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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圆满


2019年3月1日,省城医院icu病室。

        阳光之下,微尘在跳舞。胡文君斜躺在病床上,凝望着眼前这几尺红尘,嘴角渐渐扬了起来。

        “前几天我梦到你了。”她说,她脸色有些灰败,有些气喘,说话虽然有气无力,但还能听得清。

        我站在病床前俯视着她,没应答。于是她继续道:“你知道我梦到什么了吗?”

        我还是不说话。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

        “我知道你觉得我疯了,只有疯了很多事才解释得通。不过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要说,我没精神病,也没幻觉和妄想,我只是觉醒了一些超能力。”

        我嘴角抽动了一下,超能力?然后害死了周南,然后喝百草枯?你没疯那一定是我疯了。

        “我知道我有一段时间表现得像精神病,但那只是因为我做了电休克,丧失了一些记忆而已。”

        “哦!这样啊。”我漫不经心地回应。

        接着是沉默,我们都不说话,她看光与尘,我便陪她看和尘同光。

        很久之后,终究是我败下阵来。唉!我跟个精神病人较什么劲,何况还是个命不久矣的精神病。就算她罪孽深重,现在也遭了报应不是。死者为大,我还是尽些人事,做些临终关怀吧。

        “你觉醒了什么超能力啊?”我问。

        “预见未来,改变未来。”

        “怎么预见?怎么改变?”

        “就是做梦了。”

        “哦!”我有些失望。

        “你不好奇我梦到你什么了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而且命越算越薄,不知道比知道好。”我笑了笑。

        “你这人真无趣,不过我要是有你这个定力就好了。天要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我以为我能改变命运,后来发现原来正是我的胡作非为,一切才变成了这个样子。唉!人力有时尽,所谓超能力也不过是‘猴爪’,是个害人的东西。”胡文君苦笑了一下道。

        “胡阿姨如果没有其它事的话……”

        “如果这几句话你不让我说完,我可是会当作未了心事带进棺材里的。”

        “胡阿姨你梦到什么了。”好吧,她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还真不敢让她惦记。

        “梦到你写了一本书,里面有我,有老周,还有周南。”

        “一本写你们故事的书?”我实在想不出我能写什么。

        “是写你自己故事的书,顺便写了我们。”

        “哦!”我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

        “心之外,尚有更广阔的天地,

        情之外,还有更宝贵的东西。”

        我一愣,却见胡阿姨笑着眨了眨眼。

        “周南,退一步你是周南,进一步,你就是吴谢宇。我多想你成为吴谢宇啊,然而正如你所说的,杀母会惹下是非,会被别人说嘴,会被带枷示众,会任由任何人随便用放大镜对着你看,会让你一点隐私都没有。所以你在忍受不下去的时候,宁可选择安安静静地死掉。

        然而,我倒宁愿你的故事变成另一个样子,让人们问一句‘什么样的父母,逼得孩子宁可大好前程不要,也要与你同归于尽?’然后说:‘谁敢把自己的老灵魂嫁接到新生命上,你的下场就是死,而且死了活该。’”

        我审视地望着胡阿姨,我写的诗,我写在日记本上的话。胡阿姨怎么会知道?难道我真的写了一本书?难道她真的曾看到?

        “我知道很多事的,我还知道那个女孩叫何田田,她虽然和周南很像,但一个母亲又怎么会看不出这些不同呢?”

        我不由自主退后了几步,汗毛都立了起来,我们把胡阿姨当精神病来骗,想不到事实是她把我们当傻子耍着玩。

        “我和你打个赌好不好,3月5日我会死,死之前,你和何田田会到医院来看我。”

        “不可能,何田田现在状态不好,田老师根本不会让她来。”

        “你只说你赌不赌。”

        “赌什么?”

        “帮我拿一封信给老周。”

        “周叔叔就在门外,你直接给他不就得了。”

        “我是让你一年半之后,具体来说是2020年10月1日把这封信给老周。”

        “胡阿姨,不可能的,周叔叔以后会回老家吧,我那时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了,在哪儿都不知道呢。天南海北的,我不可能特意跑一趟去找周叔叔的。”

        “你只要保证那一天带着这封信,然后遇到了他,把信交给他就可以了。”

        “胡阿姨你是说,2020年10月1日我会遇到周叔叔?如果遇不到呢?”

        “遇不到你当我没说。”

        我顿时有了毛毛的感觉。关键她凭什么这么笃定啊!

