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水蜜桃果汁加二十一
其实来找莫茜兰，并不是边伯贤一时兴起。
《蔷薇杀手》的拍摄周期不算长，主要是后期制作和档期的安排比较花时间。而边伯贤又是男二号，所以不用跟主角一样长时间留在剧组。
吴星珠比边伯贤早三天杀青，那天晚上她便请了边伯贤一起吃饭。
虽然是大前辈，但毕竟是昔日的导师，情感上还是比较依赖。但边伯贤每每看到这个被他拖累而拉出来挡枪的女孩子，总是十分心虚。
酒过三巡，吴星珠也难免染上醉意。又想到电影拍完，就必须出去面对那些长着獠牙的人，还未有足够底气的她难免低落了起来，“伯贤哥，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在这个圈子里？”
边伯贤摇摇头，给自己杯子里倒满了酒，“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待下去。”
吴星珠伤怀地趴在桌子上，将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可是，就连你这样的大前辈，都没办法做自己，更何况我呢？我从一开始，就是别人的棋子。”
她是知道边伯贤和莫茜兰的关系的，所以当边伯贤的照片被爆出来的时候，她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照片里的女生是莫茜兰。原本以为二人会承认恋情，结果却是以单身人设不了了之。
这样的结局，让她深感悲凉。
可是边伯贤在听到这话时，却自嘲地笑了笑：“你错了，我才是最没办法做自己的，我没有试错的机会。”
“可是，莫小姐肯定很难过吧。”
“什么？”边伯贤一愣，直直注视着吴星珠。
吴星珠将下巴压在手臂上，抬眼看向边伯贤，酒精的作用下，她的脸红的像年画上的招财娃娃，含糊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男朋友如果不愿意承认我，我总是会伤心的。汪妲也是这样，不过她们练习生确实不能曝光。”
也有几分醉意的边伯贤，听吴星珠说话也是断断续续。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接着给自己倒酒：“如果伤心一阵，能换来更好的东西，不可以吗？”
“什么是更好的东西？伯贤哥，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吴星珠不满道，“做人做事都要有始有终，怎么可以随便？”
低头笑了笑，边伯贤放下酒瓶，醉眼朦胧：“我是身不由己啊。”
吴星珠不屑地摆摆手，“伯贤哥，如果你真的放不下每一件事情，事事都要去迎合，那就不叫身不由己，叫……”
“叫什么？”
“活该。”
打开门，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莫茜兰伸手捂住鼻子，站在门口，冷眼看着一件灰色薄毛衣加身，形单影只的边伯贤，既没有伸手扶住对方的意思，也没有任何想让他进门的意思。
“你喝酒了？”
边伯贤慢慢抬头，素来白皙的脸庞因为喝酒而变得红扑扑，甚至连脖子这些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染上了浅浅的红色。刘海凌乱地散在额前，他喘气的声音有点重。
“嗯，刚刚杀青，就去喝了一点。”边伯贤一边说着，一边想去握莫茜兰的手。
但后者，没有丝毫犹豫地往后退了一步。
“时间不早了，边先生还是回去吧，”莫茜兰握住门把手，准备送客：“别坏了你的好名声。”
仿佛猛的吞下一口冰，冷的人浑身发抖一般，边伯贤张了张嘴，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最后情急之下，只得走上前抓住莫茜兰的手臂，堂皇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那这次又是怎样？”
莫茜兰猛的抽回手，力气之大带着边伯贤都往前踉跄了一下。忍住想要去扶住的冲动，她关上门烦躁地捋了捋头发，抓起男人扔到沙发上。而后转身去厨房，接了一杯冰水。
走出来，直接泼到了男人的脸上。
被当成沙袋一样甩到沙发上的边伯贤，眼前有些发黑，还没反应过来，就接受了生命之源的洗礼，瞬间清醒了不少。擦去脸上的水渍，重重咳嗽了几声之后，他抬眼看向莫茜兰。
莫茜兰放下杯子，慢慢走近他，伸出手掐住他的下巴，微微歪头，垂眸看着边伯贤，嫌恶的神色之下却有一股难以掩藏的哀伤：“边伯贤，多少次了？我被迫一次次拥有你，又要失去你，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吗？”
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边伯贤摇了摇头，“我也是被逼无奈，如果失去这一切，那我的人生也就没有意义了。”
