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转项

距离陈郁闵发布退役声明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他做完手术后悄悄出了院，从此销声匿迹，纵使各路媒体想要采访他都寻不到踪迹。

        而陆若即将迎来速滑比赛的最后一战，如果比赛顺利，她将夺得全部分站的金牌。

        3月的北城市，完全浸浴在皑皑白雪里，风很凛冽，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宛如面临刀割，奔波在外的人不自觉地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北城市体育馆门口站了一群高低不一的小朋友，里面有一个裹着大棉袄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包成球的小姑娘，即使穿的很臃肿，她还是人群中最漂亮的崽崽，醒目得一眼就能让人瞄准她。

        这颗球就是陆若，她一改往日的叽叽喳喳，甜美可爱的小脸上没有显露出过多的表情，今天整个人显得内敛而沉稳。

        陪着女儿到处参加比赛的周滢担忧地望着陆若，这个娃的情绪从冬奥会结束就有些微妙。大概是母女连心，她隐隐预感到女儿最近可能会发生什么大事。

        陆若的高冷人设维持了不到一小时就被打破，原来是韩家姐妹花出场了。她们俩迅速就寻到了人群中的陆若，拨开重重阻碍蹦到了她身边。小姑娘们时隔一个多月见面有一箩筐的话互相倒，三个小团子手舞足蹈聊着最近的趣事，笑逐颜开，直到被各自的教练抓走带去热身。

        时间一晃而过，预赛已经落幕，陆若不出所料地以总排名第一的成绩进入决赛。

        在短暂的休息后，她又站上了熟悉的内道，只待枪响即刻出发。

        站在冰上的那刻，人世的繁杂会被抛掷身后，运动员的心中只有冲线这个目标。但是，在枪响的那0001秒，陆若的脑中突然闪过了陈郁闵说的那句“其实你还挺适合花滑的”，她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此时喷涌而出。四年来，练习短道速滑的同时她一直没有放弃花滑训练，不单单是不想荒废陈郁闵送她的那双冰鞋，更是因为她热爱这项运动啊。

        关注花滑赛程，观摩俱乐部花滑队的训练，无数次在冰场上摔倒了也要尝试跳跃。原来那颗名为花滑的种子，早已在四年前就被陈郁闵种在了她心里。现在只不过是经过时间的灌溉，往日不起眼的种子破土而出，存在感强烈到令她醒悟花滑早已不能被她割舍。

        0001秒后，比赛已经开始。

        她也已经做好决定，那就拿下这场比赛的冠军作为自己短道速滑生涯的终点吧。

        临近极限的速度是告别赛场的礼物。从出发开始就冲刺前进，把每一圈都当成了最后一圈来滑。

        肌肉紧绷到快要爆炸，肺部空气也被挤压地所剩无几，血腥味已经涌上喉咙，大脑缺氧到意识有些涣散。明明已经到达体力的阈值，她却没有丝毫松懈，直到足尖撞线。

        毫无疑问，她是冠军！

        观赛众人齐齐鼓掌并惊呼于她的速度，陆若创下了pb，她的成绩不逊于u12组的选手。

        “陆若站在冰上时会聚焦所有人的目光，有朝一日她必将称霸短道速滑项目。”各省教练齐齐叹息，为什么陆若不在自己的队里。不过还有机会，大不了向大俞俱乐部挖墙脚嘛！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王俞，你培养了一个好苗子。”现国家队教练雁平声也是王俞的师傅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上届冬奥会短道速滑队出师不利，我们更应该把目光放长远些，冰场的未来终将属于这些年轻人。陆若这个小姑娘，我很看好她。”

        王俞听到此番话，笑咧了嘴，陆若已经在国家队教练面前晃过眼挂上名了，那进入国家队岂不是指日可待。

        外界的纷杂没有影响到陆若，她绕着冰场又缓缓滑了一圈，在心中默默告别四年的速滑之旅，“我的战场不在这里，但是我永远不会离开冰面。”

        陆若清楚地知道转项面临的压力有多大，她也明白自己同样舍不得短道速滑这项运动。但是如果不得不抉择，她会选择那条充满荆棘需要开拓的未知小路。1自己做的选择，永远不会后悔。

        回到哈市，已是第二日的黄昏。

        一推开门，满屋的香气扑鼻而来。陆若循着味道，疾步走进厨房，看到的是陆安问忙碌的身影。水汽氤氲，淹没在厨房烟火气里的老父亲是饥肠辘辘旅人最好的救世主。他利落地起锅颠勺，正做着陆若第二钟意的红烧鸡腿。第一钟意的菜是锅包肉，但是自她立志要做专业运动员后已经不吃了，因此陆安问逮着机会就会做点非猪肉的美食补补给她补补。

        陆安问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一回头看见自家女儿一动不动地盯着锅里的肉，只等他一句“开饭了”才能解除封印。