        胡阿姨不知从哪里摸出折叠的几页纸递过来,看着她殷切的目光,我只好接了过来。

        “麻烦你买个最常见的信封装上它,我不太方便。”胡文君笑了笑。“信里我只是告诉老周,来生我们还会相遇,让他不要太难过。之所以让你转交给他,是因为我要证明我真能看到未来,这样我写的信才会有安慰他的作用,所以拜托了”

        我郑重点头道:“你放心,就这几页纸我保证在2020年10月1日前后一定会带到身上,就算没有遇到周叔叔,我也会邮给他。”

        “谢谢你,姜绯染。”

        “不客气。”我道。

        “我希望你把我能写得全面一些,所以我写的信你可以看。”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忍不住问道:“胡阿姨,你真能看到未来?”

        “能看到一些,断断续续的,不然我也不会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

        “什么时候开始的?”

        “2014年年初吧。凡是我梦到的事,过一阵就会发生。然而我梦到未来很多事,却一直没有梦到周南,我很奇怪,也没多想,直到有一天,我梦到了周南的墓碑,我一下子就疯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后来我发现,只要我改变一些现实中的事,就可以使梦变成另一个样子,也就是我改变了未来。梦里墓碑上的日期是2015年3月5日,我费了很大力气,可以说是倒行逆施,才让这个事情有了转机。慢慢地,未来终于有了周南模糊的样子。其中有一个画面发生在2015年11月9日,我满怀希望去印证周南还有未来,结果发现那个女孩根本不是周南,我崩溃了。我拼命想要把未来看得更清楚些,结果周南还是离我而去了。”

        我愣了愣,觉得自己想多了,这还是个精神病。不过她能自圆其说也好,可能她走时就不会痛苦纠结了。

        但我还是有疑问:“周阿姨,既然你什么都清楚,那么周南跳楼之后,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呢?为什么还要四处找周南呢?并且见到何田田你还那么高兴,你为什么要把她当成周南呢?”

        “因为我只有那么说,周南的灵魂才不会走,让我有机会在梦里缠住她。我想要找到改变过去的办法,我想让她有个归处,可惜我做不到,最后我只好跪下来,求神。祈祷说只要能让周南重生,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换。结果奇迹发生了,我见到一个怀孕的女人,我把周南推向她,然后周南变成了一个婴儿,重获新生。我找何田田是因为我想印证我在梦里看到的是真的,不是假的……”

        哦,我释然地点头,原来还可以这样。怪不得人们说抑郁的人活在过去,焦虑的人活在未来,而精神病人活在幻觉。可怕而又强大的精神病人,她可以把幻觉和现实混成一团。现实中明明是她害得周南得了抑郁症之后自杀,而在她的改编下,竟然变成了一个好妈妈不断地挽救周南的生命,最后还愿以命换命,让她得以重生。可怜的周南,怪不得她的遗言会是“愿生生世世再也不见”。

        不过,几天后,3月5日,胡阿姨真的会死吗?何田田真的会来看她吗?

        等等,我似乎忽略了一件事:“胡阿姨,你说周南原来的死亡时间是2015年3月5日,那年的元宵节?”

        “是的。”

        “然后你改变了这件事。但是,2015年3月5日那天,周南没死,但你楼上的邻居却去世了,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很抱歉,我没想到你父亲会死。”

        “也就是在你原来的梦里,我父亲不会死,但你改变了这个世界,所以我父亲死了,是吗?”我屏住呼吸,生怕一点点响动惊走了她的答案。

        然而胡文君却丝毫犹豫都没有地答:“是!”

        我火冒三丈,望着她那张平静而又残忍的脸,一句国骂差点出口。

        我转过身,深呼吸,静了静心。别当真,这只是一个精神病人的幻觉。就像有的精神病会认为他是上帝,有的精神病会认为他可以改变世界,有的精神病认为自己的病痛关联着世界灾难一样,他们都很认真地觉得他们所思所想是真的。

        既然医生都明确诊断胡文君是精神分裂,那么我岂能听信她的胡扯?所以对这种无稽之谈我应该含笑以对。我岂能入戏太深,真把父亲去世的责任推到她身上?

        什么超能力?什么今生来世?周南是周南,何田田是何田田,如果所谓的重生就是相似的面目,完全不同的人,那我宁愿相信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我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转过身来,和颜悦色地对胡文君道:“胡阿姨,你能不能别让何田田来看你,她的抑郁症刚有些好转,我怕这种相见会影响她的病情。”

        胡文君淡淡地笑,道:“不成啊,这是她该尽的人事。”

        “人事?她又不是周南。”

        “我当她是就可以了。”

        “这种相见有什么必要呢?”

        “你不懂的,只有这样才能圆满。”

        “圆满?”

        “是啊,欠的债还了,恩与怨消了,相互不欠,就圆满了啊!”

        “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我无话可说,转身出了icu,与等在门口的周叔叔打了个招呼,然后调头而去。

        回到熟悉的大学宿舍,坐在熟悉椅子上,我仍久久不能平静。淡忘的人,淡忘的事,如烟般一幕幕浮现于眼前。

        写一本书吗?写什么?我找出以前写的日记,一本一本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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