼,福顺赶忙点头应“是”。

        云嫣的脸方才酡红如酒,浑浑噩噩的。

        这下她听见靖王说话,又想起那晚他说要她“跟了他”,只因靖王出征才搁下了。现下只怕靖王要旧事重提,她一颗心吊得老高,只顾留意着听他有没有再提此事。连他要她就这么在府里住下来的话,也没顾得上反驳。

        靖王见云嫣低头不语,面上浮了一丝浅淡笑意。

        ……

        此刻,云嫣坐在依槿轩正房内室的大床上,又想起昨夜在靖王怀里颠哒的情形,顿时小脸翻红,咳嗽两声,似又烧起来了。

        突然卧房的门开了,一个面生的丫鬟走进来,形容很是得体,上前微微笑着,道:“姑娘醒了?正好可以喝药了……”

        云嫣这才想起,自己乃是痨病缠身之人。这痨瘵乃是恶疾,贴身服侍的丫鬟有几人能幸免?她自己也是被邹凌春过的病气,她不想再染给别人。

        云嫣别开脸,冷然道:“本姑娘不需要人侍候,你放下碗就出去吧!”

        那小丫头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道:“求姑娘爱惜身体,莫要担心奴婢。奴婢从小体格强健,一般病气过不上身。奴婢愿意侍候姑娘,求姑娘不要赶奴婢走……”

        云嫣硬气道:“我好好一个人,手脚都动得,还用得着人侍候?你还是赶紧出去,莫要……”

        “你不要静训侍候,难道要本王侍候?”

        突然一道威严朗然的声音砸了进来,打断了云嫣的话。云嫣抬眼一看,靖王竟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依槿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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