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面对双叶由纪怪异的表情，歌崎爱良下意识地身体后仰，用手指抵住双叶由纪的额头以防止她凑过来，“……你这是什么奇怪的表情？”
“那个男生是谁？”双叶由纪直截了当地发问。
“是一年一组的日向翔阳同学，”歌崎爱良回答，她斜了双叶由纪一眼，“才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来跟我道歉的啦。”
她一边回答双叶由纪的问题，一边拆开了安心堂的包装盒。牛皮纸的包装被拆开后便显露出了纵横分割的九个小格中的点心。
水馒头就如同字面意思，是像水一样晶莹剔透的点心，中间因为馅料凝固着漂亮的色彩。
歌崎爱良小心地用手指拿出透明的点心，日光下剔透的水馒头倒映出一点绿芒来，那是她虹膜的颜色。
她垂下眼睛，怀抱着相当珍重的心情咬下了一口——绵密的甜味立刻从舌尖开始蔓延。
歌崎爱良想起了日向翔阳的脸，少年太阳般耀眼的眼睛和璨烂的笑容与蜂蜜的味道杂糅在一起，与空气一同沉沦、酝酿成了掉落的斑斓的糖果，在她心口敲击出轻快的乐声。
世界在这一刻都是甜蜜的。
“哦？我想什么事了？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双叶由纪挑了挑眉，“赔礼道歉啊……但我可没见爱良你对别的男生是这种态度哦。”
“而且你的称呼不是‘日向同学’，是‘日向君’哎，这才开学几天啊？”双叶由纪哼哼笑了几声，“那位日向君想必对你来说很不一样吧？”
对于十分懂得拿捏客气疏离态度的歌崎爱良而言，“同学”和“君”这两个后缀称呼所代表的意义绝对是不一样的——至少，她绝对不会对普普通通的同学这样称呼。
“你想的也太多了吧。”歌崎爱良也只是微笑，“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吗？”
她将一颗章鱼香肠喂进了双叶由纪的嘴里，却没有正面否认双叶由纪的说法。
在双叶由纪看来，不否认就等同于默认了。
双叶由纪不得不咀嚼嘴里的章鱼香肠，等将食物咽下才好再开口，“行吧，吃你的嘴短，我可不会乱讲哦。”
“不过——”她下一秒又换上了八卦的嘴脸，“周六比赛你要去给他加油？什么比赛呀？这算约会吗？”
歌崎爱良想了想才回答，“是排球部的内部比赛啦，大概是入部测试之类的东西……也不算约会吧？”
“排球部啊……我记得乌野的男子排球部五六年前也算是豪强的，不过近年来似乎不行了。”作为和绪方千代子如出一辙的八卦爱好者，双叶由纪没几天就把班上的事情给摸清楚了，“我记得爱良你的后桌，那位月岛君也是报名的排球部。”
“喔……”歌崎爱良眨了眨眼睛，“原来他也是排球部的啊。”
她心说那月岛君不就是日向君的对手了？听说周六的比赛是3v3，另外两个入部的新人是日向君的对手，新入部的月岛君显然就是对手之一。
“不过，打排球的不都是高个子吗？日向君看起来没什么优势的样子。”双叶由纪本来想说“一看就赢不了”，话到嘴边又委婉地拐了个弯。
“但除了身高，日向君其他方面都很优秀。”歌崎爱良认真地说，“我相信他会赢。”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双叶由纪举起手作投降状，“爱良你这就开始帮日向君说话了？”
她露出促狭的笑来。
歌崎爱良呆了一瞬间，意识到被调侃后她随即便哼了一声，端起便当盒转过了身去。
双叶由纪盯着歌崎爱良通红的耳尖：“不要恼羞成怒嘛——”
“安心堂的水馒头，分一个给我当封口费怎么样？”
歌崎爱良冷笑着回答：“你、做、梦。”
＊
被双臂接起的排球是明亮的黄色与深邃的蓝色所构成的，在空中旋转时艳丽的色彩如同绚烂的走马灯，于半空中坠落的痕迹形成一道漂亮的弧线。
排球落到有着灰色头发的少年手中，他抱着排球看向日向翔阳：“日向，你今天早上和中午的时候来的都比平时要晚……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早上为了赔罪去安心堂排队买了水馒头，午休时去送给对方了。”日向翔阳点头，“因为昨天和影山练习接球时不小心砸到了同学。”
他只穿着白色的校服衬衫，将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偏白的肤色上浮着一层绯红色，那是被排球击打时留下的痕迹。
在打排球这件事上，日向翔阳似乎有着无休止般的旺盛精力——他可以做到在早上四点起床，翻山越岭来到隔壁町的乌野高中上学，在还没日出的凌晨夜色中练习排球。
在上学的路上，他看到了刚刚开始营业不久的安心堂。
日向翔阳听说过这家和式点心店，班上的女生讨论时他听到过，似乎女孩子都很喜欢这家店的点心——那么歌崎同学应该也会喜欢吧？
或许是想要将之作为“赔礼”，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日向翔阳甚至自己都没想清楚行动的缘由，但直觉驱使着他去买下了一盒点心。
他遵循心意，送给了歌崎爱良。
“啊……那位同学没事吧？”菅原孝支吃了一惊。
“医务室的老师说问题不大，不过额头上肿了一个好大的包。”日向翔阳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那个包的大小，“看起来怪吓人的。”
菅原孝支点点头：“没事就最好了，不过砸到人确实要好好道歉才行。”
