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激荡行千寻

他们先去虎跑，拜谒了济公墓和弘一法师墓。弘一法师灵谷塔旁，一个小小的喇叭正在播放着《送别》。岁越好说，“我上次一个人来的时候，听到这首《送别》，想到知交半零落，就想到可能再也无法见你一面了，真是好难过。现在和你一起来这里，还是……和你手拉着手的，真是觉得换了人间。”

        周世安说道，“杭州有好山好水好风水，自古以来也是人才辈出，就算没有我……”

        岁越好说道，“你非要说这种话扫我的兴吗？”

        “好，不说这个。说我们来的时候，先是经过了岳飞墓，又再经过了于谦墓，这里又有个三台山，我就想到一副对联：文武双少保，春秋三台山。世安哥对你的心啊，就像岳飞对南宋，于谦对明朝。”

        岁越好叹道，“好不吉利，南宋辜负了岳飞，明朝也辜负了于谦。”

        “不破不立。我们不但善于破坏一个旧世界，我们还善于打造一个新世界。”

        他们从一条小道上山，果然虽然虎跑公园就在西子湖畔，绿树葱茏高耸，清幽静逸，现在又是暑假，又逢周末，按理说应该游人最多。可是除了打泉水的地方排着十几个人，整个虎跑公园里除了工作人员外，就只有他们两个。自小道上山后，更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路的尽头只有树，来的路上也只有草木。他们就这样手挽着手，从岳飞和于谦说起，再说到苏轼化身慧因高丽寺护法，说到杭州唯一一处苏轼手书的遗迹，说到杨虎城曾被软禁在这附近，他去参观岳飞墓的时候是何种心态？

        岁越好说北宋的苏轼即便被贬谪，依旧能蓄养歌姬，搬弄美食，说明北宋国强民富，文人的牢骚再多，也好过以死明志报国。周世安说就像现在的微博热搜，如果全是明星八卦，那他反而安心，好过那些血淋淋的社会新闻。岁越好说杨虎城兵谏之后唯一自救的机会是投奔□□，周世安也说□□是小人，不能与他共事。

        他们有说不完的话，一个人不论说到什么，对方也都很感兴趣，且观点又相同。爬到山顶，他们肩并肩站在贵人阁楼上，看碧峰翠影，山水无数。岁越好斜斜抬起头看周世安，偷偷抿嘴笑，恰好被周世安也看到了，“岁岁，你在笑什么？”

        “你知道我在笑什么。”

        “我不知道。”

        “世安哥也变得调皮了。”

        “是和岁岁学的。”

        岁越好问他要从哪里下山，“这边从不同的路下山，会到不同的地方。”

        周世安说，“你是不是想去六和塔？我也想去六和塔。”

        岁越好笑道，“六和塔是武松出家的地方，也是小说中武松圆寂的地方。咱们上次看了武松墓，这次看六和塔，岂不是很好？”

        周世安笑道，“我是觉得很好，但我就怕你觉得不吉利。武松墓，秋瑾墓，岳飞墓，于谦墓，济公墓，弘一法师墓，咱们看了太多墓了。”

        “有世安哥在，我就不怕。”

        到六和塔的时候天已经近黑了，他们吃过饭，在钱塘江边散步。岁越好问，“世安哥，你这么频繁过来看我，不会影响到你的工作吧？”

        “我不在以前的地方工作了，我现在干满了，出来了。”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在自己创业，和朋友合伙开了个小公司。”

        “那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岁越好说着，就有点委屈。

        “你忘了你的世安哥是做什么的了？我怕提起你的伤心事……你以前还说想和我一起干呢，现在你受了大打击，我是提都不敢提了。”

        岁越好低着头玩手指，忽然把右掌伸到周世安的眼前，“世安哥，你看，这是蚊子血，还是朱砂痣？”

        是一个小小的蚊子包，正在岁越好的掌心，一点殷红的小小凸起，小巧而艳丽。岁越好说，“要说蚊子血，也是一样的东西……”

        “当然是朱砂痣呀——”周世安握着岁越好的手，“岁岁掌心的，是世安哥的朱砂痣。”

        岁越好将手掌伸出去，这天晚上月色满城，自然也有月光落在他手上。他倚着钱塘江堤岸上的栏杆，听着水声“哗——哗——”地扫来扫去，眼睛里是比江上波光还要亮的欣喜，因为只有周世安一个人，“那现在，算不算白月光照着朱砂痣？”

        周世安笑道，“算。”

        “所以，你既是我的白月光，也是我的朱砂痣。你是白月光照着朱砂痣。”

        岁越好回到住所的时候，难得嘴里还哼着歌，方鸣羽奇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的世安哥呢？”

        岁越好也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潘博士呢？世安哥他回上海了。”

        “你还记得潘博士呀，我以为你把我们两个都忘了呢。”

        “我才不是重色轻友，我是信任你。潘博士跟你在一起我很放心呀。”

        “他说早就想开服装店，前阵子相中了一家，早上就匆匆忙忙过去，把它盘下了。下午我陪他回来拿了点东西，他说以后就住在那里了。”

        “你信吗？”岁越好问他。

        “我不信。但是他想做什么，我也阻拦不了。而且他能够学好，不再做以前的事情，我看也很好。”

        “他漂亮，身材又好，如果开个服装店，没事直播卖卖衣服，倒是也能赚不少。不过我总觉得怪怪的，他以前从来没有跟我讲过他想开服装店。”

        “我也怀疑：他是不是受那些人的操控，开服装店也是为他们的非法活动打掩护。”

        “那你们不管吗？”

        方鸣羽叹道，“没有证据，警察也管不了。何况我现在也不方便以警察的身份出面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私下留心。”

        “我明天就要去看看。”

        “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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