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看着我。
就在解翌作为最后一个幸存者进入房间时，蜡烛倏的熄灭了。
原本房间里的四个人都胆战心惊地长舒一口气，等待着完全愣住的管理员发话。
管理员也没再次点燃蜡烛，只是在黑暗中尴尬地喃喃自语道：“你们这是……”
他突然想起自己应该马上宣布结果，剩下的人都能离开这里。
“介于这是最后一个存在的游戏房间，”他清了清嗓子，道，“你们都能够离开这里，并且第一时间回到现实世界……”
黑暗的房间里，管理员还在说一些没用的完全是来充数的废话。
解翌凭着刚刚的记忆，数着人数走到洛晏语的身后，伸出手去，不动声色地勾过他的手腕。
“洛晏语，”解翌轻声道，随后洛晏语的耳朵贴了过来，“就要回到现实了，你会怎样消失？”
他听见洛晏语低声笑了一下，抓紧了他的手，然后突然转过身来。解翌还很懵，心想这人怎么就知道笑，也不回话？接着就被强硬地往后推，撞上了墙。
后背是冰凉的触感，面前是温暖的散热源。
房间还是漆黑的，他看不见洛晏语的神情，但对方温热的呼吸打在自己脸上，近在咫尺。
解翌想要保持住一万分的冷静，全身紧绷，膝盖不自主地碰在了一起，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洛晏语明显也是非常的不冷静，距离过近，膝盖甚至顶住了解翌并紧的双腿。
洛晏语一只手抓住解翌手腕按在墙上，另一只手在冰凉潮湿的空气中探索了一下，精准地碰到了解翌的腰，虚虚扶住，并不用力。
“解翌，”洛晏语音色变得极低，让解翌有一种微妙的压抑感，“看着我……”
就在这一瞬间，抓住解翌手腕的手突然松了，散热源也凭空消失，解翌感觉到不对劲，慌忙伸手去摸，可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再睁眼时，看到的已然是宿舍的天花板。
洛晏语贴在他身边耳语的感受还没有消散，他说的话……解翌后知后觉，看着我？为什么是这三个字？周围漆黑一片……怎么看着他？
他坐在那儿静静地发呆，直到宋翊辰也爬起来，蹲到了解翌的床铺前。
宋翊辰：“翌哥，你咋了？脸这么红。”
解翌听见声音，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宋翊辰一眼，装作没听清楚，有几分愠怒：“你说什么？”
“我说，”宋翊辰还真就重复了一遍，“你脸怎么这么红？”
解翌拉下脸来，又很好奇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在发烫。
发烧了吗？解翌一本正经地想，好像没有吧。
“这次的四角游戏挺好过啊！”宋翊辰兴奋地说，“不费吹灰之力，嘿！几个小时就完事儿了，比上次好多了！”
“嗯。”解翌点点头，穿好衣服去洗漱。
洗漱时还是禁不住回忆，洛晏语干的那档子……莫名其妙的事。
他这是……壁咚？他到底在想什么？或者说，这是下意识的行为？可这也不合常理啊，漆黑一片就突然……他不会，这想法太庸俗了吧——对我另有企图吧？
解翌想，最后洛晏语突然就消失了，原来就是这样凭空消失的吗，根本就抓不住？
有点危险……解翌咬紧了后槽牙，他居然被一个女装大佬摆平了。
洛晏语长长的假发，居然还透着一股洗发水的香味，真的是……他哪有功夫洗假发啊？话说里世界不开启的时候，他究竟在干什么啊？
解翌满脑子都是关于洛晏语的问号，决心下次进里世界一定要好好问清楚，这次相遇实在是过于短暂了。
过了一周，学校放两天假期，与宋翊辰告别后，解翌骑着自行车回家。
这几天学习都不在状态。解翌谴责自己，而且相当愤恨的是，洛晏语压过来的时候居然没有反抗，也没用蛮力刚上去，他妈的，怎么又开始想洛晏语？
解翌猛地按下刹车，他刚刚差点撞上一辆车。
他和父亲住在一起，母亲早年间因为癌症去世了，他的母亲与宋翊辰的母亲是好闺蜜，所以解翌小时候就认识宋翊辰。
解翌自觉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父亲工作是开车运货，经常出门在外，不能按时回家，于是即使是这次难得的放假，他也不能回来陪解翌。
解翌拿起摆在窗台上的相框，相片上有解翌一家人，听父亲说，当时自己只有三岁，而照片边缘乱入的哇哇哭的小朋友，是宋翊辰。
本来应该是不可磨灭的记忆，此刻在解翌脑海里却渐渐模糊起来，他用手指摩挲着照片上的自己，那个“解翌”笑得很开心，与现在阴郁的解翌完全不同。
“这是我？”解翌没来由地冒出这么一个疑问。
“原来我长这样吗？”另一个疑问又冒了出来。
他愣住了：为什么我会怀疑这件事？
理所当然的家庭、意外的癌症……母亲到底是什么时候去世的？我有印象吗？她的长相我真的记得吗？
他尝试追根溯源，努力回忆母亲的长相，思来想去，却只有照片上那个单薄的笑脸。
还是说……自己所有的记忆都是从父亲口中听说的，母亲的相貌是从照片上得来的？
冷汗冒了出来，解翌突然发觉，这现实比里世界更加惊悚，真实隐藏得更深。
他回到自己房间，几周没放假，书桌上铺了薄薄一层灰尘，他轻抚过灰白色的桌面，指尖在灰尘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线。