“我有好好道歉啦，好在有被原谅……”日向翔阳想起来了什么，紧张地看向菅原孝□□个，对方说想周六来看那场比赛，我已经答应了……所以到时候可以来看吗？如果不行的话我得去好好回绝才可以。”
他当时答应歌崎爱良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要问问社团前辈的意见，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件事。
“当然没问题，又不是和外校的练习赛，也没有不准外人观看的必要吧？”好在菅原孝支没有反对，“不过，既然有人要来看，那输了的话可是很丢脸的哦日向？”
“才不会输呢，”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日向翔阳松了口气，随即又反驳，“我们绝对会赢的！”
“那就好好练习吧。”
菅原孝支笑了起来，将排球抛向日向翔阳。
在午休的练习时间快要结束时，菅原孝支才拎起脱下的黑色校服外套，和并肩走在一起的日向翔阳随口问了一句。
“对了，日向你说的那个要来看比赛的同学，是男生还是女生？”
日向翔阳也随口回答：“是女生。”
“是女生啊……等等，女生？！”
＊
放学后歌崎爱良先去了一趟老师的办公室，郑重拒绝了担任班长的提议。
“歌崎同学的成绩那么好，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担任班长的提议吗？”班导佐佐木老师显然非常遗憾。
“实在不好意思，我恐怕没有精力担任班长这个职务，因为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歌崎爱良的表情十分歉意，“谢谢佐佐木老师的信任。”
“身体原因啊，”佐佐木老师惆怅地说，“那没办法了呢，歌崎同学还是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吧。”
他这话就是同意了。
接着歌崎爱良带着自己的入社申请表，找到了位于另一栋实践教学楼中的美术教室，这是美术社进行社团活动的场地。
美术教室的门是关上的，但透过合上的拉门，她隐约能听到室内传来的说话声。
歌崎爱良没有着急进去，先礼貌地叩响了三下门扉，等室内传来“请进”的声音，她才拉开门走进去。
“打扰了前辈了，我是来交入社申请表的。”她轻声表明了来意。
歌崎爱良的视线在美术教室内扫了一圈便收了回来，长时间的打量是失礼的表现。
美术社显然是个大社团，仅从现在呆在教室内的二三十号人就能看出这一点来。
“喔喔，是来入社的啊，入社申请表交给我就好了……”
对歌崎爱良说话的是个将长发扎成两个低马尾的高三学姐——学姐的目光一直十分露骨地停留在歌崎爱良的脸上，接过入社申请表时都欠奉给其一个眼神。
“歌崎同学对吧？”她好歹还是强迫自己收回了不太礼貌的注视，看了一眼申请表上填写的姓名，“初次见面，我是美术社的社长，三年级的庭濑美优。”
“如你所见，美术社是个人数还算多的社团，我们欢迎任何爱好美术的同学加入，不过——”庭濑美优对歌崎爱良眨了眨眼睛，“可能需要一点小小的入社测试。”
“还要什么入社测试啊社长？冲着这张脸赶快把人骗进来才是正道啊！我超想让她当我的模特的！”留着及肩发的社员小声地在庭濑美优背后说道。
这声音其实并不小，至少歌崎爱良听的一清二楚，大概很多社员也听到了，室内在短暂的几秒后便此起彼伏地响起了笑声。
庭濑美优脸上的表情差点就没绷住：“——你给给我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太丢人了！”
“不好意思歌崎同学，这个看到美人就走不动道的家伙让你见笑了。”庭濑美优把及肩发社员的脸推到一边，正色道，“虽然……总之入社测试还是需要的，不会要求太高，只要你现场画一副画就可以了。”
歌崎爱良点点头：“画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庭濑美优给予了肯定的答案，“什么都可以。”
她给歌崎爱良找到了位于窗边的空画架。
歌崎爱良坐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从这个角度，她刚好能看到亮着灯的排球馆、以及田径社训练的操场。
她能清晰地看见有个耀眼的橙色背影在操场上，不断追逐着那颗在空中划过的旋转着的排球。
那是日向翔阳。
至于和他一起练习的池面影山飞雄，自然而然地被歌崎爱良给忽略了。
不过还有一个不容她忽略的身影靠近了日向翔阳——根据发色和身高来辨别，似乎是她的后桌月岛萤同学。
不得不说，位于实践教学楼三楼的美术社是个绝佳的观景地。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但从动作来看，这几个人显然有些不太愉快的言语交流，甚至差点演变成武力纠纷……因为歌崎爱良看见影山飞雄怒气冲冲地攥住了月岛萤的衣领。
接着排球被抛向了月岛萤的方向，而他下意识的抬起手，似乎打算接下那颗飞过来的排球。
她大概知道要画什么了。
少女如同宝石般的翠绿眼瞳之中清晰地倒映出了少年飞翔的姿态。
有着耀眼橙发的少年如同时间凝滞般跃起停留在空中，恍惚中歌崎爱良甚至觉得他背生双翼，乌鸦的羽翅遮天蔽日地展开，漆黑的羽毛刹那间又消失不见。
歌崎爱良听见了心脏如擂鼓般剧烈震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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