        “小馋猫饿坏了”，他弯了弯眼睛，“那就开饭啦”

        “好耶！我来放碗筷。”吃饭第一人陆若必须冲在前头，扛起家中干饭的旗帜。

        桌上整整齐齐码好了各式菜肴，荤素齐全。等爸妈落座，陆若准备向他们表演猛虎是如何下山进食的。

        近一年来她为了比赛全国跑了个遍，各地美食也尝了不少，但是最馋的还是老父亲的这手好厨艺。还是自家的饭菜更贴胃，能抚去困扰的愁思，涤去累积的疲倦，留下一个回归幸福港湾的游子。

        “嗝。”大快朵颐后她抱着微微鼓起的小肚子，打个一个满足的饱嗝，露出小兽吃饱喝足时惯有的笑容。

        陆安问看着餍足的女儿，调侃道，“若若，你竟然有腹肌了！一整块的腹肌，我还是第一次见呐！”

        陆若斜着漂亮的眼睛看了眼打趣的爸爸，撅起小嘴不屑地偏过头，本仙女盘靓条顺、人美心善不跟你一般见识。

        饭后，一家人整整齐齐躺平在沙发上犯懒，年纪最大的陆安问更像个小孩，手脚乱飞东倒西歪。

        思忖再三，陆若最终还是开口，“爸爸，我想转项。”

        陆安问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起，因为沙发太软，他还闪了下腰，五官略微狰狞。

        他站起来扶着腰做到了椅子上，神情微微严肃地问陆若道：“你打算转去什么项目。”

        “对不起，爸爸，这几天我发现我其实更热爱花样滑冰。我喜欢跳跃成功时带来的成就感，也喜欢旋转时天地摇晃的晕眩感，我享受与音乐融为一体的自己。”

        “你三岁就开始练习短道速滑，今年开始也小有收获，斩下不少奖牌。换个项目意味着从头再来，而国内花滑向来没有好的培养体系，你如今转项很有可能从此沉湖，再难有冒头机会。

        “郁郁哥哥退役的时候，人人都哀悼国内何时能再出紫微星，我也是其中一员。后来我想明白了，与其期待别人出现，不如我自己当那颗紫微星。我明白自己在短道速滑上算小有天赋，我也害怕转项之后是否从此就泯然众人。但是，爸爸，我想为自己热爱的运动项目奋不顾身一次，哪怕最后一无所获，我并不会为做出选择而后悔，我只会为不做选择而后悔。”

        父女俩都沉默了，室内一片寂静。

        周滢担忧地望了望俩人，她知道女儿会干点大事，却没想到是转项。陆安问把年少时的梦想都寄托到陆若身上了，如今听到梦破碎的声音真害怕他会暴走。

        陆安问不发一言，突然起身走进了卧室。

        陆若与周滢面面相觑，陆若小声地开口道，“妈妈，我爸不会被我气疯了吧？”

        “你这突然跟你爸提这事，他心里没个准备，也难怪他呀。”

        “我要不要进去跟他道个歉，我心里害怕极了。”她难过地低下了头，一脸的不知所措。

        周滢托起女儿嫩嘟嘟的脸蛋，“追逐自己的梦想，并没有错，你爸爸他自己会想通的。”

        “哐当哐当。”主卧里面传了一阵东西砸落地面的声音。

        两人正要冲进房间，陆安问就捧着一个盒子走了出来。

        “老公，你没事吧。”

        “爸爸，你还好吗？”

        看着一大一小担忧的目光，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恙。

        “打开看看吧。”他把手中的盒子递给了陆若。

        陆若小心翼翼地接过，里面赫然是一双冰鞋，专属花滑的冰鞋。冰鞋是白色的，冰刀上还刻了陆若名字的缩写，lr。她欣喜若狂地看向陆安问，泪水迅速充盈满了眼眶。

        “你以为偷摸摸地穿着陈郁闵那小子送你的冰鞋，天天练习花滑，我会不知道吗？他送的那双早就穿不下了吧，下次别去冰场借鞋子了。成为花滑运动员，首先要拥有一双属于自己的冰鞋。”

        “爸爸，我”她想问他是什么时候察觉到她的心思的，又是什么时候订做的冰鞋。她有太多太多的疑问需要解答，也有太多的感激需要倾诉。

        “好了，别说了。爸爸相信你会成为最优秀的花滑运动员，你会在冰上汇聚所有人的目光，成为最耀眼的星星。”

        陆若抱着这份珍贵的期许，重重地点了点头。来日，我必定要登上最高领奖台，让世界看看种花家的风采，不辜负家人的期待。

        “对了，安问，你拿个冰鞋，怎么进去了这么久还闹出这么大动静。”

        “啊这，其实我是在找膏药，我的腰刚刚闪了”

        今晚的陆家，一如既往地和睦，温馨得让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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