他又开始回忆：自己书桌的抽屉里有什么、书架上有什么书、床底下放了什么陈年旧物……
一概不知，一概陌生。
这里真的是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吗？
这些事，怎么能忘？怎么会忘？我到底……怎么了？
解翌瘫倒在床上，突然开始害怕，他拿手捂住了双眼，冷静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手机，准备给宋翊辰打个电话。
“嘀——”手机的响铃开始播放。
“喂？翌哥吗？”宋翊辰情绪高昂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什么事？”
宋翊辰那边的背景是ktv嘈杂的音乐声，看来他一放假就和同学出去浪了。
“你和谁在一块？”解翌意识到那边大概率是同班同学，临时改口道。
“莫蔚啊，程子轩啊，还有班里那些混蛋们……啊，你要是问和里世界有关的话……”宋翊辰道。
“他们都是已经在里世界死亡的学生吗？”解翌沉着脸。
“这……”宋翊辰没想到他问得这么尖锐，“大概是吧，他们看起来性格和之前变化不大，就是都——怎么说呢？反正看起来很空洞，假壳子嘛！你能要求他们怎么样呢？总之……”说着说着，他又要想起原来的程子轩了。
“啧。”宋翊辰及时刹住即将决堤的思绪浪潮，道，“晚上请你吃饭啊，老地方？”
“好。”解翌自觉现在不太方便说什么，就应住了。
他把布满灰尘的“家”打扫了一遍，并且重新记住了各个房间的布置和自己的所属物。
他发现，有些记忆在看到一些实物，比如笔记本，篮球时，还是能想起来的，但细节之类就做不到了。
这会不会是老年痴呆的预兆？解翌调侃自己，没想到啊解翌，年纪轻轻就得了老年痴呆，也说不定是阿尔兹海默症？无论如何，也都一样吧——哈哈。
“看着我……”洛晏语那句话又一次凭空浮现在解翌脑海里。
洛晏语，他为什么要对我格外照顾呢？我脾气不好，也不爱搭理人。他那样的家伙，情商高、长相帅，若是在现实，应该很受欢迎吧？难道我和他有什么渊源？话说他不存在，我也算是个bug……
对了，洛晏语说自己也算是亡灵，那就是已经死亡的意思？居民身份都有登记，能不能找到他的坟墓？前提是——洛晏语是他的真实姓名。
这样一想，解翌还真有些跃跃欲试，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这想法有多荒诞。
他和我，会是同一年代的人吗……解翌又想，看他的言谈举止，也颇有同龄人的感觉。
突然，解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宋翊辰给自己打电话了。
“宋翊辰，”解翌接起电话，“嗯好，我马上就走。”
约定的地点是个烧烤摊，占了大半个广场。夜幕降临，顾客也渐渐多了起来。
宋翊辰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个背包。
两个人落座，点完菜。
宋翊辰道：“难得啊，你居然给我打电话。”
“我家一个人都没有，突然感觉……有些不安。”解翌实话实说，“在里世界呆了那么久，也有点后遗症。”
“你居然会不安？”宋翊辰哈哈大笑起来，“感觉到不对劲了？”
解翌猛地抬头：“你也觉得不对劲？”
“有一点，”宋翊辰撅起嘴，“我回家翻了翻以前的照片和资料。”
“我也是，我发现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解翌道。
“记不起来？”宋翊辰歪歪头，“我不是和你说这个——不是，这有什么好记不起来的？我是发现，我这么爱拍照的人，家里相册能摆半床，挨个翻着看了看，奇了怪了，一张咱俩的合影都没有。”
“我不爱拍照，这也挺正常的吧？”解翌道。
“我觉得不是这样啊，因为自从上了高中，你的照片就多起来了，高中之前真的都没有！”宋翊辰道，“既然是发小，何况咱们关系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没有你的照片？”
解翌也听出其中的怪异之处了，道：“我们家好像没有相册。”
“没有，开玩笑吧？”宋翊辰表示不相信。
“真的没有，”解翌道，“若不是没有，那就只能是被藏起来了。”
“对了，我带来两个相册，因为我觉得这里边的照片有些蹊跷。”
宋翊辰从书包中掏出一个相册，封面上写着拍照时宋翊辰的年龄：5-6岁
解翌看他翻开相册，然后指着其中一张照片，上面有宋翊辰和他的妈妈，还有一个解翌不认识的男生。
“这家伙，”宋翊辰指着那个陌生的男生，“我也不认识。”
“你不认识？”解翌心想：你这是拍照拍太多了，里面乱七八糟的人也多。有几个已经忘记了吧？
“然后我拿着照片去问我妈，”宋翊辰接着说，“你猜怎么着？她居然说这是解翌！她说这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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