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举义旗
儒家最重礼仪，在这儒家圣地，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李俶老远就下令所有人下马步行。
杜甫紧走两步，在李俶身后小声说道：“殿下，站在前方第二位之人，便是文宣公孔巢父。”
李俶点了点头，这位孔巢父与杜甫是旧识，杜甫在路上对这位推崇有加。
孔巢父字弱翁，乃是孔子的第三十六世孙，与杜甫认识也是因为李白，曾和李白等人被戏称为“竹溪六逸”，其诗才自然不在话下。
难能可贵的是，孔巢父也在长安当过几年官，因朝内尽是杨国忠鹰犬愤而辞官归隐，后来因为兄长早逝，才回来接任文宣公之位。
“下官鲁郡太守王守衡见过太孙殿下。”
太守乃是父母官，孔巢父很懂得做人，等王守衡与李俶互相见礼之后，才躬身向李俶行礼。
就在李俶进入曲阜县城的时候，远在此地一千多里外的范阳郡蓟县。
范阳郡是安禄山的老巢，蓟县作为郡守府乃是核心中的核心。
他为自己修建的郡王府就在蓟城东南，几乎占了小半个蓟城。
郡王府外，一个个身披甲胄的卫兵将府邸围得水泄不通，而府内却是鸦雀无声。
宽阔的厅堂中，坐了起码有三四十人，有大半都是胡人面孔。
所有人都用期待的目光望着坐在上首的那位大胖子。
“郡王，诸位同僚，吉御史未经过审，就在大理寺狱中被害，堂堂御史尚不能自保，令人心寒。”
安禄山像是没有听到般，并未有任何言语，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这事他又不是现在才知晓。
“郡王，吉御史对朝廷忠心耿耿，如今被杨国忠那狗贼陷害致死，不知现如今这朝廷到底还有何法度？！”
接话的是安禄山的另一位谋士高尚，与严庄一起被称作安禄山的左膀，至于右臂史思明，现在正坐在下手若无其事的撕咬着手中的生牛肉。
长长的辫子不断扫在牛肉上，沾满了血水，苍蝇绕着他周身飞舞，也不怕一不留神把苍蝇也吞进去。
史思明却是吃得津津有味，他是突厥人，即便被拜为平卢兵马使，依然保持着族人的装束和习惯。
被高尚这么一带动，堂屋里立刻就热闹了起来。
全是骂杨国忠的言语，这些胡人将领基本都没读过书，那些市井上骂人的言语说出来，段位低一些的泼妇还真不一定是对手。
这时候史思明将牛肉猛掷在几案上，听到砰的一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他。
史思明站起来抱拳说道：“大兄，今日是吉御史，明日是严军师，后日是我们这些将士，等我们都没了的那一天就是大兄你啊！”
“我们坐镇边镇数十年，朝廷却当我们如猪狗一般对待，连刺杀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事是他杨国忠不敢做的？！”
“大兄，如今人为刀狙我为鱼肉，不能再等了啊！”
安禄山就像没听见，依然如具雕塑般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首。
今日聚在此处，并非他的意思，而是麾下的这些将领主动上门，逼宫！
以安禄山的本心他是不愿现在就反的。
那位对他实在太好了，他想要等到那位哪天不在了再说。
安禄山其实很重情义，否则手下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人肯为他出生入死。
再者还有那位几十年的帝王威信在那里，安禄山担心现在造反，西边几十万大军掉头回来，联手将他镇压。
看安禄山还是不表态，严庄与高尚也开口劝道：“郡王，史兵马使说的没错，箭在弦上，此时若再犹豫，就真没机会了。”
这时候众将士也一起站起来：“请郡王给句准话！”
这句话整齐划一，若他们没有私下沟通过打死安禄山都不信，不过面对如此局面，安禄山知道必须有个说法。
“此事关系二十万将士身家性命，必须慎之又慎。”
安禄山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但这话却令所有人失望不已。
“郡王！”严庄一声大喝，直接跪倒在地。
“圣人使者已到达范阳，不日便会入城。若郡王不愿发动，索性今日就赐下官一死，省得他日还要受那皮肉之苦！”
严庄话音落下，所有人轰然跪地：“请郡王赐死！”
“你们…”
“请郡王赐死！”见安禄山还想说话，严庄及时开口将他的话语堵住。
望着匍匐在地的众人，安禄山叹了口气，他知道既然众人已经下定了决心，再拖下去必定是人心丧尽，想反都没法反了。
望着西南方向，安禄山脸色阴晴不定，一旦三军开动，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都怪杨国忠那厮，若非这狗贼不断剪除自己的羽翼，也不至今日这番被动。
想到这里，他一拍座榻站起来说道：“杨国忠以后族为侍，诬陷忠臣，祸乱朝政，蒙蔽圣听，致使乾坤颠倒，民不聊生！”
“此种奸臣，人人得而诛之！”
“今日诸豪杰请诸此恶，那就随我举义旗，清君侧！”
安禄山要清君侧了，此时李俶才用完午饭，正在商谈祭祀事宜。
听着达奚殉与孔巢父等人长篇大论，李俶也和安禄山刚才一样，像具木雕般坐在上首。
听着一群人在那里引经据典，他才知道古代祭祀这事，到底有多复杂。
好在主要流程早在长安的时候就已经敲定，现在只是完善一些细节。
其中讨论最多的，就是确定祭祀的时间。
李俶想要快点回去，所以他要求祭祀时间必须定在本月。
可是现在刚好进入农历五月，五月因为气温渐渐升高，加上湿气很重，很容易发生瘟疫，又被称为“恶月”。
“殿下，恶月祭祀，乃是对苍天不敬，万万不可取。”
对于达奚殉来说，这是原则问题，无论李俶如何坚持，他就是寸步不让。
见李俶有些下不来台，杜甫无奈站出来说道：“诸位可听在下一言？”
杜甫虽然官阶低，但很得李俶器重，知道他肯定要为李俶说话，达侍郎也只得表示洗耳恭听。
“诸位上官也知，五月又有蒲月和端月等称谓。
菖蒲者，亭亭玉立，碧翠含香，乃是花草四雅之一。
而端月更不用说，早在本朝开元年间，端午节就已作为盛大的节日，百无禁忌。
且端午的初衷本就是为祭奠楚国大夫屈原，所以下官以为，可将祭典日定为五月五日。”
杜甫这话，有理有节，李俶见达奚殉等人再也无话可说，悄悄给杜甫伸了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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