莫茜兰微微俯身，加重了手上的力气，狠狠掐着边伯贤的下巴，恨声道：“那当初在公司遇见我的时候就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又跑来装什么深情？你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真心吗？”
边伯贤一时语塞，到底什么是真，为她最初的动心是真，为她心烦气躁是真，带她见家人是真。
可，对事业充满野心，也是真。
为聚光灯而生的他，身为公众人物的他，背负了无数人梦想的他，怎么可能还是为自己而活？他就像玻璃橱窗里的精致娃娃，不必担心被人随意玩弄，但却要时刻注意着每一寸的展示，在镜头里尽态极妍，燃尽最后一丝热情。
这是他处世多年的信条，于是他真的成为了粉丝心里的光，无愧于天才爱豆的称号。但很可惜，他为自己打造了一副几近完美的外壳，转身之后，他却束手无策。
莫茜兰见边伯贤不说话，心里难过至极。松开对边伯贤的桎梏，她转过身，微微扬起头，语调有些颤抖：“你知道拥有希望之后，又被覆上巨大的绝望，是什么感觉吗？”
不等边伯贤出声，莫茜兰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叔叔曾经有一个女儿，叫美恩，与我一同出生，一起长大。七岁那年的一个晚上，我趁着保姆睡着之后，拉着她一起玩捉迷藏。我躲在橱柜里，为了让美恩找不到我，我还特意打开了家门。”
“没想到我为此打开的家门，却招来了贼人。他把美恩打晕之后，将家里搜刮了一通。我见美恩许久不来找我，就叫醒保姆，跑出去找她。可是……可是……”
一点点剥开伤口，莫茜兰疼的浑身发抖。眼泪瞬间滑落，双腿似乎撑不住这具身体，也跟着失去了力气，她慢慢蹲下身子，抱住了自己。
边伯贤也跟着紧张起来，他突然感觉接下来他会听到十分恐怖的事情。慌忙站起身地走到莫茜兰身边，紧紧抱住她，“别说了别说了……”
“那个恶魔捆着美恩躲到衣柜里，为了防止美恩叫出声，他居然……活活捂死了美恩。而我路过那个衣柜两三次，却没有将她救出来。她就那样，死在了我的面前。”
“后来那个恶魔眼见藏不住了，才从衣柜里跑出来，打伤了保姆，放了一把大火便逃之夭夭。”
“冲天的火光一点点吞噬掉我的家，我坐在其中，惊恐无助。周边的黑色浓烟越来越重，就在我以为我会死掉的时候，我的父母却赶了回来。他们牺牲了自己，只为了救我出去。”
“那一夜，才七岁的我，什么都没了。而远在韩国的李秀满叔叔，也跟我一样，痛失所爱。所以他收养了我，我也答应他会带着美恩那份，好好地活下去。”
话说到这里，莫茜兰只感觉心如刀割。这么多年，她只跟心理医生说过这些。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些过往，真的太沉重了。泪眼朦胧中，她紧紧抓住边伯贤的衣领，仿佛在抓着救命稻草，双眸微微充血，情绪激动：“所以你知道我有多渴望家人的爱吗？”
“当你说爱我，当成员们给我庆生，当奶奶把红包塞进我手里的时候，我几乎以为我找到了光，我终于可以摆脱这些噩梦了！”
“可是你！”
莫茜兰一字一句都用尽了气力，但脸色却渐渐变得灰白。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像带着血沫，铁锈味极重：“却一次次残忍地打破这些，让我一次次看到希望却在不久后又身陷绝望。边伯贤，你对得起所有人，可是你对得起我吗？”
“放过我，也放过你吧。”
从未想过事实是如此的惨烈，边伯贤紧紧抿着双唇，看着莫茜兰的眼神心疼无比。直到此刻，先前所有的一切串联起来，他才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给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对不起，对比起，”边伯贤将莫茜兰紧紧拥在怀里，眼含热泪，不住地道歉，“再给我一次机会，对不起，对不起……”
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耳边的声音也跟着飘远，莫茜兰大口大口喘着气，喉头涌起一阵阵腥甜，一股巨大的恶心蹿了上来。她想推开边伯贤，却终究是垂下了双臂。
好冷、好冷。
在意识丧失之前，莫茜兰终于感受到了来自这个秋天的凉意。
隔着衣物，胸前传来温热的湿润。怀中的人骤然变得安静，边伯贤低头看去，却被眼前的情状吓得瞪大了双眼，惊恐无比。
那股湿润，来自莫茜兰呕出的鲜血。
与此同时，医院里已经转到普通病房治疗的李秀满，慢慢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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